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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人如未曾成为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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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瓜陷落了,陷入了思想的泥潭,又被思绪覆没。她被击中了理想,敌方那么嚣张,她却无可抵挡。看见夏祢书架上的《老子》,更是消沉。
“水利万物而不争,”“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要学会包容,学会宽恕。阳为君子,阴就是小人,对“阴柔木讷”便敬而远之,对“过刚易折”便惋惜怜悯。似乎所有不好的、倾向被动的都属于阴。水自身的名誉不能主动争取,还要等人来称颂吗。
平等宛如笑话、强力不可动摇,让我坚持或是支撑了我二十年的信念,被易的洪流摧毁。
伤心到麻木。不如放弃所有,随波逐流,可她想再负隅顽抗会儿。
回忆着历史,原始部落与图腾神话,丛林法则与儒家学说,政治革命与维权运动……裹成茧。试图用这些来抵挡。
做梦才会有,除非阶级消失,是呢。我当时盯着《周易》,冷笑了声,做出结论:片面,胡扯。
太极的黑白谁强谁弱,还不是势均力敌?位置,或是情景变了,结果自然也要变。社会环境中女性“神圣性”与“危险性”的比例大于等于一时,才有利于女性的地位;反之,小于一时,则会损害其地位。而遗憾地是前者那种情况并不常见罢了,除了现代社会。
夏祢道,所以,历史挺累人的,分分合合,前进一大步,后退一小步,再前进一小步,直到某一天,再后退一大步。经济水平回到原始社会,地盘机制回到宋元明清,然后思想也紧跟着经济滑坡,从现代文明变为原始文明,那就太可笑了。
于玠补充,还有汉字,嫉妒妖婪奸,女字旁的某些字,还真和易经的“阳主阴从”思想异曲同工。
贝儿道,五百年之内,某某平等不可求,那么,一千年呢。白昼也会吞噬黑夜。我要真的。
经岚叼着跟棒棒糖棍,作抽烟状,微笑道,我要讲的是一个与祖母悖论相关的遭遇。
某次,敖拜走在巷子里,被一块瓦片绊倒,生气地要回踩它。但落脚间,看到上面奇特的花纹,却又不舍,只因那孔雀花纹激发了他的某种意识,仿佛冥冥之中会与他的人生有一点微妙的关联。
他装陶瓦到口袋里,推开家门时,暗褐色的座钟好像在某瞬间停止了摆动,自己也回忆起了些很早之前快要忘掉的事。戴上睡帽躺下,岁月如水倒流,似乎将他送到了很久之前,祖父花一样的年纪的时候。
澹澹月影中,他的手被飞溅过来的瓦片割伤,那枚陶瓶碎片亦随之落地,化为齑粉。
祖父忙问他有没有事,闻说无事,便将他推远了些,道,那也得小心。
他道,但我手疼,还在流血。不过没事,让我在你家呆两日就好了,我可是你亲孙儿。
祖父警惕道,我家就是个绣花架子,实际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图谋的。你要真想认爷爷,得先孝敬点东西吧,不过看在你被误伤的份上,这个倒可以免。
他道,好的,那咱家在哪儿。
我来我来,你别动,祖父见他想帮忙捡,连连阻止道。两只手都伤了我岂不是还要喂你饭。
之后便回了家,他站在祖父所曾站过的位置,表情动作相一致地,迈过门槛。
闭门时回望,冰魄半悬,树影斑驳,庭院寂寂,空无一人。
夏祢道,悖论嘛,通常只是犯了逻辑谬误,不是偷换概念就是阐释含混。首先,穿越是过程,此间总会改变或者扭曲一些事物。诸位看过《时间箭》么,反法西斯的,里面的“倒流”即是给一切结果追溯起因,给苍老、破损、消逝的事物逐渐恢复年轻、完好、鲜活的原貌,使生产消解,使消解生产。
当然,也有另一版本的“倒流”,先吃晚饭,再吃午饭,最后是早餐。只作用于时间,不干扰人的生活伦理。大家觉得穿越会是那种呢。
于玠道,敖拜穿到过去,也即,他的时间线是正常地由幼年到老年这般走的,现在、过去和未来好像只是他游历的不同空间而已。可众所周知,“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祖父所在的空间只有一个,便是已然化古,又如何在一须臾间重建呢。
贝儿若有所思道,平行世界的话,都可。可时间应该只是一个摸不着的概念罢,怎么可能单线倒流呢。而且没道理人在变小,环境也在反向变化,人所做的事、吃的东西还能正向反馈。
