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前等雨等你》木成天

14、别污蔑人啊

　　外婆知道姜梅要跟朋友出去玩，特别开心：“我们家栀栀刚来就交到朋友啦。”

　　她还特意给姜梅做了桂花糕，让她分给朋友们吃。

　　姜梅记得外婆做的桂花糕特别好吃，她上次吃还是很小的时候。

　　她特意去礼品店买来纸盒装糕点。一共三个盒子，一个粉色，一个紫色，还有一个水蓝色。

　　水蓝色的盒子里，她特意多装了几颗。

　　她在装桂花糕时忍不住想，宋彦巍拿到盒子的反应。

　　平静或是客气的谢谢？总之，不会有过多的反应。

　　有时候，有些多余的小动作好像只有她自己知道，对方也许不会发现，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着，要是他发现了不一样，会不会有所想法，紧接着她又一阵憧憬，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更深的失落感，他不会发现的，即使是发现，他也只会觉得巧合，并不会往深了想。

　　面对那么多喜欢的人，又怎么会折服在这三瓜两枣的东西之中。哪怕只有姜梅知道，这是她觉得自己最好的东西。

　　她想，暗恋总是这样，一个人伤心，一个人哄好自己，又乐此不疲投入下一次默默的关注。

　　即使是一次次心碎，可那时候的喜欢，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放弃。

　　第二天一早，姜梅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一个书包，跟外婆打完招呼就出门。

　　刚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靠在门前。

　　正是宋彦巍。
　　他竟然来她家等她。

　　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灿阳暖风，他站在外婆的院子门口，是最好看的少年。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配着黑色长裤，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金色的碎发依旧是凌乱的，正低头按着手机，眉眼间有种慵懒的感觉。

　　姜梅怀着一颗跳动不定的心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那对眼睛，总是透着股漫不经心。

　　姜梅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她没想过他会到她家来接她。

　　她很开心，但又伤心。开心自然是他来接她。伤心是因为，她知道，他做这些，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够义气的男生。郎生把姜梅当成朋友，而他是郎生的好朋友。

　　姜梅明知道自己不该贪心，可喜欢这种事情，哪怕只是单方面的，还是会忍不住妄想。

　　他看她的眼神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做这些只是因为她就是她，不为其他；或许，他也对她有点好感呢……类似这样的痴心妄想，总是会忍不住冒出心口。

　　但姜梅也会很快就告诉自己，不会的。

　　像他这样众星捧月的人，哪怕让她窥见到他那点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过是因为她有个神经病的妈妈，让他那颗属于少年的不安的心有了一点共鸣。

　　卑劣的共鸣。

　　姜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然后走到他面前。

　　他看她一眼，说：“准备好了？”

　　姜梅点点头。

　　他说：“我帮你拿包？”

　　姜梅赶紧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也没有坚持，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就转身往前走，一边说道：“我包了车，直接过去。”

　　姜梅说了声好的。

　　他没回话。

　　走路时他一直在按手机。

　　姜梅不想偷窥，但走在他身后时还是忍不住看了眼他的手机。备注是程婉汐。

　　姜梅的心像是埋进去一根刺，那根刺有一下没一下扎着她，酸酸的疼。

　　他们吵架了吗？

　　原来，他烦躁时是这样的。紧绷着脸，不说一句话。

　　姜梅不喜欢这样的沉默，可她也不是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她只能拽着自己的书包带，跟在他身后。他走得很快，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必须埋头追他。

　　她开始发散思维，想自己大概永远追不上他。因为他不可能等她，这点认知让她鼻腔一阵酸涩。

　　下一刻，那股酸涩感变成了实质的酸疼。她撞在了他的身上。他竟然停了下来。

　　她抽了口气，捂着鼻子抬头，眼睛一下就模糊了。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但那笑意稍纵即逝。
　　等姜梅看过去时，他的脸色淡淡，语气也很淡，说的话是：“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姜梅摇摇头，说：“我在想我还没去过草原。”

　　姜梅想，暗恋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撒谎。哪怕她总是漏洞百出。

　　他抿了抿唇，说：“出息。”

　　姜梅没回话，只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他们视线相接。
　　姜梅隐隐觉得他好像有话要对她讲，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姜梅就移开了目光。

　　那种对视，总是让姜梅兵荒马乱。

　　一阵风吹过，带来五月的花香。是桂花的香味。姜梅想起自己书包里的桂花糕，要不还是别送了。他看起来不是喜欢吃甜食的样子。

　　姜梅再抬头时，他已经走进路边的一栋建筑。
　　姜梅看了一眼，是一家租车公司。

　　她赶紧追过去。宋彦巍在门口跟人说话。她走过去时，宋彦巍跟她介绍：“这是我们的司机，马哥。”

　　马哥看起来三十多岁。

　　对方笑着跟姜梅打招呼：“你好啊，小妹妹。”

　　又问宋彦巍：“这是你妹妹吗，真可爱。”

　　即使是误会，姜梅也不想被误会成他妹妹。她下意识反驳道：“我们是同学。”

　　她的声音太大了，他们两个人一起看向她。她顿时一阵羞耻。

　　马哥又笑起来：“小姑娘声音挺大啊。”

　　虽然对方是开玩笑，但姜梅觉得那不是一句好话。
　　她抿着唇，没说话。

　　“别生气了，上车吧。”宋彦巍忽然小声在她耳边说。

　　他声音低沉，带着温热的风，好像是故意在哄人。

　　姜梅耳朵发热，嘴上嘟囔着：“我没生气。”

