《具象感知》东林台

1、第一章

　　“不用担心，没伤到骨头，这几天注意一下，按时擦药，修养一下就好。”

　　拍完片也得到了安心回答，云琦才放下心，松了松自己一直压着腿扭伤女孩儿肩膀的手，
　　“没事就好。人家那装混凝土的车，你不想被拽到医院那就看着点啊，最近这一件件事情出的，刚刚看到车往你那边开过去的时候，你不知道我都心慌成什么样了。”

　　医生在安抚的同时，心里其实泛着嘀咕。这与大型装载车擦过，幸运没有大伤，只是扭了左脚脚踝的女生，没认错，应该是他们这家市医院院长孙教授的宝贝女儿。

　　孙仪扬嘴上应付着只说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云琦一着急大动静地给送到医院来，现在她人还没出医院呢，外面的护士医师可能就已经知道院长女儿也伤了进院了。

　　母亲是上个礼拜查出肺部问题的，存在阴影，但没有病变，各项检查也没有问题。原本以为是换季支气管的问题，每年跟着节气来的气虚咳喘也是老毛病了，大家也没想到会在肺部查出大片的不明阴影。

　　母亲住院观察查不出病灶，逐渐开始体虚嗜睡，一头雾水的时候，父亲也开始出现心悸的情况，虽然检查显示应该是常年劳累的原因，心脏没有其他疾病，但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到别人耳朵里的，院长夫妇一周内相继身体出现问题，私下里谈论着谈论着，风言风语也就逐渐出现了。

　　孙仪扬被云琦扶回车里的时候，还在寻思着今天过后外面又会传成什么样。驱邪不至于，但她也不是不信那些东西，反倒日常还挺喜欢关注些占星命理博主，搜些小众论坛看着玩。前段时间心里还真有了些想法，在一个“日常疑难交流论坛”上的交易板块，和一个有店铺专业认证的号买了个平安符。看了看自己被绑好的腿，这年头神棍果然还是多的。

　　“论坛神棍”对于来买自己符的是什么样的人，为了什么样的事，一概不关心，他卖的只是普通的平安符而已。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这个月不管事务所也好，自己的“手工艺品”买卖也好，都不是很理想。

　　“清林陶艺馆”三楼，是“神棍”夔俨凭借多年情谊，各项费用全免住进的朋友家。一楼是售卖陶艺的店铺，平日也没什么客流，甚至大多时候都直接交给了夔俨看店。二楼还开着培训班，虽然如今主要是中老年夕阳红的手工艺指导班，但收入比店铺稳定多了。

　　一开门，搭在沙发边上的那俩大白腿，直接就晃到了陈清林的眼睛。

　　夔俨五官很精致，但脸型轮廓又立体，搭在一起中和地很好，但嘴角天生微垂，他又不爱笑，平常的距离感，就已经不会让人敢把视线久放在他身上。而且散光严重，离不开眼镜，把那对能减掉一点距离感的微挑眼角，又给遮掉了大半。

　　只要不是亲密到一起生活的朋友，大多数人也不敢上前搭话，都很相信自己对夔俨是个清冷正经的知性精英的判断。

　　而现在这个穿着批发纯色大白T恤和休闲大裤衩，将自己181的身体，硬是横躺进他家小沙发，留着几个月没剪的过耳到肩头发，刘海都已经开始阻碍视线的人，就是那个在外面大家碰到还不敢上前打个招呼的“大美人”。

　　陈清林走到沙发前看了一眼，果然，发绳绷断在地上，看着也是懒得再找一根扎上去。

　　“有买老冰棍吗”
　　夔俨冷饮中的挚爱——老冰棍，真的不是因为他贫穷。

　　一根蓝白经典包装猛地砸到了“大美人”的脸上。

　　“阿持呢？”

　　“在前面那条街的猫咖。”

　　现在获得老冰棍的夔俨是幸福的，至于阿持自己要去哪里玩，他从来不管。

　　“你确定那家伙混在里面不会显得不对劲吗？”

　　“还好吧，别人一直都把阿持当变种的安哥拉兔，前天我去接它的时候，那边的女生挺喜欢它的。”

　　已经咬完半根冰棍的夔俨，知道自家事务所的吉祥物没啥事，马上拿起笔记本重新开始研究自己的财务问题。

　　陈清林也算夔俨半个合伙人，看了一眼那月收益，比以前没多少长进，他们俩的收入来源基本还是靠着自己的陶艺馆和夔俨接的各类兼职。

　　陈清林和夔俨都只能算是半吊子术师，夔家几十年前就已经没剩多少人，要不是突然出了夔铭那一个天才，夔家早被遗忘了。但夔铭性子乖僻，十几岁就和家族断了联系，名声是他的，夔家是一分也沾不上，在夔俨没几岁的时候，夔家就真的是散得干干净净了。

