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舞莲华》露晓白

3、二

　　叶青璃死后，海苏曾经将军主令收回来要送于林照夕，却被那个人不动声色的拒绝了。
　　他言道：“既然叶子当初并没有收回军主令，那么表示他心中并无可以统率明暗两部的合适人选。阿苏，不如就让这军主令留在两部，有一天，总得有那么个人接过来。”
　　于是，军主令的所在一直成谜。

　　天气很好。
　　林照夕和平常一样来到叶青璃的灵前诉苦。
　　其实那并不能算是个灵位，只不过是一株小小的野玫瑰。
　　开得张扬而放肆，一如那个消逝的无影无踪的人。
　　这丛自在开放的山花会没来由的给林照夕当成了叶青璃，也是自有他的原因的。
　　只是不足为外人道。
　　而至于消失已久的军主令到底是什么，再没人见过，只知道它安然的随主沉睡。
　　林照夕这两三年来的诉苦其实远较当年海苏迎娶黎雨绯时已经少了许多。
　　那时的林照夕几乎每天都会跑来抱怨，然后丢下一大堆的郁闷，若是叶青璃真的有灵只怕早就不厌其烦。
　　可惜，人死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存在了。
　　哪怕你是真的曾经过在这世上过，时间久了，总会忘记的。
　　这是叶青璃曾经有感而发的说话，却成了林照夕如今常在他那里唠叨的写照。
　　只是，最近这样的唠叨便成了对小小海黎的抱怨。
　　海黎五岁时再一次镇重无比的向苏蔻求婚。
　　时年二十五岁的苏蔻“抱头鼠窜！”
　　乳牙还没长齐全了的海黎歪着那颗漂亮的小脑袋，蹭着他母亲的裙角，全然不顾及父亲与母亲变黑了的脸色，一字一字，清清脆脆，落地有声：“我要做阿蒄的新娘子！谁也不许和我抢阿蒄！”
　　当时，苏蔻正要娶蒙蒙，结果被小祖宗一闹，喜事告吹。
　　苏蔻也消失了整整一年。
　　将那太上祖宗一样的海黎直接打包丢进林照夕手里的是他的亲爹爹――海苏。
　　海苏对于海黎在他出生伊始就无计可施。
　　每当与那对与叶子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瞳相对，不管年龄上的差距有多大，海苏都会落荒而逃。
　　于是，教养海黎的重任在苏蔻丢盔卸甲之后，理所当然变成了林照夕的责任。
　　替好友背起未来，再连好友的友人的儿子的教养都要背负的好友第一人，林照夕这样嘲笑着自己，却仍然会对小小的海黎浅浅的笑，笑的一如当年。
　　他明白苏蔻的心情，更明白海苏的心情，眼前正在叶青璃灵前大跳特跳的地下高原第一无法无天的小男孩儿，活生生就像是叶子还魂。除了那对眼睛，在他眼里不像叶子，却是十足十像极了海苏。
　　林照夕轻哼，心想：“难道所有的人都是瞎子不成，这孩子的眼睛，还有他那个爹的眼睛，与叶子的眼睛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像谁人又当如何？一对滨族人的眼睛。”
　　他正这样想着，脆脆嫩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然，如果忽略那声音过分的震耳的话。
　　“林叔叔！这里真的有那个叶子的坟吗？这里光光的，只有花哎……”
　　孩子故意拖长了的奶声奶气，还有那长到五岁还在吃奶的奶香气，一再的证明这个嗓音又尖又嬾的小东西是海黎。
　　林照夕头痛的抚额。
　　他知道，在这小祖宗的小脑袋里只得他家阿蒄最了不起，不过，为什么他可以唤同样年龄大于他父亲的人为伯伯，唯独叫自己做叔叔。自己可是比叶子都大，何况海苏。
　　眼前放大的一对眼睛是让海苏不敢面对，让苏蔻无法直视，让黎雨绯不能面对的眼睛，清澈的像是山间的流泉，黑色里带着薄薄的青色，大喜过望后一双眼里像是有繁星点点，一眨眼间便是星辰碎片，亮透了也璀灿透了。
　　像极了叶子少年时代。
　　林照夕道：“小阿黎不要再闹了，乖乖给你叶子伯伯叩个头来。”
　　压下孩子软软的小身子，让他跪在玫瑰丛前叩头。
　　小家伙扭着小身子嚷着：“这里又没有坟！”
　　林照夕的眼神一黯：“嗯，如果你想去黑狼谷拜的话我不反对。”
　　“黑狼谷” 三个字出口的同时，那孩子立刻咬住了鲜红的嘴唇，乖乖跪下来，对着花丛叩头：“叶子伯伯，我是海黎。我五岁了，我代阿苏爸爸和阿蔻来看你。阿黎给你叩头了。”
　　黑狼谷，对滨族，乃至其他种族来说都是个不能直接面对的名词。那里掩埋了太深的东西。
　　小孩子乖乖的叩了头跳起来，又抱住了林照夕的腿：“林叔叔，林叔叔。”
　　林照夕宠溺的看着眉目灵动的孩子，摸摸他漆黑的发，拈着他雪白粉嫩的小耳垂道：“小阿黎又要什么？”
　　那孩子眯着亮晶晶的眼睛，语出惊人：“军主令是不是很伟大，比爸爸还伟大么？”
　　“军主令啊？”
　　林照夕轻笑：“是啊。”
　　拍上他的头：“小东西，你那小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海黎一本正经的道：“有了军主令，是不是阿蔻就不会躲着我了呢？”
　　青黑色的眼亮晶晶的像是在发光，那么真挚而清澈的眼神，让林照夕一瞬间有心被看穿的感觉。
　　淡淡的红莲香气与奶香一起围绕着的那个孩子，还不曾长大啊。
　　阿蔻，你这样躲起来真的好吗？
　　这孩子，有多么的想念你，多么的信任着你，你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