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Tifts

1、第一章

　　枫叶还没有被秋风染红的九月，初顺萧像所有同样懵懵懂懂第一次踏入振海一中大门的新生一样，走向了未来三年学习生活的地方。陌生的校园，陌生的走廊，连顺萧最喜欢的枫树都显得那么不一样。
　　“马骁！！”班主任的声音定是受过岁月的“洗礼”，声音这么雄厚，简直是个棕熊精转世。“到！！”“西蒙……库尔布斯基？”全班一片安静。这安静源于古怪的俄罗斯姓氏。“库尔布斯基！！”班主任把声音又提高了一点，还是没有人回答“到。”
　　第一天便缺勤的外国交换生，一定不是个寻常物种。于顺萧而言，这位交换生固然神秘，但她懒得费脑筋幻想与他有关的种种不定式——胡思乱想确实能让自己兴奋不已，可若是这位库尔布斯基像个西伯利亚棕熊呢？恐怕少女心的都要哗啦哗啦碎一地了。“不给没有保障的事情留幻想。”别扭少女初顺萧为自己脱口而成的金句暗暗得意了一把。不过现在真正困扰她的，是暑假不正常作息导致的嗜睡症——仅是一次早起就要了老命了。关于这个“西伯利亚棕熊”，她只是希望能和这个坐在她后面的人合得来。
　　第二天顺萧再次走进班门时，原本空空无也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暗色花纹的书包和一顶刻着“California Republic”和一只红色豹子的帽子。然而这些东西的主人还是没有露面。在顺萧从图书馆把一堆书抱回来的时候，她透过玻璃清楚地看到，库尔布斯基留着到脖子的棕色卷毛，头上反戴着那顶帽子。库尔布斯基好像感觉到了顺萧的目光，下意识的转过了头。那双淡淡的湖蓝色又加入了一丝浅棕色的眼睛，第一时间撞上了顺萧深不可测的黑眼睛。高挺的鼻子，刀片薄的嘴唇，加上那双就算是在俄罗斯人中也少见的眼睛，眉毛中间有一个小疤。库尔布斯基显然继承了俄罗斯优质的基因，却没有什么野气，乍一看还有点狼的贵气呢。无疑又会受到全校女生的追捧。顺萧连忙收回了目光，库尔布斯基不像是个爱出风头的坏学生，为人也没什么架子，她甚至感觉刚才库尔布斯基冲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平凡的一天并没有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不同。或者说，除了被盯得心里发毛。班主任像是被昨天库尔布斯基的缺勤惹恼了般，介绍他时只是说了句：“欢迎我们今年新的交换生西蒙库尔布斯基，今后三年的学习生活他将和我们并肩前行。” “叫我Simon就好。”库尔布斯基也不太在乎班主任的冷清，简短地报了自己的姓名，露出了一颗小虎牙。他笑起来时贵气不减，只是不那么清冷了，很有少年气。
　　然而，一整天顺萧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女孩子们都挺自来熟，凑成无数个小团体叽叽喳喳着，好像在发泄什么不满。
　　“不就是坐他前面嘛，醋味儿那么大。”顺萧撅撅嘴，嘀咕了一声。
　　后方一声轻笑。

