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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催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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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餐盘落了一地,炸开的陶瓷和玻璃的声响,像重锤砸铁钉那样楔进林封的太阳穴。
他好像也变成了瓷器,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水煮鱼汤早在楚凛发难的时候摔到地上,原先的鲜香在地板流淌蜿蜒时一股股地往空中反着腥气,林封想吐。
楚凛一脸凶神恶煞:“你不问我去了哪儿?”
双手别在身后不舒服,桌子的边缘又恰好硌住了林封脆弱的胃,他脸色扭曲一瞬,额头轻抵住桌面。
平常楚凛闹出绯闻,林封不但会问,还会大吵大闹,仿佛只有逼得楚凛解释一通才能证明他爱自己。
可今天他就是不想问。
“凛哥......我胃有点疼......不舒服。”林封心疼地看着那一桌子被浪费的饭菜,“都撒了。你放开我,我去收拾一下桌......!”
声音蓦地顿住,一道短促气音从喉间仓惶地转瞬即逝,林封眉心深蹙,奋力地捏紧拳头。
肩膀隐隐瑟颤。
“昨天你都去了哪儿?”楚凛问道。
林封盯着餐桌上为数不多的白餐盘,神情犹如死灰般凄凉荒芜:“去了......医院。”
“见了董青柳?”
“嗯。”
“说了什么?啧——什么破衣服,怎么这么碍事费劲?”楚凛烦躁地扯住林封的薄绒毛衣的衣角,暴亅力掀上去,“你那些毛病还是很严重?”
这两天感冒没好,林封弓背咳嗽了两声,开口说话像被口水呛到似的:“嗯......没有,董医生说,说跟之前,”他闭眼咬唇停顿几秒钟,才重新续声,“跟之前的情况差不多。”
楚凛低呵:“矫情。”
林封难堪地垂眸。
大理石质地的餐桌清晰映出他“对影自怜”的面容。那张脸委屈可怜,眼周逼出愤怒屈辱又或失望的红色,好像快要哭了。
“凛哥,我腿抽筋了......”好半晌,林封双手仍然困在身后动弹不得。害怕被遗忘的恐慌令他斗胆提出抗议,想引起楚凛的一丝怜悯。
“没用。”楚凛被扫了兴地斥责。松开林封的胳膊,给他休整的时间扭过那截腰让林封坐在桌沿,接着抓住他一只脚踝猛地向前一拽。
咣当!林封重心不稳,胳膊肘重重地砸向桌面,他不得不倒下去,痛苦地闷哼一声。
磕到麻筋,整条胳膊半天酥麻没知觉。
“哪条腿抽筋儿?”楚凛嫌麻烦地问。
蚂蚁钻进皮肤似的手臂阵阵发麻,林封在缓和,好一会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哑声回答:“就你握的这条......左腿。”
“嗯。”楚凛大拇指按住林封小腿容易抽筋的地方,用力按揉了一下,林封条件反射地一扭身,低呼抽腿,没成功。
“我会吃了你吗?”楚凛看不惯,手上更加用力,不耐烦地斥,“乱动什么?”
“再敢乱动......”他俯身凑到林封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吓得林封屏息凝神,极力放松再不敢反抗。
楚凛问:“昨天在家都做了什么?”
林封摇头,轻声说:“没做什么。”
“你......”
手机铃声响了,楚凛止住话音,掏出裤子口袋的手机,看来人是谁。
他没接,继续抓着林封问东问西,林封一一作答。所有的问题不痛不痒,林封兴致缺缺,又不得不集中精神,没多久便头晕眼花,疲惫得想瘫睡。
泪水从眼尾滑落,楚凛瞧见一滴眼泪逃离林封眼睛的挽留桎梏,淌过他左眼下的小痣。
那点洁白的皮肤突然泛起水光,更吸引人了。
林封鼻尖也有一颗小痣。
湿润的眸自下向上地看着楚凛,楚凛施舍般的眼神由上而下地垂落。
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一只手抚到林封的颈。那截颈子白润如玉,楚凛指腹碰上去的时候,林封像是突然不会呼吸了,微微抖颤。
察觉到林封的反应,楚凛意味不明地一笑。这张脸做出这样的表情,确是俊美无铸,但林封却从中看出了扭曲。
眼泪太多了,他看不清楚。
脖颈间的手指忽然缓缓地收力,林封面色稍变,空气自然吸入肺腑的轻利感觉逐渐变得浅薄起来。他无助地抓楚凛,努力仰起颈子,眼里透出迷蒙委屈的询问。
两个人交流感情时,楚凛总是喜欢盯着林封的眼睛看。
楚凛问:“我是谁?”
