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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巫者 ...

  •   宫门外有人策马而来,待那马临近停下,便有宫人上前行礼牵马。
      楚衡川翻身下马,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已近黄昏,又是深秋,再过一会就该天黑了。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宦官上前,躬身一礼,道:“见过定安王。陛下已在紫宸殿等候多时,请殿下随我来。”
      这小宦官看着眼生,言行举止却极为熟悉。此时又见他抬起头,还能看到眉心一点红痣。
      “你是……呃!”
      话没说完,突然有人拍了他背一下,力度之大,差点让堂堂定安王往前扑到人家小宦官身上。
      楚衡川往前踏了一步才站稳,回头去看,一挑眉,道:“瑜王?”
      四年不见,萧衡琅变了不少。西北域风沙极大,磨得他一身细皮嫩肉如今也是粗犷狂野,虽然穿着王服,却遮不住一身杀伐之气。几个胆子小的宫人见到了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些。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这人依旧笑得很欠,干的事也很欠。
      萧衡琅笑嘻嘻的揽着他的肩,道:“我们定安王这么好定力呐,美人在前也控制得住……嗷!”
      小宦官面不改色,微微躬身在二人面前,楚衡川面上笑容意味深长,掐在他腰上瘦肉的手却像铁钳,力度只增不减。他道:“四皇子说什么呢,别毁了本王的清誉。”
      不,应该说一个比一个欠了。
      “好好好你这几年修炼有加功成名就……哎哎哎!松手!!”一通胡闹,萧衡琅身上气势弱了些,楚衡川见差不多了便松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龇牙咧嘴侧腰揉肉。
      萧衡琅心疼的摸着自己的肉,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能搞的呢?”他又转头对小宦官笑了笑,让他带路,两人便跟在他身后进宫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楚衡川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萧衡琅脸上笑意收敛了些,道:“昨天,和南暾将军一起回来的。原本想着上午去找你,结果发现你被派去了监察。怎么,这几年咱家这么缺钱?”
      平常贵家公子自嘲自家没钱倒说得过去,放到皇家就不一样了。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人,楚衡川也习惯了,便没有提醒,道:“你这话让皇上知道了得揍你。缺钱不至于,就是这几年分派给我的活也挺多,就索性让我把这件事也做了,省点人力。”
      萧衡琅拍走他肩膀上的落叶,道:“这么说你也是他儿子之一,活给自家人干总是省心些。”
      回应他的是一个白眼:“我爹姓楚。皇上恩惠,让我挂在他名下养罢了。”
      这人脸上的笑看着很贱,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前头却是宫内门了,萧衡琅便敛了笑,说回正经事:“父亲是说,要给我们介绍位能人?”
      “嗯,说是南暾将军带回来的人,大哥也在。”
      萧衡琅脚步一顿,面色不变,道:“南暾带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定昆关系这么好了,都直接叫大哥了。”定昆就是萧衡琨的字,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们之间都很少叫这个字。
      料到他会这么问,楚衡川也没什么反应,睁眼乱编:“你离都四年,我寂寞孤冷,是大哥时常和我喝酒,我王府还存着好些酒等着下次和大哥相聚。你来不来,你来也给你存上。”
      萧衡琅的嘴角抽了抽,笑得意味深长:“来,当然来,我也许久不见他了。”但是他脸色一变,又道:“不过我恐怕在京都也留不长时间,熙山宴后我就得回西北域。”
      这回轮到楚衡川惊讶了:“这么急?”他刚想问原因,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萧衡琅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他们来到了殿门前,宫人上前接他们的佩剑。借着这空当,楚衡川问前头的小宦官:“你看着眼熟,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宦官一躬身,回道:“回殿下,杂家先前在内廷,是上月调来紫宸殿当值,如今跟着常总管。”
      楚衡川回忆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叫常善?”
      常善面色不改,道:“正是。定安王好记性。”
      此时殿内宣进,楚衡川便截了话头往里走去。萧衡琅跟着,又凑了上来低声笑道:“怎么,我们定安王喜欢这个?”
      今年年初,萧承裕便在为这两个儿子物色王妃了,他也问过楚衡川,但无奈这定安王是一心扑在军机阁上,每每问起都不了了之,只能作罢。这事被人知道得多了,甚至有人在背后猜测,定安王是不是不喜女子。
      知道他是在嘴欠,楚衡川笑眯眯的又捏了一把他的腰,看着堂堂瑜王无声痛呼。
      殿内点了熏香,与以往比味道轻了许多。常常关闭的窗扉也打开了,一派明亮。萧承裕坐在主位,他身后站着的是宫静,左手边坐着的是萧衡琨。楚衡川却在大殿的角落看到一个人。
      仙采儿满头灰发整齐挽起,穿的也不是素日里的粗布麻衣,换上了内宫宫人的衣服。她气质本就不同,就算此时刻意收敛,在一众宫人里依旧突出。
      两人行过礼,得了萧承裕赐座,便起身往左位走去。萧衡琨在最左,楚衡川在中间,萧衡琅则在最右。
      “琅儿在边疆,看来是磨砺了不少。”萧承裕腰板挺得板直,与萧衡琅先前的印象大相径庭。
      他笑了笑,道:“儿臣这几年在边疆学到了许多,能帮到父亲便好。”
      萧承裕看着他们三个,颇为满意,也不绕弯子了,道:“那便好。今日是父子相会,你们三人无需拘谨,同平常一样便好了。”
      “是。”
      常从手臂上搭着的拂尘一甩,高声道:“宣,蒲察丹——!”
