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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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参加中考的前夕伏见和八田离家出走，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光明正大地离开模拟测验的考场，将教师喋喋不休的说教抛到身后。细数来那应该是他们之间最贴近朋友这个词的一段时间，一起出走，一起逃离，在高架桥下分享同一瓶碳酸饮料，将苦难与喜悦共同分担。
伏见猿比古极少回忆过去，大抵是因为他的童年中从来没什么值得反复观摩的记忆，但最近他总是频繁地想起这些旧事，一会是他被迫在三伏天的夏日里爬到屋顶修理空调，一会是八田绑着头巾和出租屋里飞舞的尘埃决一死战，又或者是他们用JUNGLE的魔方对决决定到底谁来负责晚餐，八田美咲以三百连败的战绩气急败坏地倒在地板上，带翻了倒好的橙汁，在空气中泼洒出一种酸涩而清新的味道。
缭绕在鼻端，远比前十几年的人生都更为鲜明。
同样的情况似乎也发生在水野身上，从研究室里逃出来的权外者不怎么提起自己的过去，但对万事万物都抱有不可磨灭的热情。他们从HOMRA酒吧出来时商议的目标是一起解决午饭，但等待餐点上来的过程中水野却被对门的电影海报吸引了注意。诚然，半小时前的伏见不过是想暂时离开那块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对目的地并没有那么在意，但如果结果是必须和一个半生不熟的人一起和和睦睦地看喜剧片……
“……还不如回去工作。”他低声喃喃。
“那你的人生还真够无聊。”
水野的声音跟着兜头而下，她似乎终于决定了想看的片子，从售票处折返，此刻正抱着可乐与爆米花桶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不容分说地递来电影票。伏见皱着眉接过，果不其然与吃饭时见过的海报同一系列，是最近极为热门的校园轻喜剧。他刚刚用终端搜索，大抵讲述些有关成长和友情的烂俗话题，导演是近几年的新锐，又请了名家作曲，刚刚上映就在社交媒体上卷起风暴，不少人的影评都带着泪湿的痕迹。
“谁说的啊，”他开口，语气中不乏恶意，“‘和人结缘是件麻烦的事’。”
却是一拳打到棉花里，水野的表情云淡风轻：“看看而已。”
她低下头吸着饮料，讲话含混不清，瞳孔却清透，有着隔岸观火的讽意。
“看看什么是感天动地的友情。”
半小时后电影开场，座位满席，他们挤在倒数第二排，对巨型银幕也有居高临下之感。灯光暗下，荧幕亮起，故事徐徐拉开帷幕，第一个镜头给到桌面上堆得凌乱的试卷和作业本，用完的笔芯在笔筒里码得整整齐齐，身为应届考生的主人公拉开窗帘，明媚的光线和房内的阴暗撕裂出一种不详的对比。
而后以校园为舞台的角色们纷纷登场，友人，教师，家长，同学，社团的后辈，所有人的台词都似有若无地提到毕业，在前期密集的笑点中充当一种背景般的调剂，可导演别有用心地在日复一日的日常中插入主人公独自回家的镜头，夕阳下的铁轨孤寂地蜿蜒到不可视的远方。
前程和梦想，友人和约定，有些选择似乎只能一个人背负，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争吵最终在冬日爆发，梳着俏皮短发的亲友在白雪皑皑的天台上拽住主人公的小臂，声泪俱下地问难道你已经忘记。
伏见在剧情到达高|潮时摸黑去了趟洗手间，水流声遮盖了影厅中传来的背景音，稍显吵闹，他对这类刻意煽情的片子从来难有投入，追根究底不过是人为制造的冲突，虚情假意的剧情。分类在喜剧片就注定了结局，没什么看下去的价值，也许直接溜走比较好，他思考着这些，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往出口处走，鞋底踏入厚重的地毯，软绵无声地吸纳了响动，放映厅的走廊从来错综复杂，他按照记忆拐了几个弯，差点迎面撞上一道人影。
能将脚步声弱化到这种程度的人并不多，大抵都是被强化过身体素质的异能者。四目相对，影厅里悲怆的钢琴曲落如骤雨，水野先收起那副兴致缺缺的表情，扬起敷衍的笑脸。
“不看了？”
“不想看了。”伏见答，丝毫没有准备偷溜被抓包的愧疚，直白地评价，“好无聊。”
“说的也是。”
水野赞同，和他一起往出口走，路过面露惊讶的售票员还记得给人家个笑，“说到底现实面前谁都要低头，小时候的约定不作数也是常有的事。”
等等，伏见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你觉得结局是主人公选了现实？”
“不是吗？”
“这是喜剧片。”他提醒。
水野百思不得其解：“喜剧片就不要逻辑了？主人公和她亲友根本是两种人，即使不为这一次，未来也总会分道扬镳。”
仿佛是亲身经历，她讲的言之凿凿，很有些情感大师招摇撞骗的神韵，伏见看着她两步踏上下行的扶手电梯，回过头来对他接着滔滔不绝。
“虽然我没去过学校，但七釜户对权外者来说也算勉强作数。可无论学校也好，研究院也好，不过是只能接触到一小部分世界的笼子罢了，大家在有限的范围内彼此选择，等到笼子打开，世界变得广阔，于是，”
电梯到底，正对门口的日光刺目，她抬手在额头处遮挡，又像是某种眺望。
“——哗啦，就有人飞走了。”
终端铃声在这时响起。
13.