否则,不就相当于,在世界上某个地方,那里的人很神奇,都是从无知的耄耋之岁长成老练的孩童。从土里爬出再钻回母腹走向消亡?不对,这不成了第一种?若按第二种的思路,从土里爬出就不合理,自相矛盾呐。
他们才不接受虫子躺回原位变成皮肉呢,夏祢作干呕状,不能细想。
于玠道,穿越也可以没有过程,直接由一点跳到另一点,行罢,这样只是不产生直线罢了,波动范围还会更大。应是平面交叠时才有可能省去过程。
罗丝呢喃,既站在此岸,又站在彼岸,既站在过去,又站在未来。今日的河流完全消失。这边的人走到那边,这边的人不复存在。已发生的不可更改,发生过的正在改变。
夏祢道,谢补充。其次,如何确定捡到的碎片一定来源于祖父跌落的那个花瓶,有无可能是之前或之后发生的巧合。也许世界上还有另一片,可以代替这一片,去弥补那一份完整的存在。
经岚道,凭感觉和直觉,也凭微观检测。
阿瓜道,回归最原始的基本问题,凭空多出一个人不奇怪么,来处怎么安排。若说人因为记忆而存在,这倒能解释得通。
于玠点头,确实,我们每天遇到的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ta的来处,即使产生交集,也会迅速变为路人。更兼韶光飞逝,无关紧要的人会逐渐遗忘,去路自然也就无关紧要。
夏祢道,如此凭空出现倒也不奇怪了,即使发现,人们大可以理解为错觉,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重复的次数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
经岚道,这不就是唯心吗。
夏祢道,一种思维方法和认识方法而已。
阿瓜道,那么,他的祖父当时究竟有没有捡完所有碎片。假使捡完了,他手中的碎片哪来的,有无可能来自于另一个花瓶。
经岚道,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自然生长的树叶,却有人类捏造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生物或者非生物。关键是,一次性自然摔碎摔成和这片瓦一模一样的瓦片的概率是多少。
于玠道,施力点,受力点,倾斜度,高度,地球自转速率,恒星卫星影响度,风速,风向,温度,重力,压强,花瓶重量、质量和密度,发生时间,起点,落点,时间长短……影响因素太多,我也不知道。
经岚道,所以,信我是嬴政,还是信世上还有另一片这样的瓦。
于玠道,前者。从此你别号“嬴政”。
贝儿道,后者,就算几率很小,毕竟还能克隆或3D打印。
阿瓜笑了,复制这片破瓦?
夏祢道,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有些猜想,这便来到了第三个问题。你们谁还见过类似的花纹。
罗丝回想道,小时用过类似背包和画册,忘了是不是这个。
于玠道,公园和动物园里看到过。丝丝,你方才在说什么,咱到一边去讲。
罗丝道,好。
阿瓜道,一些民族的服饰和舞蹈。
经岚道,钢琴和书架上。
夏祢问,哪里的书架。
经岚道,家里。
好吧。玠玠,你们在谈什么,这是要搞事,夏祢问。
于玠道,算一些东西,等会要去请教一位b班朋友。
夏祢道,若那位朋友解答不了呢?
于玠玩笑道,我再去问老师,但我怕老师会打死我。
贝儿道,让小夏去问,她不务正业惯了,定是不怕的。
夏祢接,如此那般,玠玠到时候千万要托付给我,我必万死不辞,也请诸君放心,我定不会搞砸的。
于玠道,得,你收敛些罢,上回老师差点把你的书给收了。
夏祢冷漠一笑,无谓道,本子都撕了,我还怕这?
太阳红彤彤地照在松树前的石板上,在旁边染了块粉霞地毯。谢凰看着紧闭的大门,来得不是时候?
夏祢道,要不等等?无聊的话,咱联诗如何。
谢凰应好,道,你先来。
夏祢拿出一个笔记本,道,我们边说边记。日落西山君自悲。
谢凰接,悲尽人烟净散去。
夏祢边记边道,咋都这么悲,我们很悲吗。好罢,候人兮猗,确实悲。话说咱是写格律还是绝句,以及压哪个韵呀。松髯增生须底黑。
谢凰道,来了。随便罢。风刀怎奈蓬头绿。劝君喝尽杯中酒,你我一笑泯恩仇。
夏祢道,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咱喝得是什么酒,咱之间有什么仇。且将这“仇”换那“愁”。莫笑门寂无人来,逢道言欢不长有。
谢凰道,也好。大小姐,下午好,我们找你玩儿。
夏祢立马收好东西,对来人道,上次约好,今来履约的。
经岚爽朗道,欢迎欢迎,二位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