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中生存》净雅

35、第四章

　　宁然厌恶家里如今的氛围，所以她以离家远，不方便随时回家的理由，住在郡学里。除了逢年过节、祖父、母亲的寿辰外，从不回家！就算回家，也是行色匆匆。

　　但是，再怎么不愿意回家，到了十四岁该订婚的岁数时，也不得不回家了。但是，这一回家，除了争吵还是争吵！哪怕大弟处处不如宁然，但是唐父就是不愿意宁然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闹了近乎三个月，还是没有一个好结果！宁然干脆放下这件事，转而回郡学继续读书了！

　　临走时，她对母亲说，自己已经不指望父亲能改变主意了。但没关系，只要她能顺利通过贡试、殿试且名列前茅，那么皇上必定会注意到她！而只要皇上注意到她了，那么就算父亲不同意也没用！

　　抱着这个信念，宁然冷笑着离开了家。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宁然还就不信了，作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女，父亲又没嫡子的情况下，她还拿不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果不其然，第二年宁然奔赴京城后，顺利通过贡试，名列第九名！而在殿试上，又发挥出色，虽然因为相貌失了点分，且没能比下另两个人，而与探花失之交臂，成了二甲第一的传胪。

　　但是，却真的令皇帝记住了她！虽然，皇帝记住她，是因为宁然有些像已故的何太后。纵然相貌不一样，但五官极为相似，就是相似的两人，长得都不好看这一点，让皇帝有些郁闷就是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回去之后，还是查了查宁然。发现宁然竟是在何太后下葬的那天出生的后，立时严肃了起来。待看完了宁然从出生以来的资料后，他不由愤怒了起来！

　　皇帝怜惜宁然的不易，愤怒于唐父竟然放着宁然这个嫡长女，而选择庶长子。既伤害了宁然，又践踏了国法！但是，这是宁然的父亲，他不愿去伤害宁然的家人——哪怕她只是与母后五官相似，而并非母后。

　　考虑到宁然已经十六岁，但因为家里的原因，一直没能获得自己的爵位，也没有定下婚事。

　　皇帝便亲笔写下圣旨，越品册封宁然为正七品国公，但随机又撕碎了这张圣旨，转而直接册封正六品郡王。但没过一会儿就又撕碎了这张圣旨！

　　已经是御前总管太监的何石，安静的指挥人收拾了这满地碎片。一如既往的尽忠职守，只是比之十多年前，多了几分麻木！

　　皇帝站起来，在殿内转来转去，良久也没能下定决心！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宣宗人令来。”殿门口的殿前太监，立刻转身出门去寻宗人令。

　　没多久，宗人令便匆匆而来。“臣见过陛下。”“平身，赐座。”皇帝见宗人令到来，当即撂下笔，起身走到他跟前。“宗人令，如今有多少皇族、多少宗室？”

　　“回陛下，共有三万余皇族、一百六十多万宗室。”宗人令回答完后，好奇的看了眼皇帝——往常他给皇帝汇报的时候，皇帝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今天这是怎么了？

　　皇帝听着，不由郁闷了：国库收入越来越少，但额外支出却越来越多。而这就是其中最大的一笔额外支出！

　　想要削爵吧，他们的俸禄本就不高，而且只有皇帝的兄弟姐妹、儿女，才会有封地，继承而来的亲王、王爷，就只有俸禄，而去封地。削无可削！

　　且除了嫡长外，其他嫡子女也都削了一级半！就更别说庶出子女了，最多三代就能踢出皇族玉蝶。而嫡长继承制，是为了杜绝嫡庶纷争、安定家宅制定的国策！不好改他也不愿意改。

　　可以说，入不敷出的原因，是因为宗室人数太多导致的！但宗室基本就没什么俸禄，都是给的各地皇庄出产的各种产出！但平日里不管，逢年过节总要有些封赏的吧？再拿那些产出抵，也不好意思啊！而这些，就是额外支出了。

　　因为听着闹心，所以皇帝素日都是不愿听这些的，也就导致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家，可以过继宁然的。

　　“如今有多少亲王？”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巨多的人数，只问自己想问的。宗人令略一回想，就道：“回陛下，现存一品亲王十三人，二品亲王二十一人。有封地者为十六人。”

　　皇帝一听就感到牙疼，这代表着其封地的军权或政权，都不在朝廷管辖之内，就更别说税收了。

　　“有多少人没有嫡出子女？”皇帝忍着气，再次问道。“一品亲王二人，二品亲王一人，具是有封地者。”宗人令仿佛知道，皇帝是想要干嘛了。

　　皇帝听闻，眼前一亮，“详细情况呢？” “正一品尊敏亲王，其为您的大姑母，是您祖父的嫡长皇女，自请镇守北疆，军功卓著！但因常年征战，不宜受孕，故，只有一嫡长子。”说到这儿，宗人令便有些惋惜。

