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飞升以后》夜沙灯

48、诛神台排队

　　隔着百丈之遥，见少昌离渊纵身一跃，墨幽青只来得及喊了一声——
　　“离渊！”
　　他抬眼看她，嘴角噙着悲伤万分的笑。
　　身形转瞬即逝。
　　根据少昌离渊历三千世的间接观察经验，以及博览祈愿奏折的理论经验，但凡是追夫火葬场，虐到极致而矛盾无法解除之时，女主角死一死便好了。
　　死一死茅塞顿开，死一死醍醐灌顶。
　　男主必然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痛改前非……咦，这反应听起来仿佛有些耳熟。
　　但……他才摆了个开虐的起手式，墨幽青就死了，每每想起，心中憋屈万分。
　　墨幽青已经走完了前面这一程，他已经走完了中间这一程。
　　其实墨幽青是完全可以不必死的。
　　她就哭着对他说几百次“我是爱你的”，他再把她疼爱得哭死过去几百回，就算是达成了“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成就。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糟糕的局面，就得换男人追妻火葬场了。少昌离渊火眼金睛，直接就找到了破局关键所在。虽然角度不一样，终归解决问题的途径是一样的。
　　死一死冰释昨嫌，死一死恩爱如前。
　　但这些都是纸上谈兵的理想状态。
　　就他所接触到的祈愿看来，死了夫君的当下，终于悔悟的女人呼天喊地恨不得一头撞死就此随夫君去了，请了无数的高僧大佛日夜祈愿，只愿来生再续前缘，诚心诚意足以感天动地。
　　又过了一阵，思念切切泪眼朦胧，日思夜想魂魄入梦。
　　再过了一阵……
　　改、嫁、了。
　　看来在现实中，此种操作的危险系数不可谓不高。他要是真死了，岂不便宜明武将军那狗崽子。
　　当前的第一要务，就是如何不着痕迹地死一死，又意外惊喜地复活。
　　他跳下诛神台时，看见对面墨幽青的瞳孔倏尔放大，眼中倒映出他一跃而下的身影。她的嘴唇惊愕地张开，终于不再是太上忘情的模样。
　　真希望从那双眼睛里，也能看到她为他伤心成狂的情绪，哪怕是一闪而逝。
　　也好。
　　少昌离渊心中隐隐咂摸出了一丝快慰。
　　原来狗血起来也是有点意趣的。
　　此刻他是真的入戏了。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诛神台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诛神台乃是神帝花园的一处死眼，虽然顾名思义，是为诛神而设立，而实际上却为诛魔而存在。诛神台的下方遍布瘴气与魔气，封印着神界历年来镇压的厉害魔物，阴气森森，对于神体的伤害极大。
　　普通神君若跳进去，大概率为魔气所伤，当场折了命进去，故而“诛神台”也为警示之名。
　　墨幽青分开神群，冲到诛神台向下望去。
　　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隐隐约约可见一点金光在迷雾中闪烁，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她心中焦急，向那金光伸出手，却下盘不稳，头重脚轻地栽了下去。
　　“不好了！”神君们叫唤道，“房日兔大神也殉情了！”
　　“帝君若不幸身陨，我们东方七星宿何以为主？”
　　其余六星宿见房日兔作了先行军，也只得将眼一闭，本着神多力量大的原则，先先后后地跳了进去。
　　“此事都是本君处理欠妥，”黑帝沉痛地捂额，“本君不能让青帝和东方七星宿有事……”
　　在众位神君愕然的目光中，各位天帝和大神们如同下饺子一般，一个个消弥在诛神台的入口。
　　诛神台有如通道，联系着神界与魔物镇压之地。少昌离渊双足踏上实地时，凛冽的魔气也只是切割开了他身上的衣袍和帝冠，黑发披覆，无损他的威仪，仅是增添了一点凌乱之美。
　　从下往上望去，他所经过之处如金乌破空，纯阳之力燃尽瘴气与黑雾，仿佛开辟出了一条通道一般。
　　举起自己只是微微破皮，血丝微沁的双手，少昌离渊无奈一笑，不知他是高估了诛神台，还是低估了自己。
　　罢了。
　　他还有备用计划。
　　此地镇压的最大的“魔”，当年作恶多端，称霸十方世界的魔尊百里雅。
　　“少昌离渊……”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迷雾中回荡，仿佛无处不在，“你来诛神台，不怕我杀了你？”
　　少昌离渊微笑道：“百里雅，你杀得了我？”
　　百里雅冷哼了一声，“当初你与心月狐联手，用阴谋诡计将我镇压于此，实在卑劣。若是你与我正面一战，尚不知路死谁手？”
　　“不错，”少昌离渊点点头，“我因镇压你，为神界解除了一心腹大患，获得巨大功果，荣登青帝之位。午夜梦回时，常心觉不安，今日便与你正面一战，一决胜负。”
　　黑雾之中传来一阵笑声。
