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球球x裴姨（幻境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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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中一直反着又腥又苦的气，四周寂静得可怕，此时不知为何，竟半点声音都听不见。
颜知忆有些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白虎和金乌随着献祭而逐渐溃散的身影，方才发了疯似的击打这困住她的屏障，这会儿手上血肉模糊，瘫软无力的四肢开始蔓上骇人的凉意，口鼻中如同被灌入了阴冷潮湿的海水，窒息感淹没了她所有的声音。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趴在了地上，只感觉嘴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往外涌，胃挤成一团、正在抽搐，作呕感极浓，只稍稍一动，就吐出了一大滩来，被水雾遮掩住的视线中隐约辨得出那应是火般的红。
身体不觉地开始发抖，泪水混着血块一起砸落，窒息感终于褪去了些。
然而晕厥感和刺骨的寒意复而笼上，让颜知忆几乎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她的阿母阿娘和阿姐们阿兄们分明就在不远的地方，若是往常看见她掉点泪珠子都必要围上来哄着，此刻却没人搭理她。
也没人能搭理她。
球球有些想把自己变回原型缩成一团，也许那样就不会这般寒冷，叫她手脚都冻得不听使唤。
阿姐们前两天才给球球发过消息，说这段时日天气暖和，正是野炊的好时候，等她们忙完手上的事务便来找球球玩儿，带着球球用原形去打猎。她们还给球球编了漂亮的花环，正用灵力存着，就等带给球球。
她们还说要瞒着阿兄。
可惜球球当时就在大兄身旁蹭吃的，这段话自然也被阿兄听见了。
阿兄微笑着说下次见到了阿姐们一定要好好比试比试。
阿姐……
阿姐……
阿姐骗人，这天气分明冷得骨头都疼。
阿母，阿娘，阿姐，阿兄……
为什么没人理我？
求求了，谁都行，理理我，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一个，求求了。
“……颜知忆？”
女人冷清的声音陡然自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背脊后贴上的手，和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和纯正的灵力。
裴卿言垂眸打量着身前狼狈不堪的姑娘，眉间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素来平静如幽潭、翻不起半点波澜的心头莫名升了些她也识不得的情绪。
她不知晓今日是怎么了，千岚颜汐等人为妖族献祭之事早已为她所知，甚至千岚还曾前来找她帮忙卜过卦、问过吉凶。
气运流失至此，实在是到了不得不牺牲的时候。人族有她以身镇着，而妖族若无大能献祭填补这个日益崩裂的窟窿，那最终的结局无非灭亡而已。
然而，今日午时阖眸小憩了片刻，再睁眼时竟心中思绪难定。
有什么催着她赶紧前往一个地方，正是这里一直挑动着她的心绪。
裴卿言敛眉注视着面前这个一夜失去亲人的孩子，思量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取出张洁白帕子来，想给这孩子擦擦脸上的血。
然而，不等她的手伸到颜知忆跟前，这孩子便猛地攥住了她的衣角，本怆然空洞的眸中生出些光亮来。
“……我认得你……裴圣人……”
颜知忆张了张唇，终于挤出点嘶哑的声音。
她认得裴卿言的脸，阿母曾与她说过的。
人族的圣人，星衍阁的阁主。
走投无路的孩子仍浑身不住的发颤，就那般跪着，朝着圣人膝行了两步，紧攥着女人的裙摆不放，抬头仰视这高高在上的圣人。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阿母他们……求求你……”
还是没忍住眼眶中的酸痛，泪珠止不住地滚落，将颜知忆的视线遮掩得一干二净，模糊得她根本看不清女人的神色。
她的脑子依旧僵着，接连的巨大打击让她此时仿佛生了锈，除了反反复复的哀求外，竟想不到其他什么话来。
在此刻，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浮木，因此那攥着银白长裙的手隐隐显露青筋，已是用尽了力气。
有人默不作声地弯下腰，为她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稍软下声音，细细告诉她:
“你阿母他们之所以献祭，是为了妖族气运的延续，便是我也无法违逆他们的意愿，扭转他们的生死。”
“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们。”
救不了他们。
颜知忆呆怔地望着她，再也没了力气，紧攥的手无力松开垂落，这根最后的浮木又游离了她的手心，仍她在死水中沉溺下去。
一时间天旋地转，视线发花，头疼欲裂，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莫怕。”
女人身上带着些冷清的浅香，此时又靠近了些，顺着心意将面前的孩子揽入怀中，瞧着她惨白绝望的神色，心中竟逐渐也随之抽痛起来。
这感觉实在陌生。
裴卿言见她难受得紧，索性抬手轻点她的脖颈，抱起晕厥过去的孩子朝着白虎族领域深处行去。
千岚等人去得太急，这场祭祀实则早就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他们本打算慢慢教球球开始接手族内事务、告诉她妖族的现状，预估起码还能有数年陪在球球身边伴着她长大。
然而妖域这般大，气运流失之事也难以准确测定。如今陡然失控，各地都近崩溃的边缘，已不是他们所能阻止的了，若此刻不当机立断，恐怕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连累球球和族人们与他们一同赴死。
因此，纵然在身躯逐渐化作齑粉消散之际听见了那被他们抛下的孩子跪在阵法之中痛哭乞求，纵然再如何心疼不舍，千岚等人也无法、不能停止这场献祭。
他们是母亲，是阿姊，是兄长，更是两族的族长和长老。
