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渺山上虚渺殿》江淮之下

13、待一故人归

　　　　十三坐在院子里，抬头凝望着天空。

　　夜幕稀稀落落挂着几点星子，飘渺的烟云没精打采的四处游荡着。十三发现，建州府的夜晚好似比府外的夜格外的长些，她轻手一挥，拂开星落前的烟云，星光似乎灿烂了些许。

　　十三莞尔，“星云阵？”

　　恶趣味涌上心头，巫衡刻意用这些星云布阵，将这黑夜变得更加漫长，她便偏不如他意。

　　周围六瓣星澜花开正艳，十三随手折下一朵，手指纤长，灵活轻快的掐出一个法诀，使得手中花朵四散，如飞箭般划散星云夜幕。

　　日光照耀下来的时候，巫衡恰巧跨进院落，见十三刚伸手接受着第一缕冲破夜幕的灼灼日光的照耀，明辉流转指间。

　　十三眉梢带笑，也不知为何破了巫衡的阵法，心底却有丝丝雀跃。一时忘形，恍然间，才发觉立在院口一袭青衫的巫衡。

　　不远处巫衡眉眼温和，薄唇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明知故问：“仙子何故如此开怀？可否同乐？”

　　十三压下眉角，抬头看天，“你们建州府头顶这天还真怪哉，方才还乌泱泱一片，怎生片刻，又见天光了。”

　　巫衡走进，越过十三，俯身挑起十三身后一处星澜叶丛里一处残枝处，惊讶道:“我这花怎么折了？”

　　“可是六合八荒独一枝的南隰星澜。”

　　十三险些双眼翻白，进府时的羊肠小道旁还有先前面见他时的院落里都开满了这六瓣蓝色的花朵，怎得被她折了一朵他就演的如凡间凡人死了亲爹一般。

　　“哦，真是可惜，”十三拍拍手，仿佛是拂去方才摘花沾惹的花香一般，“方才我好像见一灵鹫在此处晃荡了一圈，许是见你那独有的花开的艳丽可爱，觉得美味可口，摘去一饱口福。”

　　“仙子，鹫鸟嗜荤。”

　　“哦，那看错了，那许是青鸟吧。”十三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

　　“仙子，青鸟体态轻盈，色泽亮丽，鹫鸟则体大熊壮，毛羽深褐，这般如此，你也会看错？”

　　......她皮笑肉不笑：“本仙年事渐长，眼色减退，不若北苍主年纪一把眼力竟仍同天上的千眼神官一般，偌大的院子里偏偏就注意到了一枝残枝。”

　　巫衡叹气，“唉，谁让那泼皮鸟儿偏偏摘走了我心上那枝呢？”

　　“北苍主，”十三撇眉，“你那心是稀泥做的不成？还能种花？”

　　巫衡失笑：“用心去栽了，当然是心上之花了。”

　　“既是如此，那你快些去追，说不准还能追上那泼皮鸟，给它一顿修理便当出气了。”

　　反正花是她摘得，谎是她编的，你找不找得到另说呗。

　　巫衡瞧出她不耐，眉眼放了放，长叹口气，“唉，那可如何是好。”

　　十三不解。

　　在她的注视下，巫衡翘着嘴角，低头伸手拭去了十三手上沾上的淡蓝花汁，“要我，如何舍得?”

　　浅浅的汁液，十三自己都不曾注意，她低头查看时，巫衡却松了手，只见双手白白净净，不染尘埃。

　　她听他温润的嗓音细细诉说着往昔， “那花种了好些年了，有一故人言，花开之日，重逢之时。后来，花开了一年又一年，等了故人一年又一年。

　　再后来，又一年花开日，仙子说，青鸟啄花，那便是天意吧。”

　　十三低眉看着巫衡身前残枝，觉得有些灼眼，不觉轻声问：“那，可还等故人？”

　　巫衡背对十三，轻轻地除下残枝，如释重负般的语气道：“不等了。”

　　为何呢？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又何苦在乎这一两年。

　　巫衡看着眼下花丛，却不做言语。

　　因为啊，故人归矣。

　　苦守之人必长情，长情之人多悲意。

　　十三说：“何苦长情。”

　　“长情？”巫衡笑了，“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仙子，可别拿人间画本子里的故事来糊弄人，那故人，于我而言......”巫衡敛去了笑容，一字一句，“是执念，是所属，亦是强求。”

　　“强求?”

　　十三不懂，抬头却见风云瞬息变幻，鸦色烟漫漫。风起时，空中飘来数瓣花瓣，轻飘飘落在十三额的眉骨上。

　　她伸手取下，那正是她用了来划破星云夜幕的星澜花瓣。不知何时，天上又是一片幽暗，星辰黯淡无光的闪烁。

　　她看向巫衡，不动声色地立在那里。

　　还真是深藏不露，神不知鬼不觉在她眼皮子低下又将星云阵布下。

　　建州府有这样的人，那抹残魂岂敢擅闯建州府在此造次？

　　十三松手任由花瓣飘落，落地之时不见踪迹。

　　北苍主巫衡与上古妖物残魂，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