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明忠（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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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袍，滚云纹，白玉冠，剑眉星目，神采奕奕，连带着他身周的寒气也被暖化了。萧衡琅踏步而来，到阶下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为着今日内宴，儿臣特意去寻了个奇珍异宝，没曾想多花了时间，还望父皇休怪。”
在座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位皇子作风，萧承裕摆摆手，道：“不怪你。倒是琅琊，给我们带了什么？”
瑜王一出现，方才那紧张的气氛便被打破了。他拍了拍手，几个侍卫抬着一块石头进到了殿内。
安静的殿内总算起了些浪花。
石头约半人高，黑黢黢一块。然而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块石头，内里令人咂舌。
石头被打竖切开，露出了藏在黑皮下的紫色石肉和龙形纹理。纹理浑然天成，多一分多余少一分残缺，这龙纹张牙舞爪，似乎随时都会跃出石肉，盘旋于天。
“......西北域多怪石，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块紫晶，原想着切开做个摆件，却是意外之喜了。”萧衡琅笑眯眯的解释着，“还请父皇收下，权当儿臣一番心意。”
萧承裕面上神色完全缓和，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笑，点头道：“你有心了，坐吧。”
“谢父皇。”他走向萧衡琨旁的案几，瞄了一眼楚衡川。两人对上视线，楚衡川轻轻挑了一下眉。
这么一搅和，太后也没有再说话，殿内又陷入了安静。
宴会接近尾声，楚衡川心里默数着，果不其然，听到太后点他名。
他站起身，脱下外袍，站到了殿中。宫人递来的长剑尚未开刃，剑身透亮，映着他的眼睛。
楚衡川握住剑柄，缓缓起势。习武之人熟记每招每式，灵活化用，若是能有趁手的武器，自然是锦上添花。
长剑轻薄，与他的佩剑区别虽大，但用起来并不影响。然而舞了四招，长剑发飘，楚衡川手腕轻轻一转，节奏一滞，似乎是被剑带了一下。从这一下开始，剑舞变了。
楚衡川看到谢绯宴垂着眼，不看他，长剑一出带动人转，他看到另一边的萧氏二兄弟。萧衡琅萧衡琨同时举起了酒樽，抬眼看他。
年年都是一样的流程，年年都要递上不趁手的武器，看一场故意卖破绽的剑舞，以满足那可笑的威严。
最后一剑刺出，剑风不足，只能扬起舞剑者自己的衣袖。然而四下称善声，鼓掌声克制却不绝于耳，可见观者何其满意。
楚衡川收剑收势，萧承裕在阶上说着话，但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站直如松。听到“落座”二字才有了反应，回到谢绯宴身旁。
宫宴结束，楚衡川一刻不想多呆，拿回了佩剑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谢绯宴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走，远远的看见宫门，脚步才放缓下来。
自西南域带来的棕马高大，比京都达官贵人精心养着的马匹都要漂亮。楚衡川顺了几下马鬃，翻身上马。
“阿川......”
不等谢绯宴说完话，楚衡川开口：“明辨明德，忠心忠君，是为明忠。”
“母亲，你觉得这场戏还要陪他们演到什么时候？”
身后有劲风扫来，剑鞘拍在了身上，后背立刻火辣辣的痛了一片。
宫门渐远，楚衡川坐在马上不动：“出了宫门，我就继续说了。母亲教我明忠，我们当下做的好像只有忠吧？”
谢绯宴和他并排而行，目视前方：“现下是二月，我保证，最多四个月，我会带你回西南域。”
后宫西院，万华宫，当今太后康芊华住处。
康芊华礼佛，万华宫内常年点着檀香，甜而不腻，雅而不淡。在这方面，萧承裕倒是和她极其相像。
下了内宴，她也不解释宴会上的一番举动，留下一句“身子乏了”便慢悠悠的回了来。
长椅之上，康芊华服饰未退，撑着头闭着双眼，不知是醒是睡。
厚实地毯上踏步无声，宫女们搬动屏风的声音让她睁开了眼，恰巧此时，那人在屏风前站定。
屏风隔开了人，也模糊了视线，康芊华眯了眯双眼。屏风绢布半透不透，显得那人轮廓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对于这人来说，隔着屏风看到的太后，恐怕也是一样的。
身影动了起来，一边行礼，一边沉声道：“见过太后。”
“免礼。”康芊华坐起身，直入主题，“康家的地查得如何？”
“回太后，已查明去向，收回九成，过两日便会如实上报天子案前，对簿公堂。”
“是谁卖的地？”
“康家二子，大理寺寺正，康宏。康宏随康家众人到领地调查，打算潜逃，最后良心难安，两日后递交了公文，留下证词，自缢。”
“谁教唆他的？”
“谢家二长老，谢常。谢常于正月初五病逝，康宏自缢前不知其病逝，书信一封劝其投案，今日恰好抵达谢府。”
“善。”屏风后传出的声音带了笑意，却让人遍体生寒，“熙山宴查得如何了？”
“定安王的赤鸦抓住几个蛮子后，陛下就没有再让楚衡川查下去了，派了禁军搜林也没能找出什么人，现在看来是打算作罢了。唯一的蹊跷就是蛮子的火药，应该在找火药来源。”
康芊华眯了眯眼，依然笑眯眯的问道：“看来？应该？”
她将近花甲之年，鬓边也生出了白发，因保养得当而皮肤完好，容光焕发。至少比萧承裕好上太多。她笑时，自唇中吐气，眼睛一弯嘴角一勾，从不掩盖面上细纹，也不会掩饰情绪。
香烟仿若凝结成冰，坠下地来，屏风另一边的人“咚”的一声跪下，语气不变，道：“陛下没有继续追查熙山宴，属下会继续追查火药，请娘娘放心。”
屏风后的女人这才点头，收回笑意。
用康家一个不受宠的孩子，谢家一个不被重视的长老，换来西南域谢夫人长留京都，康家嫌疑洗脱，这笔买卖并不亏。
“差不多时间了，该做什么你是知道的，千万记住不要伤到那个孩子和萧衡琨。”
“属下明白。”人影低头，一顿，问道，“那个孩子，不知娘娘留着有什么打算？”
檀香燃尽，宫女自觉上前提起盖子，放入新的香粉。盖子再次落下，轻轻响起“咔”的一声，康芊华才开口：“留着就是有用的，照做。最近也别让献王乱跑，给他找几个郎中按住。”
“是，属下领命。”
“辛苦。来人，送司徒出去。”
宫女莲步微移，躬身相送，司徒洪子泽对着引路宫女一颔首，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明忠（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