      底下三人皆是一愣。蒲察是一个姓,一个只有在蛮族才会出现的姓。
      一个男人被带了进来,面向主位在他们面前跪下。男人瘦高,面相硬朗,一眼便知是外族人。他身上衣服虽旧,却也看出几分隆重,样式也不是大齐的。
      “臣蒲察丹,见过陛下,见过三位皇子。”
      “起身,赐座。”
      待这人在三人对面坐好,萧承裕不直接明说,反而问萧衡琅:“琅琊,你来说说,这位蒲察丹你应该是了解的。”
      大殿内安静了几息,才听得萧衡琅道:“是。蒲察氏为云母族掌权人,主管六子母族祭祀,被称为狂风明珠。看这位的衣着,应该就是大祭司了。”
      对面的异乡人勾唇轻笑,对他颔首示意,但是萧衡琅的表情很不好看,让人很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因为郁结心中而卒。
      萧承裕满意点头,道:“蒲察丹虽辅国将军回朝,归顺我廷。早年便有听闻其巫力超凡强悍,我想着你们三人都在,借着这个时间由他为你们三人算上一算。”
      他话音刚落,不等三人有什么反应,蒲察丹已经来到了眼前,三人根本来不及避让。
      第一个是萧衡琨。只见蒲察丹将食指摁在他眉间,沿着鼻梁往下,即将触碰到他双唇时改为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沿着手臂往下,最后手掌停在了膝盖上。
      他在萧衡琨膝盖停留了一会,眉尖一挑,面对着萧承裕重新跪好,道:“鱼越天,鸟入海,绿林生困兽,皎皎明月投。玉碎点翡翠,春泥化水归。殿下,”他看向还在发愣的萧衡琅,似笑非笑,“小心您的腿。”
      报完萧衡琨,他却不停歇,又开口道:“瑜王殿下同我也算打过相识,便不细看了。”
      楚,琨二人听到最右边传来几声指节摁扣的“喀啦”声。
      “山中冰池不化,人间万千贪杀。兜兜转转落叶枯,自渡无渡江水回。”
      最后一个是楚衡川。同另外两个人不同,蒲察丹盯着他看了多久,楚衡川也看了他多久。
      这人眼睛很像鹰的眼睛。楚衡川如是想到。
      熏炉的香烟断了,殿内的安静才被打破。蒲察丹长舒一口气,笑道:“还以为殿下要杀了我呢。”
      楚衡川笑了笑,没接话,倒是萧承裕发问了:“那,我这位孩子判词如何呢?”
      “回陛下,定安王主场不在此地,我不敢擅自揣测,只得了半句,便是‘南来飞雀几时回’。”说完他就重新退回了座位上,不再言语。
      测算时间结束,蒲察丹被人带了下去,剩下的时间便是所谓的父子相聚。
      萧承裕挨个问过去,三人也按着顺序答,楚衡川和他们不同,不用计较太多,便直接把销军令最近的调查也说了。
      只是在南家有关的消息即将说出口时,旁边的萧衡琅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袖子。楚衡川的话头一顿,就此截住,讲了其他的。
      三人被放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殿门外冷风阵阵,吹得三人衣袍簌簌作响,寒意自心底升起。
      三人并肩走在宫墙下,一时之间竟让人恍惚是回到了四年前,什么都没有改变。
      萧衡琨先开口了,问道:“琅琊,那位蒲察丹,同你是认识的?”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萧衡琅的脸色立刻黑了下去,道:“别提了。这一仗打得辛苦,也和那个蒲察丹有脱不开的干系。他是个会用阴招的人,坑过我一次,损失不算大,但是让我们整个进攻都断了。”
      楚衡川也问道:“这样的人,归顺朝廷应该会让你知道的才对。怎么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谁知道呢。我回去问问,恐怕是一直跟着我们,快到都城才跳出来,说要归顺朝廷。”
      一阵大风吹过,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如果真是这样,好能藏的人,有点恐怖了。
      “不过这蒲察丹虽然是蒲察氏的人,其实不受他们族里人待见。”说这话时,萧衡琅的语气低了下去,“他的妹妹,就是蒲察青,是当年被父亲纳入后宫的那名圣女。当时圣女留在大齐,一部分贵族也得以回去蛮族王廷,蒲察丹就和那些人起了矛盾,说他们是……”
      他吐出了几句蛮语,另外两人自小也要学,明白是什么意思。蛮族里骂人最狠的那几句。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可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次被打散的子母族,就有当年放回去的那几个人的家族。说实话,当年盛极一时的几个家族现在已经衰落了许多,他们蛮族这十年一直有新的姓氏崛起。那几个老家族就找云母族的求救,听探子消息,蒲察丹是反对的。看看后续他要干什么吧。不过也不归我们管了,父亲的意思,我们都违背不得。”
      “琅琊,慎言。”萧衡琨提醒道。
      萧衡琅先是一愣,再是一笑。他拍了把自己的额头,应了声“好”。
      “那这判词如何?你可有见过他测算?”楚衡川随身带了纸笔,此时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琨,琅二人凑近来看,无奈灯光不足,只能看到个大概。萧衡琅思索片刻,笑道:“谁知道呢,我在西北域只负责打仗管粮仓,他们蛮子的祭祀是一次也没看过,听别人说是准的,但是到底应不应验不还是得等发生了才知道吗?管他呢。”
      三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走出外宫门,然而不等楚衡川辨认一下站在自己马旁的人是谁,就看到那人在朝自己跑来。
      景宸素来礼仪周到,对着另外两人匆忙一礼,道:“主子,熙山营出事,那别将死了。”
      楚衡川面色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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