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耳朵竖起来》祝余年

3、难

　　陈意年被堵在网吧后门，一群人携棍带棒，面色不善，他背靠着长满滑腻腻青苔的墙体，只觉得自己今天死定了。

　　领头的人染一头黄毛，跟瘦猴似的，肩上搭着棍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面朝他笑。

　　阴森森的，陈意年抖了两抖。

　　“各位大哥，咱们好商量，您看是小弟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跟您认个错，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饶我一次。”

　　“陈意年是吧？”

　　那人的声音尖利，就像是指甲划过钢板的刺耳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他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我。”

　　周末没事想上网吧玩把游戏，没成想刚走到巷子口，就被人喊了一声，他回头一看，一群人浩浩汤汤地朝他快步走来，手里拎着胳膊粗的棍棒，陈意年直觉这不是好事，随即拔腿就跑。

　　奔跑中还不忘给孙端寅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救自己。

　　原朗村这片地方陈意年并不是很熟悉，只是跟着孙端寅来过几次，这家新开的网吧机子不错，价格也稍低一点，后面孙端寅不在，他也经常自己一个人过来。

　　虽然他在学校学习不行，但也不是惹事生非的主儿，今天兜头来这么一出，确实是吓得够呛。

　　黄毛嗤笑一声，“听说你小子鼻孔朝天看，看不上我妹妹？”

　　“大哥，你妹妹是谁啊？”陈意年脑子里闪过一众女生的面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拒绝的女生没有十多个，也有八九个了，这下子让他一时间去想，实在是想不起来。

　　“陈小花！”

　　黄毛颇为得意地说完这个名字，却看见对面这小子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看来不打一顿，你是想不起来了，兄弟们！”他扭头招呼一声，身后的几号人纷纷逼上前来，黑压压地把光线都遮住了。

　　陈意年赶紧伸手：“大……大哥！我想起来了，陈小花！我知道！就是那个又高又瘦又好看的女生！”

　　他还是机灵，无论怎么样，先恭维一下再说。

　　话说完，黄毛的脸色不太对劲，好像更黑了几分。

　　“你找打！”话音一落，棍棒就纷纷扬起。

　　陈意年盯着近在咫尺的棍子，立马抱头喊了一声“啊”！

　　不远处就响起了警笛声，趁他们愣神的时候，陈意年推开几个人朝巷子口冲了出去，立马就看见一身黄色的外卖小哥，警笛的声音就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上车！”

　　听见熟悉的声音，陈意年大喜：“寅哥！”

　　坐在电瓶车上，两个人一路风驰电掣地跑走，留下黄毛等人对着灰尘气急败坏。

　　绕出原朗村，孙端寅停下车，示意身后人下来。

　　“你惹了什么事？怎么会在这里被人堵。”

　　陈意年也是无语，拨弄着自己被吹乱的刘海，“只怪小爷长得太帅，有人爱而不得，所以招来祸患。”

　　“说人话！”

　　“就是有人跟我告白我拒绝了，然后她哥哥刚好是小混混碰上我了就追着我打！我也很冤的好吗！”

　　陈意年插着腰开始控诉，“我就是想去网吧玩玩游戏，谁知道会遇上这种事情。寅哥，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恨自己生作男儿身，不能以身相许。”

　　“闭嘴。”

　　孙端寅跟陈意年待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觉得他聒噪，拧着眉看到他的白色T恤后面蹭了一圈绿色的青苔，“以后你少到那边去，不安全。”

　　“为什么啊？”陈意年不太乐意。

　　他不到原朗去，基本没可能遇上孙端寅，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偶尔还能碰上，现在寅哥休学了，他是真没法见面了。

　　“人家都追着你打了，你还不怕？真想交代在那里？”孙端寅不乐意跟他多说太多，原朗村里的混子大多是不太懂法的，跟着大哥指哪打哪，年龄又小，不知道轻重，特别容易遭成难以挽回的后果。“总之别去那里。”

　　陈意年撇撇嘴，“那以后我怎么找你？”

　　“你的电话是用来砸核桃的？”孙端寅收回一只脚，扶正车子，“走了，你赶紧回家，别在外面瞎溜达。”

　　当时接到陈意年电话的时候，孙端寅心都沉底了。

　　顶着撑满胃的发酵包子，狂骑了几公里才回了原朗，在巷子里一路飞溅水花，才找到陈意年，还好他来得及时，那帮人没动手。

　　原朗村里的人，孙端寅几乎都认识，黄毛似乎是刚过来混的，还不懂规矩，大白天的打人，太过于嚣张。

　　他眼里泛过一丝凌厉，如果陈意年真被打了，黄毛这帮人必须付出代价。

　　—

　　睡了个囫囵觉起来，全正思闻到了满屋子的香味。

　　早上因为婆婆江女士在电梯里的那一出把戏，全正思吃完海鲜粥就躲进房间里锁了门准备睡觉，她给刘思敏发消息让她好好守着孙女士，不要让她过来扰她清梦。

　　果然刘思敏还是很有法子，她睡了一整个白天，起床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暗了。

　　打开微信消息，蛋糕店的店员发了个做好的蛋糕照片过来。

　　全正思在几天前就已经把蛋糕订好了，柠檬酸奶慕斯蛋糕，之前是同事过生日吃过一次，不甜不腻刚刚好。

　　装饰没有过多的花哨，撒了一些青柠檬皮碎屑在上面，一股清新的味道呼之欲出。

　　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高端的消息有三条未读。

　　【高端】：还在睡觉？

　　【高端】：我买了虾，白灼吃？

　　【高端】：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我买好票，十点的场。

　　全正思笑起来，虽然婆婆这样，好在老公还是对她不错的。

　　作为一个警察，忍者神功是必备的一个条件，对婆婆嘛，现在先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开了门，就看见高端拿了菜从厨房出来。