“嗯......”林封只能发出语气助词以作应答。
那只大手倏地松了一瞬,林封大口呼吸,楚凛重复刚才的问题。
来不及咳嗽,林封拉住楚凛的手想喊“凛哥”,但唇亅瓣微启刚说出“凛”,就被楚凛更紧地扼住咽喉,空气流动得愈发稀薄。
视线模糊眩晕间,林封以为楚凛想杀了他,可他低头落在自己眼皮上的吻又那么轻,好像有多么爱他似的。
电话响了。
楚凛亲吻林封一直流泪的眼眸,侧眸看旁边的手机屏。
这次他接了电话。
“楚总,昨天你把手表落在我这儿了。”清甜的男性嗓音透过开了免提的手机传过来,“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啊?”
是陈布宴。
昨天晚上楚凛就是和他在一块儿,手表还忘在了那里。
林封的脖子已被放开,能呼吸了,可他依然像被楚凛凶恶地掐着脖子,想不起一呼一吸这么简单的本能反应。他茫然地躺在平日里吃饭的餐桌上,看头顶水晶吊灯的形状,听陈布宴在电话那头甜腻腻的说话。
楚凛说道:“送你的,不用给我。”
之后他们再说了什么,林封半个字没听清。他只感觉自己没进食多少的胃部变本加厉地疼起来,手放上去捂着都没用,楚凛又不知道心疼他,这时候还故意作对。林封被逼狠了,手扣餐桌边缘挣动想逃,嘴里溢出一声胃疼的低吟。刹那间,电话两边同时静默。
这种沉寂令林封骇然,浑身僵冷。
“为什么发出声音?”楚凛脸色瞬变冷声质问,音色里带着一抹令人心惊的神经质。
林封摇头,用气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是他太凶了,他胃疼不舒服所以没忍住......
电话不知何时挂断,楚凛眼角抽搐砸了手机,把感受到危险向后蹭退的林封一把拉过来狠狠地拤住下巴,说道:“你叫给谁听呢?林封,你故意的是不是?特妈你想勾亅引谁?!”
林封好痛。昨天对陈布宴柔情满溢的楚凛今天对着他只有厌恶,恼怒。
那种眼神深深刺痛了林封的心脏,犹如利剑贯穿。
“别忘了,当初是你像一条狗一样在后面追着我,”楚凛狠声说,“是你为了跟我在一起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下作手段都用上了,现在故意勾丨引别人给我看又是想干什么?”
“我没有......”
“呵,为了进楚家的门,你连自己的爸妈都能弄死,多可怜啊,”楚凛讥讽道,看林封的眼神像看垃圾,“林封,我警告你,别再跟我玩儿什么委屈卖惨的下三滥把戏,你爸妈......”
啪!
重重的一巴掌狠厉落下,楚凛的脸歪向一边,那张咄咄逼人的嘴终于消停。
劲儿使大了,林封右手发着抖,手掌心红糜一片。他倔强地咬紧唇,淌泪一言不发地瞪着楚凛的脸。
良久,楚凛抬手用食指关节抵了抵被打的脸颊,眸色阴沉地扫向林封。很意外地,他没有发脾气,还拉过林封的手腕粗亅暴地揉伸开那几根手指,疑似在检查他的手心。
林封想抽走自己的手,但没力气。
是楚凛夜不归宿,是楚凛住在别的男人家,是楚凛一再出亅轨......
是林封爱楚凛。
怎么这么贱,太贱了。林封捂住脸,低泣出声。
“好了,我说话太重,”楚凛脾气软化两分,将林封因为打他而红肿的手心放置唇边轻轻吻亲,缓声说,“别哭了。”
一晚上的矛盾爆发令林封筋疲力尽,被楚凛抱去浴室洗漱时他已酣然昏睡。
“我讨厌你......”意识模糊间林封还在条件反射地啜泣。
楚凛眉头紧锁,脸色黑得像锅底,难看。他才不管林封睡没睡着又是不是昏迷,低头恶狠狠地咬他的嘴,把林封咬痛了听到一声嘤亅咛才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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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封没醒,六点的生物钟让楚凛分毫不差地睁开眼。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怀里抱着林封,锁定在睡梦中的人的眼珠像是相片中的定格场景。
从正面观察,林封有三颗小痣,一颗在左眼尾,一颗在鼻尖,一颗在左边的耳朵尖处。耳朵那里的小痣呈绯色,让他整个人很有记忆特点。
七点,楚凛起床,简单梳洗完毕,他翻出备用手机拨通心理医师兼催眠师的电话。
七点半聂弋阳来到楚家,二楼主卧刚好响起一丝主人起床的响动。
片刻后,楚凛先下楼,他穿戴整齐要去公司。
见到聂弋阳,楚凛的眼睛在他脸上巡视一圈,又看他少了一块米粒大小的肉的耳垂,随后移开目光。
楚凛到玄关换鞋,目不斜视道:“让他忘掉昨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