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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许遂行初次独身游历并不坎坷,这是历代初游历弟子都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得此好运,功劳就要算在观云给他收拾的行囊与程玄禾反复的叮嘱上。

      师傅给许遂行收拾的行囊中没有换洗衣物,没有那些遇难能开的锦囊妙计,只有两个大饼,以及一乾坤袋的银子和铜板。
      铜板银钱数目庞大,许遂行在路上一度怀疑师傅这是将自己所有财产都丢入了他的乾坤袋中,好在乾坤袋收纳多物也不会见鼓,一路扁平,否则不知要遭多少暗手来摸。

      止于程玄禾的叮嘱。
      许遂行那是从未听过程玄禾在两日之内与他说过这样多的话,临行前吃早饭时,程玄禾都要与他叮嘱“莫要食生人给的食物”、“买吃食时莫要吝啬、莫要贪小便宜,小心吃坏肚子”、“路上要入城镇,小心扒手”、“做甚都要小心行事”云云。

      约是师兄难得多叮嘱,许遂行这是把师兄的话都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于是许遂行从云剑宗出行,南下先到了最近的上滘村。
      上滘村并不大,半个时辰不到就能从村头走到村尾。村里种田的人少,养牛、养鸡的人倒不少。

      尽管这条村小,但许遂行还是在此待了一日。
      上滘村接近云剑宗,有灵气护佑。这一日他留在此处并非为斩妖除魔,而是为了看贫苦之人的生活。

      但他不仅看,他还帮着村里人干活——
      清早帮着喂鸡,可撒苞米面时没注意量,一下就撒得太多,好在养鸡的大姐没介意,乐呵着说中午不用再喂鸡了;
      中午在乡邻家中喝了一大碗稀饭配咸菜,饭后便主动帮着去放牛。结果牛放到一半自己睡着了,等养牛的大爷把他叫醒时,牛已经不知所踪。好在他身上有万灵盘......那是他第一次用万灵盘,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用万灵盘居然是为了找一头牛。

      上滘村村民对这位下山体验生活的年轻道长简直哭笑不得,又觉得他可爱极了。当夜招待他的还是稀饭与咸菜,可与中午不同的是,他这多了一个白水蛋。
      但许遂行没吃,他知晓村民友好,可他今日都是在帮倒忙,不应有奖赏。

      他剥了蛋壳,白水蛋却没落入自己碗里,而是落入了这家人的孩子碗中,“小孩儿长身体,鸡蛋该给孩子吃。”

      第二日清晨,许遂行离去前悄悄在被褥和杯碗处随意塞了小几块碎银子,等这家人哪天发现了这些碎银子,也不会记得是他留下的,只会以为是他们哪日从外镇卖了鸡与鸡蛋回来时,没把银子收好罢了。

      后来许遂行继续前行,经过不少村镇,到山巅上看过日出,到河海边见过日落。
      这一路也并非游乐玩耍,路上他也是除过魔,捉过妖,杀伐之举少之又少,对于这些妖魔大多选择是劝解和度化,若他们宁死不从,那再动手也不迟。

      走走停停,许遂行也不知自己走了有多少里路,只知晓自己离开云剑宗已将近三个月。也就是这短短三个月,许遂行有了显著的成长。
      虽然这点成长于他那些长辈而言都只是小小一步罢。

      那时许遂行早就跨过了大河,在河对岸兜兜转转走了好些地方,机缘巧合之间,他走到了罗古村。
      第一次吃到酥香十足的胡麻饼,就是在这儿,从此对它的喜爱便只增不减。

      许遂行心满意足的吃完饼后便打算打道回府,怎料,就在罗古村村口处,他遇见了那年从云剑宗离开,就再没见过的段山柏。
      俩人就如那年一样相对,只是都愣在了原地,好像一时间不知该表现何种情绪给对方。

      这一步是许遂行先迈了出去。
      他靠近段山柏,稍稍抬头才能看全段山柏的脸。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对对方说:“师傅给我赐了字,我,我字叫,凤锦,凤凰的凤,锦绣的锦......二者没有什么关联,师傅说,师傅说好听。”

      段山柏听着展颜,夸了句“确实好听”。笑意外露之后他张开手臂,不留预兆地将许遂行抱入怀中。
      许遂行一下就僵了,但段山柏不管,贴着他的耳朵说话:“巧得很,我师傅也给我赐字了,叫回樟......意思可就有趣了,她在回程路上看到了一棵香樟树,于是回到阁内,就直接唤我做‘回樟’。”

