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久薇

18、嫦娥应悔偷灵药

　　“可惜……那时候，荆月师父和怀月宫主，为了独占写月祖师，竟做了一件令她们抱憾终身的事……”

　　“在灵药初成的那晚，写月祖师派荆月师父和怀月宫主去取药，荆月师父一时糊涂，竟怂恿怀月宫主同她一起，私自分食了灵药！”

　　“毕竟那时年少，以为这样做了，便可以将自己的师父永远留在身边，永远不必同另一个女人分享师父……即使师父怪罪起来，也顶多遭受一顿责罚……却没料到……她们始终是看轻了那个女子在师祖眼中的重要。”

　　“耗尽心血，苦等整整五十年熬成起死回生的灵药，就是为了救回自己挚爱的人……可惜，却被自己最疼爱的、亲手抚养长大的弟子，以荒唐至极的理由给毁了……”

　　“梦也碎了，魂也散了……纵是写月祖师再如何风华绝代、冠盖天下，也是心丧若死……人的心若是死了，便再也救不回来了。”

　　“之后没隔几日，写月祖师便死了，死在存放自己恋人尸身的寒冰床上……等到荆月师父她们发现的时候，师祖的尸身已经和他恋人的尸身冻在了一处，再也不能分开……”

　　“此事对荆月师父和怀月宫主的打击都太大……从那之后，怀月宫主便离开了写月宫，独自隐居去了。而荆月师父，则留在这里……守着写月宫，也日日夜夜对着自己犯下的错。”

　　“直到……很多年后，荆月师父无意中看到了我。”

　　“呵……呵呵！雪庭，你相信吗，我竟然和写月宫主长得一模一样……”

　　“怀月宫主告诉我，荆月师父教我、养我，便是为了等我长大，等到长成写月师父那副模样的时候，再由我来杀了她……”

　　“也许，在师父眼中，这就是她的解脱……可是，却成了我的梦魇。”

　　“等了几十年，她还清了该还的一切，可我呢，我又该怎么做……”

　　听到这里，雪庭脑中忽然浮现出许多年前的一幕。

　　桃花树下，朝夕轻轻抱住他，说，“死亡，是一个终结，是一种开始，也许，也是解脱……和偿还。”

　　她当年的话，如今终于有了结果，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在试图告诉他真相，但是又觉得真相太过沉重，因而宁愿自己恨她一辈子，也不愿意再来挑起这个疤。

　　她还真是个……自私的人啊。

　　雪华的故事却仍在继续：“师父策划了那次‘谋杀’，其实，我……也不过是她还罪的一枚棋子而已。”

　　“怀月宫主救了我，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便是不希望我背负弑师的罪孽……但是，命运的天平是平衡的啊，拿走了一样，就需要用另一样来偿还。”

　　“而你，雪庭，你是无辜的。因此我和怀月宫主达成了协议，今后决不主动来找你……这也是，我们能为你尽的最大努力，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遇上了。”

　　“怀月宫主临走前，将毕生的功力都输给了我……她也是在偿还，用的却是不同的方式。”

　　“这许多年来，我总是在想这些事。这世上的种种，往往不如眼睛看去那般简单剔透……”

　　“师祖虽然未能复活恋人，伤心欲绝地死去，但在他死后，他们的尸身却紧紧黏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再分离……而师父，师父虽然死了，但死时却唇角含笑，怀月宫主说，对师父而言，这样的死，远比漫长的生要坦然得多，起码，她不曾后悔……”

　　“而怀月宫主……”雪华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师弟，“我知道你和怀月宫主的事。八年前她曾来找过我一次，那时你因为误以为她杀了师父而离开……可你不知道，你走后不到两年，怀月宫主一头黑发，便都白了……”

　　“我并不了解你们的感情，但我始终觉得，当初他们三人中，如今只有怀月宫主仍然没有得到解脱……而这个解脱，应该由你来给。你明白吗？”

　　“雪庭，你的眼睛太清亮，看得见很多事，但是……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唯有用了心，才能真正看得明白啊……”

　　已是第三次听见这样的话，雪庭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道：“那师兄你呢，你得到解脱了么？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雪华笑了，笑得从容优雅，点尘不惊，“我有什么可解脱的呢，因为我的存在，带给了我一生中最敬佩最深爱的师父解脱……即使这就是我存在的全部价值，我也满足了。”

　　雪华静静立在他身前，一身衣袂临风飞舞，迎着月色看去，恍然不似人间。

　　那一刻，雪庭忽然明白了，他多年来寻寻觅觅妄图找寻的师兄，其实早已乘着月色，去了遥不可知的渺茫仙山。

　　这数十年的代代纠葛，终于还是以彼此的释怀作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