　　“但是其嫡长子，与嫁到草原的公主的后代们不和，时常打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便在一次群架中，被打死了，直接导致了我朝与北疆开战！

　　凡是参与那次群架的部族，都被尊敏亲王的王夫，亲自带着人屠戮一空，连那些尚且活着的公主都不例外！因而，尊敏亲王别说嫡子女，就连庶出子女都没有一个。”

　　皇帝咂咂嘴，觉得这不太适合宁然，不过倒是可以将自己的皇女，过继去一个——和平回收尊敏亲王的封地嘛！

　　“下一个呢？” 他好奇的问，尊敏亲王他有所耳闻，但其他人呢？宗人令配合的，给皇帝详细介绍那些亲王的情况。“正二品靖威亲王，其为您的八皇叔，生母早逝，与同胞姐姐靖静长公主相依为命。

　　娶妻柳氏，封地在渔阳郡，掌渔阳郡政权。本有一嫡子一嫡女，但其宠妾灭妻，内宅争斗极其激烈，孩子是生一茬死一茬。

　　四年前，柳氏的父亲病逝，兄长子侄都丁忧回家，靖威亲王便想要趁柳氏娘家无人时，休掉柳氏。但没想到，”说到这儿，宗人令也不由抖了抖，“柳氏给全家人都下了毒，靖威亲王府只剩了靖威亲王一个人，还因为毒性剧烈，伤了五脏六腑，一夜苍老了十多岁，也没了生育能力。”

　　这柳氏够狠的啊！但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四年前发生的，他怎么不知道？不过转念想起，自己平素听宗人令汇报时，那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最后一个呢？”皇帝追问，宗人令说起最后这一个人，眼含敬重：“正一品尊贤亲王，您的曾姑祖母，老人家今年都已经八十多了！那可是生生熬死了女儿和绝大部分孙子、孙女。

　　尊贤亲王继承了你曾祖父的长寿、祖父的骁勇善战、父亲的子嗣稀少，仅有两个嫡女。这可不是尊贤亲王自己不愿生，她一辈子都没避过孕，可确确实实就是难以怀上。

　　发生叛乱的时候，她活着的子孙，都上了战场！在战场上，死了十之八九，活着的也都各个带伤。光重伤不治的，都有五个！

　　老人家伤心不已，可还是说：“这是我们唐氏的国家，我们唐氏就该守护它！”北疆战役、海上战役，彻底打没了老人家最后的子孙。”

　　这……皇帝理解了宗人令对其的敬重，就是吧，老人家与他的辈分差的有点多啊！不过算一算，倒也是正合母后的辈分！那，不然就尊贤亲王？皇帝犹豫着想道。

　　“尊贤亲王的封地在哪儿？”皇帝打算听完再斟酌一下，宗人令深深的看了眼皇帝，缓缓说道：“在原靖修亲王的封地上，扩大为整个州！”皇帝登时愣了，何石也不由投来一抹视线。

　　靖修亲王？待回过神来，皇帝眼含询问的看向何石，何石抿唇对上皇帝的视线，轻声回答：“臣同族十五人，便是因为靖修亲王叛乱，而被迫进宫的。”太后也是其中之一！

　　皇帝收回视线，皱眉沉思。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台上的蜡烛劈啪作响。良久，皇帝才松开眉头，喟叹：“真巧啊！”

　　起身刷刷写就一道圣旨，递给何石： “你亲自去给尊贤亲王传旨。”“是，陛下。”何石上前接过圣旨，出殿去寻宁然。

　　“宗人令，你回去后，将类似情况整理一下，写个折子报上来。”皇帝的话，让宗人令欣喜，即刻从怀里掏出五本厚厚的奏折，“臣早就准备了，陛下您看看？”皇帝登时无语。

　　这边，何石出了泰康殿，掉头去了御马监。但走到半路，又顿住脚步：自打何太后去世、森淼荣养出宫、何沉自尽于司礼监值房后，他与夏欢之间的关系，也就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如今，连面子情都不剩什么了。

　　可是，这件事除了夏欢，还有谁能说呢？十五年过去，还记得当年的旧人，也就只剩下夏欢与自己了。何太后身边的人，都已经分散到了何太后的亲女、养子女那儿去了。而其他人，谁还记得那个相貌堪称丑陋的何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