　　刘思敏接过去摆在餐桌上，抬眼看见全正思出来，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小思姐”。

　　全正思换了一身真丝吊带裙，披着针织开衫，头发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碎发顺着下颌弯处一个慵懒的弧度，举手抬足都是懒洋洋的模样。

　　怔愣了一会，刘思敏才指着那盘被蒸红的虾说道，“快来！今天有你喜欢的虾，等会儿我给你剥。”

　　“小敏，我可是有老公的人，可不能让男人闲着。”全正思拉起从肩头滑落的开衫，捂着嘴偷笑。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高端走近餐桌，把全正思的碎发拨到耳后，问她在笑什么。

　　“没什么，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全正思冲刘思敏眨眨眼，“对吧？”

　　“那可不！”刘思敏得意起来，又转头打了个喷嚏，搓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不好意思地笑。

　　全正思嗔她：“你看你，说你穿得少，你还不相信，还不跟我过来，我给你找件衣服。”

　　“不用，我就穿这件。”刘思敏摆手，从沙发上捞起一件外套，是全正思早上披在身上的那件，皱巴巴的揉在那里，被刘思敏仔仔细细展开，再认真穿上。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全正思不免有些心疼，这姑娘……

　　跟刘思敏认识，需要追溯到四年前。

　　她初入职场，因为职业的特殊性，总是会遇到那些年纪小又误入歧途的孩子，心软又心疼。

　　脏兮兮的刘思敏就混在这群孩子之中，头发打绺，脸上被蹭破了皮，至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留在眼睛下方。

　　十八岁的刘思敏，惊恐地蹲在地上，看着这之中唯一的女警——全正思。

　　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了生存从农村出来打工，却被人骗进泥塘里。

　　被解救的时候，全正思唏嘘不已，她至今记得那双装满恐惧的眼睛，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充满了希望。

　　那时候的自己，只觉得穿上这身警服的责任，无比的重大，沉甸甸的，却又将胸中填得满满当当。

　　好在刘思敏没有被过去的经历影响，慢慢地长成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她也留在了这里，与全正思保持着联系，也见证了她的婚礼。

　　只不过，好像骨子里，还是有着几分拘束。

　　今日的晚餐，是江女士掌厨的，全正思吃人嘴软，全程安安静静地吃饭。

　　因着是儿子高端的生日，江女士也收敛了不少，况且有刘思敏在一边哄着她老人家，这顿饭吃得倒是顺利。

　　全正思爱吃虾，只对于剥虾这件事，她实在是觉得麻烦，不过今天有两个人照顾着自己，她吃得乐呵呵的。

　　一大盘白灼虾，高端和刘思敏，你剥一个我剥一个，全都堆在全正思的碗里。

　　“好啦好啦，你们也吃呀，别都给我剥了。”

　　江女士刚想发作，察言观色的刘思敏就赶紧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的碗里，“江阿姨，你也吃！”

　　“妈！这个也好吃，你多吃点！”高端从善如流。

　　被安抚住，江女士瞥了全正思一眼，三两口把饭吃完，就丢下筷子，“行了，我吃饱了，你们也别给我夹菜了，赶紧照顾祖宗去吧。”

　　这话说得刺耳，全正思脸色都僵住了，捏着筷子一动不动，高端的手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擦两下，似是安抚。

　　“我也吃饱了，江阿姨，我陪你去散会儿步吧？”没吃几口饭的刘思敏赶紧站起来，跟在江女士的身后。

　　这位婆婆似乎是真的气到了，木着脸坐在沙发上，“饭不做，回来就睡了一天，吃饭还要帮着剥虾，我们家不是娶了个新媳妇，看来是娶了个公主吧。”

　　“高端过生日，也不见你忙，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蛋糕一个。”

　　“叮咚”，门铃响了。

　　刘思敏去开门，捧着蛋糕进来，“江阿姨，蛋糕这不就来了吗！”

　　被打脸的江女士拧着脖子，不发一言。

　　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全正思稍一用力，手里的筷子就折了，“我吃饱了。”

　　清脆的声音引来几人的注意，高端赶紧把筷子拿起来扔进垃圾桶。

　　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先休息一下，我来收拾。等会儿我们去看电影，别生气了。”

　　全正思点点头，拿着手机看到群里武胜艾特自己问材料的事情，她专注地回复消息，没注意沙发边上江女士的眼神。

　　看到自家儿子开始收拾碗筷，而全正思正拿着手机并不打算帮忙，江女士更是一肚子气。

　　“高端！你放着别动，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忙了一天了最应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