　　没人知道夔铭的行踪，生死都打听不到，时间久了大家的好奇也慢慢消了，就算还活着，夔铭也早就是个白发老人，年轻的时候是天才又能如何？

　　陈清林也听过叔伯辈谈起过夔铭，他母亲属于陈家旁系，没有什么天赋，外公也不强求，除了时不时参加本家的活动会议，母亲大部分时间和普通人一样，学习、毕业、工作、结婚。

　　陈家是法具大家，附灵和各类咒术都很擅长，本家被寄予厚望的嫡系，不用附灵，他们做出的法具基本都能自带灵力，天赋好的从小就被教着做灵器。在普通家庭环境长大的陈清林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外公开着一家木雕作坊，平常很喜欢教孙子刻木头，虽然自己每次都刻不好，可是外公会把他刻的每一个小木头都收好，放进一个大旧箱子里，里面都是母亲以前刻的木雕。

　　直到外公过世，十四岁没人照顾的陈清林才被接到陈家，知道了术师家族的存在，知道了比起嫡系们能用灵石做灵器，他们这些灵力稀薄，做不出一件好法具的孩子，本家谁也看不上，也不指望他们能做什么。

　　没人管的叛逆期少年陈清林，就是在又一次离家出走，准备厚脸皮在24小时便利店留宿的时候，遇到了带着阿持靠坑蒙拐骗过日子的夔俨。

　　夔俨打着夔铭孙子的名号，但只给人做最简单的卜问吉凶。普通人不知道夔铭，至于干他们一行的，谁还会特意去一个疑似骗子的地方问吉凶，夔铭的传奇色彩也早在这十几年逐渐褪色了。

　　俩十四五岁的少年，没钱没地儿都准备蹭人家店里的地方，就这么认识并交情至今。

　　“你那还有雕得没那么丑勉强能唬人的吗？挂个陈家的名头再差也会有人买。”

　　“你是想让附近陈家的人过来毁了我的这栋陈年老楼吗？”

　　夔俨虽然脸皮厚，但也不至于每次过不下去就直接拿陈清林的钱，卖东西也就嘴上说说，十几岁那会儿又不是没试过，被附近几个以陈家为傲的小辈看到，是又砸又追。

　　他开的事务所不怎么接线下的委托，比起卖符那指甲点大的收入，给宅子墓地或者商业区看风水甚至除灵的单肯定赚，但一来，是没什么人知道自己，大单子找不上他，二来他真的是半吊子，哪个委托撞上和怨灵恶灵硬碰硬，真的不太行。

　　“事务所最近都没新顾客吗？之前不知道从哪摸进论坛的新人不是还挺多，只靠那两三个老顾客大半年甚至年末才来一趟，我们也撑不下去啊。”

　　“再等等吧，看看之前和我买最贵平安符的那个女孩会不会回来找我。”

　　“啊？你不是说那女孩儿的事情挺麻烦。”

　　“但她有钱，我们下个月的水电费都够呛，你夕阳红培训班的钱倒贴给入不敷出的店铺，剩下的能够基本生活就不错了，大爷大妈还都是一期生，下一班有没有人来都不知道。”

　　夔俨又点开一份邮件，“顺便通知你，我之前那份兼职，已经被第三个顾客投诉了，我现在是无业人员。”

　　陈清林是绝望的，先不说夔俨没有哪一份兼职是正经的，每次的周期也太短了。他已经不期待夔俨那迟钝的脑子能有什么人际交往上的进步，“以后你找兼职还是别选那些需要较高沟通能力的工作了，我都觉得哪天能让人找上门。”

　　“别操心，我打算之后慢慢开始找大一点的委托，兼职也不乱做了。”

　　听夔俨这语气可不像开玩笑，
　　“怎么了？不怕被发现是个半吊子，也不用管你爷爷说的话了？”

　　陈清林记得夔俨和自己说过，他爷爷不让他去接触那些东西，什么高深的术法和体术，一概没教过，会的不是基础就是自学的东西。他俩认识十年了，夔俨就好好守着约，主要也没那本事。

　　“没事，我今年都26了。”夔俨一本正经地说了个让人疑惑的回答。

　　“这有什么关系吗？”

　　“爷爷说过了25就没问题。”

　　“那你去年怎么没什么动静，今天突然吹的哪阵风？”

　　倒不是觉得他爷爷那理由没缘由，他们这行的讲究陈清林虽然不熟悉，但各人体质有些忌讳，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夔俨像是真的在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感觉吧，有最近开始接点委托会比较好的感觉。”

　　“叮咚！”

　　“你看，委托不就来找我们了吗？”

　　【日常疑难交流论坛】提醒
　　——您有一份来自【小羊芋泥】的委托，注意此单为加急委托，请及时查看定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