几乎是同时，水野和伏见低头翻找自己的衣袋，看清来电人名后又不约而同地抬头，交换一个眼神，水野无声地比了比口型“草薙先生”，伏见便礼尚往来，回以“十束哥”。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两人同时来电必定是大事。伏见不再浪费时间，转身按下通话键：“我是伏见。”
“啊——猿君？”那头惯于温和的声线难得急促，“你和水野在一起吗？”
话问得有些奇怪，但似乎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我们在商业街。”
“有没有什么异常？”
伏见环顾四周，答：“目前没有。”
“是吗？那就好。”，听起来松了一大口气，十束转向叙述的口吻，“刚刚安娜这边遭遇了青服，对方似乎打算以‘最近七釜户入侵事件的相关权外者’为名逮捕她，多亏KING路过才没出事。但我想以这个名义的话，说不定参与行动的小猴子和水野也会有麻烦，于是打电话给草薙哥，可他又说你们都不在酒吧。”
来龙去脉讲清，他停了一停，似乎在电话那头确认了什么，才接着道。
“总之你们没事就好，接下来还是尽快回HOMRA汇合吧，我们也会马上回去的，有一二零协定在，那里暂时比较安全。”
某种程度上，十束的判断是正确的。
百余年前定下的一二零协定囊括了大部分涉及异能者争端的处理方式，其中就包括在位王权者可指定唯一氏族领地，非其盟臣者未经许可不得擅入的条款，甚至在上届赤王临近坠剑之时都还起效，才最终导致了焚毁70万人的迦具都陨坑。而眼下的情况远没有那么危急，以青之氏族的行动风格，断然做不出冲进HOMRA酒吧追捕权外者的事。
可换言之，只要对方还未正式抵达氏族领地，他们就仍然有充足的执法权力。
紧迫关头，没人有心思多做寒暄，伏见猿比古回以“知道了”就结束通话，转向旁边同样放下终端的水野，对方一脸凝重，HOMRA酒吧离此处不远，全速赶路的话也就不到半小时的路程，唯一的问题是。
“你还能跑吗？”他问。
“和青之氏族比吗？不能。”
水野答，急匆匆地转身，朝酒吧的方向前进，在逃脱青之氏族的追捕方面她显然有着更为充分的经验：“而且黄金氏族麾下有精通辨位的权外者，找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安娜那边有周防先生在我不担心，但。”
风声猎猎，秋天的凛意卷着纸屑从马路上刮过，她急急刹住前进的脚步，警惕地抬起头。
伏见这才发觉周身的人流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寥落，原本川流不息的车辆也似乎在某处被截断，愈发寂静的场地滋生出不稳的气息。水野的未尽之语似乎已经无需明言，他绷紧了脊背，携带的匕首滑出袖口，看向四面八方出现的蓝色制服。
“抱歉。”
水野和他背对而立，用极低的音量抛出这一句，几乎让人漏听。可这事说到底由栉名安娜而起，再不济该是赤之氏族向她道歉，伏见费解地拧起眉，话未出口，就发现自己不用问了。
青服围成的大半个包围圈中走出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半长黑发，睫如鸦羽，五官中的熟悉感超越“大概认识”达到“肯定见过”的程度，他正忙着调动脑内那些极为贫瘠的人脸影像储备，就听见对方先一步地开了口。
“找到你了。”
她说，目光犹如实质，径直越过伏见，黏腻在水野的身上，似乎要将那身影刻入眼底般，她轻声细语地唤。
“薰，不记得我了吗？不过薰是个薄情的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让我再说一次吧，听好了哦，我的名字是——”
声音与脑中的惊雷一并落下，伏见以余光扫向身后，背对着他的少女已然僵直，七釜户地下资料室的荧光屏幕划过脑海，五分钟就能读完的寥寥资料上，唯有那个名字是未解之谜。
“——五十岚海未。”
以海为名的权外者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1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