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始皇帝师》花明月暗

19、当务之急！

　　安国君即位三天就薨了，这导致秦国再度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按规矩，要举行国丧，新任王上的继任大典应押后，但如今秦国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因着之前老王上的国丧，赵国便有意攻秦，虽说后来以祸水东引之法破解，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阳泉君芈宸星夜进宫与姐姐华阳夫人商议此事。

　　哦不，如今应该是王后，呃，好像也不对，应该是太后，可新秦王还未即位，就暂且还称呼她为华阳王后吧。

　　今晚夜色清淡，烁烁星光闪耀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平日皎洁的月亮却不见了踪影，被云彩遮蔽。

　　微风拂过枝头，红黄相间的叶子纷纷挣脱束缚，飘落于宫殿的石阶之上，守夜的宫女侍者全都隐在暗处，长廊里的数盏白色宫灯也忽明忽暗，在萧索中又莫名带着一丝丝的可怖。

　　而在华阳宫的厅堂内，灯火通明，姐弟两个相对跪坐，他们皆是一席素白，两重重孝压身，但其神色却大不相同。

　　“姐姐，如今安国君骤然薨逝，我们该如何是好啊？”阳泉君芈宸面露焦急之色，他虽然之前有准备，可也没想到这么突然啊。

　　“急什么？”华阳王后却气定神闲的为他倒了一爵热蜜浆送到他面前，“我们不知如何是好，旁人就知道吗？再说了，如今比我们更着急的，大有人在呢。”她挑了挑眉。

　　“姐姐说的是子楚？”虽然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可不就是他吗？千辛万苦从赵国逃回来，如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但却碍于形势怎么也迈不上去，你说他怎能不着急呢？”

　　华阳王后再度为自己倒了一爵热蜜浆，然后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甜蜜的滋味蔓延开去，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唇角也微微上扬。

　　“姐姐，我不太明白，”阳泉君芈宸皱了皱眉，“子楚继位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了，怎么就迈不上去……”话还未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

　　“姐姐，难道说，他想立刻登上秦王之位吗？这怎么可能呢？”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为何不能？”华阳王后将手中的器皿放在案台上，“如今的形势，就是不能，也得能了！”

　　“前线不是已经传来消息，廉颇击溃了燕军，燕国已经求和了吗？那此等情况之下，若我秦国依旧内政不稳，恐怕危矣。”她看了弟弟一眼。

　　“而且这也正合了他的意，不是吗？”华阳想起自己的那个便宜儿子，不由得暗讽了一句。

　　“若子楚想以这个理由立刻即位，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父死子却不先服丧，而忙着争权夺利，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会惹人非议啊，”阳泉君芈宸有点担心。

　　“倘若他顺顺利利，毫无把柄的即位，接下来的朝政，我们还不好插手呢，”华阳王后却不以为然。

　　“何解？”阳泉君芈宸不确定她是否是那个意思，于是看向她询问道。

　　“如今他既然即位心切，那我们不妨就帮他一把，把此事坐实了，”华阳王后唇角微微上扬，给了弟弟一个眼神。

　　“还有，我得到消息，赵王已经决定，让廉颇出任相国了，”她话头一转，提起了一事。

　　“什么？如此重要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阳泉君芈宸惊讶万分。

　　“这是我让侍者暗中截下抄录的，”华阳王后取出一封帛书递给他，阳泉君芈宸连忙接过去，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了一遍。

　　“姐姐，你这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他忍不住询问，按理说这样的朝政大事他不应该不知道啊，怎么反而是深居内宫的姐姐先知道了呢？

　　“难道有人给子楚传递消息了？”思及刚才她说的‘截下’一词，他突然灵光一闪。

　　“没错，正是那个吕不韦，”华阳王后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介商贾出身之人，竟敢……”阳泉君芈宸一拍案台，大怒不已！

　　“他有何不敢？”话还未说完，华阳王后就打断了他。

　　“当初子楚在赵国落魄时，他就曾言奇货可居，后来又费尽心思推子楚上位，不就是为了日后能有十倍百倍的回报吗？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他就能得偿所愿，他又有何不敢？”话到此处，华阳王后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她本来没有太过关注过吕不韦，直到那日老秦王托付秦国未来时提到的话，这才让她注意到了对方并警惕起来，暗中派人去探查了吕不韦的一切，这才发现，当真是小看了这家伙。

　　“姐姐，倘若真是如此，那这家伙所图不小啊，”阳泉君芈宸皱紧了眉头。

　　“是啊，而且，恐怕我们的新秦王，也愿意满足他吧，”华阳王后笑了笑，但眼里的讽刺却是那么的明显。

　　“难不成为了报恩，子楚还能把相国的位子给……”阳泉君芈宸正想嘲笑一番，却在一抬头，看到姐姐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愣住了。

　　“不可能吧，这也太荒唐了，”他实在难以想象子楚能干出这种事，“朝中比这个吕不韦有能力，有资历的老臣多的是，他凭什么啊？”

　　“凭他帮子楚登上了王位啊，”华阳王后轻飘飘道。

　　“可要是没姐姐和我们楚系势力的帮助，他吕不韦就是有再大的能耐又能如何？若真的要论功行赏，那也轮不着他做相国啊！”阳泉君芈宸愤愤不平！

　　“瞧你，才说了几句就急了，哪儿还有以往一丝沉稳的模样？一个坐不稳的相国之位就让你眼红至此，那将来若有机会主政一国，你还不得慌了神啊？”华阳王后嗔怪了一声。

　　她显然知道弟弟在想什么，也许真的不忿于吕不韦这人一步登天，但更多的，估计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当相国。