      许遂行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脑中,他身子还是僵的,好像只有嘴巴是灵活的,“说话便说话,你,你抱着我作甚?怪,怪,怪......”
      “怪亲密的。”段山柏接了他的话,稍稍松开手,侧着半张脸去瞧他,话说得认真:“我不喜欢男人......这是我在离开云剑宗后才证实出来的,我见了别的男人,都没有一点儿兴趣。”

      这话像是在告诉许遂行,一年多以前他段山柏说过的这段话都不算话,那都是个屁,一放就没了,也只有他心心念念想了这么久。

      许遂行有些生气,可觉着不好表现出来,便只冷了些表情,身姿站得松散了些,目光瞥到了别处。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我没有喜欢过女子,看过多少眼都谈不上喜欢,可我那天见你的一眼,我便感觉与众不同,我以为我喜欢的是男人。”段山柏大概是感觉到他生气了,语速加快了些,“后来我回到了逍遥阁,我再次下山游历,我去看了很多人,我甚至去了勾栏瓦肆,可我对他们不仅提不起兴趣,甚至还有些厌弃。
      我以为我有问题,直到方才,我再一次见到了你......或许现在这么说有些突然,可我怕等下一次,便又是一年、两年之后,我怕等下一次,你就成亲生子,你的后半辈子,就再与我无关了。”

      许遂行终于把视线转过来,他已经猜到段山柏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他有些意外,可又不觉得难信,这些东西应该在一年半以前就要说了,只是心动之时谁也不知,情愫生出之际,也没人敢确定。

      于是他们走散了。
      走散之后,他们才敢确定,只是找不到机会再说出口。

      而如今,机会出现在面前,段山柏一刻也不等,心里话痛痛快快地都与许遂行说了个遍,最后,才缓缓道出那一句话。
      “我想与你,共赴白头......你可愿意?”

      明知最后到来的一定是这样一句话,可许遂行还是倍感震惊。
      他不仅语无伦次了,还手脚颤抖,那是由激动而生的颤抖!

      “我......我,我,我,这个......可......不是不是,我还得与师傅,不不不,我得和师兄......不对不对,我不用,我可以自己......”
      “凤锦。”段山柏呼唤着他,手掌贴近手掌,牢牢扣住那一只紧张到冒汗的手,笑意不减,他再一次问:“你可愿意?”

      手心传来的温度稳住了许遂行的慌乱,他安静后移开目光,垂下头去看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似在深思着什么。

      手掌中传来的力道几乎给了段山柏答案。
      许遂行紧了紧手掌,缓缓才吐出一句“我也是”,声如蚊虫。

      但段山柏听到了。
      “你离开后,我,我便真的有些,魂不守舍......”
      “有些?”
      许遂行抿了抿唇,又羞又犟:“是不是有些,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段山柏同意的点点头,“是是是。”
      他确实知晓,因为他也是如此。

      “多的......不想说了,你都已经说完了......”许遂行似是羞红了脸,头几乎要垂到地下去,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没听见。”段山柏提醒着,同时抬起他的下巴,目光认真,“我要再听一遍。”
      “愿意!”许遂行甩开他手时几乎是吼出了这一声,他顺道撇开段山柏的手走开,瞧着是气急败坏的模样,嘴里却是念叨着“白头就白头”。

      段山柏急急追上,他逗了逗许遂行,又逗了逗那只麻雀精,后由他带路,往北回归。

      ***

      若从罗古村直至云剑宗,所用时间最多一个月。
      可这对私定终身的眷侣耽于情爱,一路游玩多地,给对方喂糖葫芦、捏小泥人,买得一个饼还要一人一口的来吃,实在腻歪。

      游玩之时,他们在一座山上找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矿洞,矿洞内好似被人挖干净了,打了火把去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好东西。
      但许遂行认为,既然能到此地,那应当是有什么东西等着自己的。

      抱此想法,他同段山柏、雀儿一道在矿洞里摸寻,摸了大半日,以为真要无功而返时,雀儿艰难地推着一块石头向他们靠近,还叽叽喳喳的要他们来看。

      远远看着他们还不知晓雀儿是发现什么了,等凑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块没被矿工发现的玉石。玉石用灰暗的石色伪装了自己,若非雀儿火眼金睛,还真没人能发现它。