他们受族人爱戴尊敬，便要等同地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不仅仅是为了他们的孩子，也是因为他们有义务保护他们的族人。
这场巨变显现在妖域各族之中，哀痛弥漫遮掩苍穹，天色灰暗，一时间倒是瞧着寂静如死水。
颜知忆那日被送回族中，只记得最后失去意识时闻见的一股子女人身上的幽淡冷香，再次睁眼时，自己正躺在屋内，身边空无一人，那人族的圣人早已离开。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阖眸缓了缓，心头疼得有些麻木，一夜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难免无措茫然，满腔怨恨不甘也不知该对着谁去。
从没人对不起她，是她没本事守住亲人，怪得了谁呢？
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站起来给自己穿戴整齐，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按捺着面对未知的不安，准备迎接外界的腥风血雨。
颜知忆自小在蜜罐里被宠着长大，但她也不蠢。好友洛露满门惨案历历在目，一路逃亡中所见人心险恶实在数不胜数，再天真的人也该长点儿记性了。
如今，终于是轮到她了。
继位，攻讦，秘术，杀戮。
围剿，征战，扩张，统治。
时间如此之快，有时却又慢得叫人熬也熬不下去。
幸而，在颜知忆开始动用秘术大规模对内清理、对外开战时，有一故人万里迢迢，一身黑袍，背着一把长剑，孤身来到妖域见她。
这故人曾与她一般的天真意气，如今却白发似雪，眉眼处尽数风霜，往日时时无忧含笑的眸子冷凝幽寂，不紧不慢走至她跟前时倒染上些温意。
故人抬眸定定看着她，缓声道:“无家可归，求族长收留。”
她也正注视着如今熟悉又陌生的面庞，片刻无言，却又随即哑然失笑，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真心的笑。
“你若来，必是要留的。”
这是她年少的挚友，是她从火海中背出的孤魂。她们一别经年，如今竟以这般陌生的方式站在彼此面前。
即便如此，情谊未散。
她的到来，是颜知忆在失去众多之后，重新得到的第一份礼物。
第二份礼物，倒也没让她久等。
想要保持妖域内因献祭大能而恢复的些许气运，稳定的秩序必不可少，长久的混乱会使各族难以安息、加快域内气运崩溃。这也是颜知忆出手镇压对她的族人虎视眈眈的外族后仍然不停扩张吸纳的原因之一。只要肯低头与她订立天道契约，从此相安无事，她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大开杀戒。但趁乱攻讦作乱的人，都将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她要统一，她要秩序和安定。
颜知忆的实力增长迅猛，大多依靠那份秘术。但所带来的反噬，实在痛不欲生，便是洛露知晓她的心思和处境，也难免在一次见她不慎流露的痛楚后，忍不住劝她慎用这种法子。
但局势尚未稳定，她已然在独木舟上行至半途，此时后路皆断、骂名满身，若不能一直朝前，就必遭反噬。那后果，不是她和她的族人能够承受的。
即便有洛露相助，若她自己不能服众，也无法。四处都是暗中窥视打探的目光，颜知忆一刻都不敢停下。
洛露自然也知晓这些道理，再多话也说不出口，只平时默不作声多为她处理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但其实现在的状况已比颜知忆料想中的要好上许多，毕竟她只需应付妖族的事情。她原以为她这般动作，人族那边也会有些声音传来，叫她烦扰。但不知为何的，那边倒是风平浪静。
不久前，颜知忆与洛露前去人族赴宴，这宴会中各族皆有来人，无非是彼此刺探扯皮、交换利益和讯息、结盟或结仇的地方。
她本以为是场鸿门宴，因此做好了万足的心理准备，不想倒没人来她跟前惹事显眼，叫她与洛露好生诧异。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颜知忆从这死水般的诡异平静中，闻见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宴上众人若有若无投来的隐晦目光，也叫她越发笃定，人族这边当是有人出手镇压过了。
然而，谁能在人族有这般威望和影响？
年轻的族长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帘，轻轻抿了口茶水，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并不出声。
隐约中，她似是从星衍阁的茶水中闻见了点令人熟悉心安的气息。
那时虽已陷入昏睡，但她浮浮沉沉、无法安歇的意识仍模糊记得，正是这股浅淡的香味，覆在温软的躯体上，轻轻环着她、抚着她的发，伴着她度过失去众亲的难熬长夜，却又在天明时悄然从她的指缝中飘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如今瞧来，竟也没走远，应是在暗中一直陪着她才对。
族长细细忖度着，莫名勾起唇，对着杯中涟漪轻笑了下。
颜知忆不得不承认，人族的风景自别有一番风韵，只不过在意识模糊时见了一眼，便叫她记到了现在。
虚空中，有一道目光隔着幕帘，正静静地注视着年轻族长突然间的展颜。半晌之后，才默然挪开。
宴会结束后不久，妖域中龙族兀然对她宣战，就在颜知忆回到族内，着手准备战事之际，白虎族忽有一人族来客。
这人来的时机倒也巧合，恰在她准备再次动用秘术之前踏入了白虎族的领域。
“你说你是我阿母阿娘的好友，如今要来帮我？”
族长单手支着脸颊，玩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殿中站着的女人，突然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下阶去，负着手踱步来到女人跟前，又盯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朝着她靠近。
几乎在她们的躯体完全贴紧之际，她瞧着女人这绷紧的身体，偏了下头，不动声色地动了动鼻子，漂亮的眸子里便霎时溢出点点笑意来。
呀，她的第二份礼物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球球x裴姨（幻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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