　　“少昌离渊，你在这修为被压制的诛神台，可知自己没有优势？”
　　“帝君！”少昌离渊忽而听见墨幽青的声音。
　　她跳下诛神台来找他了。
　　心神激荡，一瞬间千帆过尽，少昌离渊觉得自己哪怕是真的就此死了过去，也算是值当了。他忙提了自己的下摆，准备先屈高就下地跨出历史性的一步。
　　“帝君！”浓雾散尽，墨幽青的身后出现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四帝和各位星宿大神皆在。
　　大家都一起来寻他了。
　　没想到围观群众竟如此之多，于是少昌离渊那微微抬起的脚就僵在了半空中。
　　“怎么？”百里雅语带讽刺，“帝君找了这么多帮手，是要与我「公平对决」吗？”
　　少昌离渊双手交叠，在空中解开巨大的封印，待迷雾散开，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缓缓浮现。
　　“百里雅，”黑帝苦口婆心地劝诫，“你在诛神台反思多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何必非要与青帝一争高下？”
　　百里雅冷笑：“今日可是青帝找上门来。”
　　“不错，我愿让魔尊三招，作为万年前的一点歉意，”少昌离渊神色自若的道，“且我只做防御，绝不还手。”
　　只要他的防御稍微出一点不起眼的纰漏，被魔尊百里雅的掌风扫上一点，便会在墨幽青面前凄美地吐着血，难保她不会心疼。
　　百里雅迟疑了一瞬，“当真？”
　　他的目光扫过少昌离渊，缓缓移向他的身后。
　　看到了神群之中的心月狐。
　　心月狐此时的表情瞬息万变，当年二神费了好大的劲，方将百里雅关进了诛神台。为何今日却突然将他放了出来？
　　看到心月狐的神色，百里雅却忽然笑了起来，“帝君好生宽广的心胸。”
　　他不仅称呼变了，连语气都柔和了下来。
　　少昌离渊只觉不妙，“冤有头，债有主，你冲本君来便是。”
　　百里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在诛神台下反思了很多年，当年觉得一腔孤勇问心无愧，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开始渐渐怀疑起自己来……”
　　少昌离渊的额头一阵一阵的跳痛。
　　他这一生经历过许多的对手，反派死于话多，但凡是对手开始长篇大论的讲道理了，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就变得棘手了。
　　“当年我好战轻狂，想来是不应该的。当初我郎心似铁，也是伤人至深吧。”
　　这些陈年旧事与少昌离渊今日的目的并不相干，“住口。”
　　百里雅的目光再度移回少昌离渊的身上。
　　“直到今日目睹青帝愿意牺牲自己，了结我心中夙愿，我方才幡然醒悟。我这一生，不应该拘泥于仇恨，将自己囚禁在这方寸之间……”
　　他张开双臂，浑身戾气渐渐消散。
　　“我为东方神帝少昌离渊所感化，愿归顺神界，从此心念苍生，造福于三千世界的众灵。”
　　魔尊百里雅的战斗力远在二十八星宿大神之上，神界对他的招安从未成功过。幸福的转折来太过于突然，四帝惊喜不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众神的脸上皆洋溢着喜色。
　　除了一脸失望的少昌离渊，以及脸色灰败如死的心月狐以外。
　　伴随着百里雅的归顺，诛神台的戾气消散了大半，青帝的纯阳之力在此，又烧灼了一部分的魔气。常年阴郁的诛神台看起来颇有几分风轻云淡，祥和升平的气息。
　　“铛——”钟声响起。
　　一道响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神界。
　　“东方神帝少昌离渊度化魔尊百里雅由魔成神，净化诛神台魔气，加功德百万！”
　　“封百里雅为十方真君，享大神供奉！”
　　黑帝抚掌大笑：“好好好，皆大欢喜！”
　　墨幽青见心月狐失魂落魄的模样，全然不似平时的娇媚动人神采飞扬，连推了她数次都浑然不觉。
　　“心月狐大神这是怎么了？”墨幽青只得询问其他的星宿大神。
　　亢金龙了然于胸地道：“哦，房宿不知道？百里雅就是心宿当年在魔界的夫君啊。”
　　角木蛟接口：“百里雅对心月狐始乱终弃，践踏芳心。心月狐便联手帝君将他镇压于诛神台，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但他如今还是翻了身？”墨幽青恍然大悟，原来百里雅被帝君感化未必是真，难怪青帝和心月狐的脸色都如此难看。
　　一场神界的相亲大会，不知道炸出了多少水面下的躺鱼。
　　这复杂的纠葛让墨幽青不住摇头。昨日之日不可追，神生漫长，难保哪一世没有爱恨纠葛。想必当十方真君百里雅得知心月狐大神如今夫君遍天下的时候，也应该能够保持今日的平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