      这块玉石就落入了许遂行的手中,他们下了山,找让用这玉打了一块并不大的玉佩。
      可拿到玉佩,许遂行却有些不高兴了——他原想着打两枚,可店家说这样大小的只能打一枚,边缘那些凹凸不齐的,是要割掉的。

      许遂行拿了玉佩便闷闷不乐,段山柏看出端倪,跑回玉佩店买了一枚大小相近、纹案大致相同的玉佩,以及两根红绳。
      他将玉佩和红绳拿到许遂行面前,给两枚玉佩都系上了红绳,将新打好的那枚系在许遂行的腰上,另一枚往自己腰上戴,“这样便也是定情信物,不必沮丧。”

      这样的定情信物后来还有,只是并非到别处订制或购买的。
      他们二人原本都是不在意给未生灵的剑取名,因此,他们手中佩剑,是没有名字的。

      拿到玉佩的第二日,段山柏便要走了许遂行这把没有名字与花纹的剑,捣鼓了四五日,长剑物归原主之时,就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许遂行的那一把,剑柄雕上了绵延的山峰,小山重叠,峰顶飘着两片流云,同云剑宗的宗纹极其相似。
      而段山柏的那一把,则雕上滚滚波涛,像是海水翻滚所卷起的海浪。

      许遂行拿着剑,头往他肩上靠,问这俩雕纹有何意义。

      段山柏指着他剑柄上的群山解释:“这可以是山盟,也可以是天涯。”
      许遂行不懂:“何意?”
      段山柏又指了指自己的剑:“这可以是海誓,也可以是海角。”

      许遂行似懂非懂。
      段山柏又说:“我们山盟海誓,我还要与你,走遍天涯海角。”

      ...

      之后他们又走遍了许多地方,初初时,他们同住客栈还是一人分一间房,显得保守又生分,后来没能赶去客栈过夜,就枕着草野一道看满天繁星。
      那是他们相拥而眠的第一夜,自那之后,再住客栈就不是两间房。

      同床共枕的第一夜,他们初次相吻,没有越界。

      可从第二夜,雀儿被赶出房间后开始,灾难便一发不可收拾。
      帘帐如遇天地动摇,窗外清光依旧静又冷,罗帐之下却如烈火焚烧,烧得帐内人哀嚎难喘。

      雀儿用翅膀扑打着窗帘,它心里捉急,一心想将主子从大火之中救出,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大火后来发生过无数次,每一次,雀儿都是如此煎熬。

      ...

      同行之时,许遂行与段山柏讨论过不下十次——往后他们该定居何处。
      最初的选择只有云剑宗和逍遥阁两个地方,可他们下山走过南北,见过许多地方的繁华,又想在某一城某一镇里去;有时候甚至想到某座山上去隐居,和爱人一起拥有一间小屋和一块可耕种的田地,何乐而不为。

      但在此之前,他们还得回自家宗门一趟。虽然路上是私定终身了,但他们不是私奔。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长兄亦如父,许遂行要与段山柏过一辈子,还须得让师傅、师兄知晓。

      与男子相伴本就有违常理,许遂行做好了被师傅责罚的准备,回到云剑宗,跪在师傅与师兄面前,实话道出此事,还交待清了段山柏的底细、来历。

      观云当即大发雷霆,他怎么也没料到,将徒弟放出去一阵,他就要领个男人回来!他原来是怎么想的?他原来是想,过上几年,许遂行再成熟一些,他就为许遂行找一门亲事,让双方见见面,若成便定终身,若不成他再寻便是!
      可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要领一个男人......不,他居然还要嫁与那男子!

      罔顾人伦!

      观云大骂着,撂下狠话:“你若是非要与那男子一块,那你便滚出云剑宗!”
      狠话说完,就气鼓鼓地回了房。

      程玄禾对此没多少表示,甚至没觉得多震撼,他像是早就知道了,只轻叹一声,让他多加思考,让他好好想想此路是否真的好走。

      许遂行是头牛,决定了就难拽回。
      他将师傅给他的乾坤袋塞回师兄手中,随手拿了一个空的乾坤袋,将自己的衣物与少许银子塞进袋中后,便拜别了师兄,又隔着房门拜别师傅。

      此次回宗,他甚至连其他师兄弟都没见到,就再一次下了山。
      他率先抵达与段山柏约定好的西吴镇,在那住了半月,在银子耗光之前,终于等来了段山柏。

      他见到段山柏后没有提及宗门上发生的所有,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们到罗古村去住吧。”

      那是他们重逢之地。

      段山柏以为一切顺利,他一口答应,他们再度南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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