　　若是以前，她说不得也会与他同仇敌忾，并出手争一争，可如今，她却得敲打敲打他了，毕竟，老秦王当初许诺交代给她的，比这一个区区相国之位，那可大多了，孰轻孰重，华阳王后心里明白着呢。

　　“姐姐的意思是？”阳泉君芈宸听到‘坐不稳的相国之位’，以及‘未来主政一国’这话，不由得一愣，他似乎回过味来了。

　　“附耳过来，”华阳王后见他反应过来了，便朝他招招手，阳泉君芈宸身子前倾，听话的过去了，姐弟两个开始窃窃私语，小声商议着对策。

　　就在他们姐弟密谋的时候，子楚与吕不韦，也在秉烛夜谈，而且讨论的，也是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顺利登上王位一事。

　　“眼下的情况，想必先生也知道了，依先生看，此事该如何应对啊？”子楚与吕不韦相对跪坐，中间隔着一张案台，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询问对策。

　　但吕不韦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漆盒，从里面端出了热腾腾的白羹，还有几碟腌制的小菜，一一摆到了桌上。

　　“先生这是何意？”子楚不解。

　　“我知道公子如今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但越是如此，越应该保重身子，唯有如此，才能稳住局面啊，公子，好歹用一些吧，”吕不韦抬手示意他吃点东西。

　　“子楚知道先生好意，可我如今实在是吃不下啊，”子楚叹了一口气。

　　“公子莫及，我此番前来，就是为公子排忧解难的，”吕不韦却安抚了一句，“若是在这紧要关头，公子因尽孝身子撑不住，那我便是有万般手段，也无济于事了。”他再度劝他吃点东西，以免饿坏了身体。

　　话到此处，子楚也听进去些，勉强喝了点白羹，用了些小菜，吕不韦又将这些器皿全都收起，两人这才谈论起了正事。

　　“如今我秦国内外交困，进退两难，处境如去年一般，但此时恐怕不能再施那祸水东引的计策了，燕王或许愚蠢，但他的大臣们应该不会让他再上第二次当了。”

　　“倘若赵国或者其他国家，又趁机攻我秦国，那又该如何是好啊？”子楚看似在忧国忧民，实则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就只有先稳定秦国内部了，”吕不韦心领神会的顺着话题接了下去，“而最快的办法，便是公子你登上王位，亲理国政，如此方可震慑诸国，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休要胡说！”子楚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还得装装样子，他板起脸来道，“父王刚刚薨逝，按规矩是要服国丧的，哪有立刻登位的道理啊？”他仿佛真的是个大孝子一般。

　　“公子，此言差矣，服丧自然是要服丧的，这是人伦至理，但眼下情况特殊啊，倘若国家不稳，那又如何尽孝啊？”吕不韦马上就给他找好了理由。

　　“何况如今是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啊。”他见对方面露犹豫之色，便又加了一把火，“再者，公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继位为王理所当然，谁敢说什么呢？”

　　“那你觉得，此事真的可行吗？”子楚看了他一眼。

　　“可行，”吕不韦点了点头，“但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否则公子继位之事，恐有波折，”他补充道。

　　“何人？”子楚问出这话时，其实心里已经有个谱了。

　　“公子的母亲，华阳王后，”他不愿说，吕不韦就替他说了。

　　“……”，听到这话时，子楚脑海中闪过的除了华阳王后，还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夏姬，这让他有点郁闷，但对权力的渴望，很快压下了这情绪。

　　“请先生教我，”于是乎，他定了定神，诚恳道。

　　“公子若要立刻即位，非华阳王后鼎力支持不可，否则即便事成，只怕外面的清议也不太好。”

　　“而若由华阳王后出面，那么占据朝中大半官位的楚系势力也定会赞同，再加上公子本就是太子，而她乃是公子的母亲，先王的王后，届时只要她发声，那想来，定然是再无什么不妥的。”吕不韦为他举出两条路，哪条合适，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母亲她与我平素里并不亲近啊，”但子楚还是忧心忡忡，虽然华阳王后待他无一处不好，但他知道，那和待她亲儿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那公子若要对方相助，只能投其所好了。”吕不韦把话接了下去。

　　“若论身份地位，华阳王后已是我秦国女子皆要俯首仰望的了，至于奇珍异宝，她更是不缺，但我想，她身为母亲，也定然有忧心之处，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话到此处，吕不韦看了子楚一眼，意有所指道。

　　“能让母亲她忧心的儿子，除了我那幼弟，只怕在无他人了，”子楚即是叙说事实，亦是有些自嘲。

　　“先生，倘若我向母亲许诺，一旦登上王位，就为我那幼弟封君，你觉得如何？”但他很快回神，拿出了一个筹码。

　　“封君？”这着实让吕不韦惊到了，“公子，可公子澈还未成年就封君，那将来若是……”

　　“如今都顾不上了，还管什么将来？”子楚却摇了摇头，“再者除了这个，我也实在不知如何才能打动母亲了。”

　　“或许，公子可以加封公子澈为太子傅，反正小公子也拜了对方为师，届时再让小公子去游说公子澈，对方自然会去请华阳王后出手，这可是惠而不费，一举两得的……”吕不韦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此事先生休要再提，”他还未说完，子楚就抬手制止了他，“毕竟，如今时机不对啊，”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又赶紧描补了一句。

　　“公子说的是，”吕不韦面上恭敬的应下了，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子楚这话，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难道他有意更替未来的继承人吗？’吕不韦思及此处，心头猛的一跳！

　　“……”，他有意想开口试探，但最后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不过想一探究竟的想法，却并没有消失，他甚至盘算着是不是该去见见自己的老情人赵姬旁侧敲击一下了。

　　而子楚这个时候，心里也盘算着其他，两人各怀心思，却暂时达成了一致，毕竟如今首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顺利继位，而非考虑将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