　　他似乎是笑了：“嘴巴都上天了，还没生气呢？”

　　故意的逗弄，总是让人心痒痒。

　　姜梅不想继续解释，干脆抿着唇不说话。

　　车是一辆SUV。马哥开车，姜梅跟宋彦巍坐在后面。

　　姜梅下意识将书包放在她和宋彦巍中间，她低头看着书包，没注意到宋彦巍看过来的眼神。

　　车在路上行驶着。五一出行的人特别多，路上动不动就堵了。

　　一直到中午，原本一个多小时就能到的路线，他们才行驶了三分之二。

　　马哥拿出面包，说：“我早料到这样的情况，你们吃吗？”

　　“太甜了，不吃。”宋彦巍说着，回头问姜梅，“要吗？”

　　姜梅摇摇头。

　　宋彦巍嗯了一声，靠在座椅上继续按他的手机。

　　不一会，他关掉了手机，眉心却紧锁着。

　　他不开心，虽然那是为了另外一个女孩。

　　姜梅有点担心他的病症。
　　她的手指抠着旁边书包的背带扣，想着里面放着外婆给她做的桂花糕，甜食可以让人开心。

　　可是他刚才好像嫌弃马哥的面包太甜。

　　外婆的桂花糕甜吗？

　　感觉不算特别甜，花香味很好闻。

　　姜梅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那个……”

　　“你……”

　　他们几乎同时说话。

　　“你先说。”他说。

　　姜梅抿着唇，不说话。

　　沉默半晌，宋彦巍一副败给她的样子，说：“我想说，等过去了一定要好好宰郎生一顿。”

　　这并不是战争，但姜梅还是因为他的那点妥协开心。

　　她不知道自己在任性什么。他没有顺着她的必要。

　　她拿起书包，说：“我外婆做了点桂花糕，你要不要吃一点。”

　　说话间，她看着宋彦巍，对方也看着她。

　　半晌，宋彦巍语气调笑：“光说不拿的？”

　　姜梅额了一声，忙低头翻书包。

　　旁边传来他低低的一声笑：“怎么总是呆头呆脑的。”

　　他的语气不像是故意骂人，反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玩味，姜梅的耳朵又开始升温。

　　她将那盒水蓝色的纸盒拿出来递给他。

　　他会发现吗。

　　蓝色蘑菇，孢子。那些她原本从未研究过的词语，回去后翻找资料狠狠恶补。

　　一颗蘑菇会有上亿的孢子，但是她绝对是最衷心的那一个。

　　宋彦巍低头看了眼她手中的纸盒子，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了过去。

　　“我打开了？”他说。

　　姜梅全程不敢看他的反应，低着头，嗯了一声。

　　他将纸盒打开。姜梅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他从里面拿起一颗，丢进嘴里。姜梅紧紧握着书包，比人生任何一场考试还要紧张。半晌，她听到宋彦巍说：“好吃。”

　　简单两个字，让姜梅的心一下子像只枝头的小雀，疯狂跳动起来。

　　他喜欢，太好了！

　　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也许是因为桂花糕，也许是因为他们和好了。

　　马哥在前面说：“我也要吃。”

　　他扣上纸盒，说：“一边去。”

　　他们显然很熟悉。

　　马哥：“哟哟哟，护食，你俩不简单啊。”

　　姜梅的耳朵连带着脸颊迅速热起来。

　　他却说：“管得宽。”

　　语气带着随性的浪荡，让人浮想联翩。

　　姜梅感觉自己的指尖都烫起来。

　　她慌忙从书包里拿出一盒黄色包装的，说：“我还有。”

　　马哥接过去，炫耀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说：“看到没，我也有，你不是特殊的。”

　　他没回马哥的话，而是回头看着姜梅。

　　姜梅忍不住再次紧张起来：“怎么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以为就我有呢。”

　　姜梅啊了一声。

　　马哥在前面哈哈笑：“自作多情了吧，臭小子。”

　　他靠着椅背，耸了耸肩膀，说：“谁说不是呢。”

　　他在开玩笑吧。姜梅想着，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儿雀跃。

　　不对，姜梅，你可不准乱想啊，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即使你有贼心，也不能明目张胆。

　　姜梅想着，最终忍下了那句你的那盒多一点这句话。

　　马哥吃着糕点，说：“真好吃，这位同学，你外婆的手艺可以去开店了。”

　　不等姜梅开口，宋彦巍就说：“好好看你的路。”

　　马哥：“哟哟哟，酸的。要我说，你这小子，还真是到处招蜂引蝶，我看人家小姑娘是个好孩子，你可别霍霍人家。”

　　那些常人看来是玩笑的话，总是让姜梅的一颗心不安分地跳动着。

　　这时候宋彦巍懒洋洋地说到：“别污蔑人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呢。”

　　姜梅抱着书包的手一顿。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马哥说：“谁信啊，你小子，就长了一张妖言惑众的脸。”

　　他也不生气，只说：“妖言惑众是你这样用的吗，有点文化。”

　　姜梅紧紧抱着书包，他说他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那他跟程婉汐是什么情况。

　　姜梅没有资格询问，也不可能问出口。

　　但这一刻，她清楚感觉到，自己心中那颗隐秘的火苗再一次腾腾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