　　午间的阳光还是那么的刺眼，一点也没有秋天的样子。校园总是别有一番生气。库尔布斯基并没有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在各种球场上大展球技，只是默默地坐在看台上看足球比赛，甚至还难以察觉地打了个小哈欠。
　　“他在想什么？西伯利亚草原上飞翔的雄鹰？还是邻居奶奶家做的面包？”明明也是个青春年纪的阳光男孩儿，但周遭还是有些冷气，自动屏蔽掉了别人的寒暄。人和人真是不同，球场上的男生们固然受欢迎，这年月少年气总是人们青睐有加的。可西蒙身上有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有种称他一声“少爷”的冲动，或许这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气质”？不过，这些问题只是在顺萧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罢了，她并不乐于窥探别人的隐私。
　　“这样的男孩儿属于西西伯利亚平原，归宿是乌拉尔山脉。”回到教室，顺萧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写进了日记中。“高中时代能有这么个同学，回头跟别人吹也是很自豪的嘛。”坐在顺萧旁边的女生冲她笑了笑，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我是岑嘉，岑参的岑哦。”
　　顺萧对这个女孩儿不反感，也笑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岑嘉初中就是振海的，对校园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很乐于看到新生，一天不到就跟周围的人熟络了。
　　“你初中不是振海的吧？肯定没听说过库爷的风流韵事。”岑嘉坏笑着，脑袋向顺萧这边探来。
　　“怎么了呢？伤过多少小女孩儿的心？”顺萧倒没什么八卦的兴趣，不过为了给岑嘉留下个好印象，应了声。
　　“他初三的时候在振海读过一阵儿，因为他爸要给咱们学校投资，就那么小半年吧，之后人家就回俄罗斯考试去了。”岑嘉娓娓道来。
　　“那这半年里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顺萧眨眨眼，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有个跟咱们同届的女生，以前追过不少小哥哥呢，也是惯的，看见谁招人喜欢就要追谁，好像追到手了自己就很了不起一样。她就是钓鱼，人家稍微上了点钩就甩杆不要了，整出来一幅自己特高贵谁也配不上的样子。所以啊，一见到库爷她就说‘治好了我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表现得特别死心塌地。库爷那时候还没这么有距离感，挺能和同学打成一片的。估计他在俄罗斯也没怎么被人追过，反正不会被这么疯狂的追，他还挺喜欢那个女的。”
　　“疯狂？总不能为爱跳楼吧。”顺萧顺势说这。
　　“最开始还不算出格，那个女生跑到库爷他们班教室，把墙上天花板上，反正能画画的地方吧，都给画上了西伯利亚平原上的风景，什么鹰啊熊啊，反正特别好看就对了。库爷还有点感动呢。之后那个女生发现库爷好骗，就各种逗他，还差点把他带歪了，净往酒吧那种地儿钻。之前那个女生和别人顶多3个月吧，和库爷在一起快有5个多月了，我们都以为这个女的要浪子回头。”
　　“在一起？他们俩真的公开是cp了吗？”
　　“没有，从来没有。库爷肯定是把她当成女朋友了，至于那个女生嘛，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已经把他俩当成cp了。”
　　“噢，你接着说。”
　　“库爷虽然是俄罗斯人，但是因为他爸工作的原因，已经把中国当成第二个家了。中国教育这一套他玩得挺溜，学习一直在年级里不错，但是被这女的这么一整肯定就往下掉啦。他们俩在酒吧成双入对在别人眼里早就是一对儿了，那个女的也不消停，以前撩过那些社会大哥。那些大哥看见他们俩成双入对的肯定挺不爽，总是扬言要把库爷办了。但是说实在的那些大哥也都毛没长齐呢。”
　　“这都是什么小说剧情啊。”顺萧撇了撇嘴。
　　“重点就是这儿，接下来发生的真是按照小说模板走的。”
　　“他该被打了？”
　　“小腿骨折，锁骨骨折，眉毛上留了一个疤。”
　　顺萧忽然想起库尔布斯基眉毛中间的那道小疤。
　　“那个女生呢？出了这么大事儿然后呢？”顺萧愣了两秒钟神，接着问道。
　　“跑了。本来她在国内也上不下去学，去国外了吧。那个女的跑了之后库爷也就回俄罗斯了。”
　　顺萧脑补出了库尔布斯基落寞地拿着箱子的背影。
　　“那他还回来干嘛？缅怀呢？”
　　“谁知道，可能就是为了参加国内高考才来的吧。他后来倒没多伤心，知道自己被耍了，估计也觉得自己够傻的吧。“
　　”嗯？？？不应该是怀念前任吗？？？“
　　“库爷很理智的，只是大部分时候都没带脑子而已。”
　　“好离奇的故事。”顺萧下了结论。
　　“库爷还是改变蛮大的嘛，今天这么高冷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性格变了。”
　　顺萧三两句结束了和岑嘉的谈话。午休已经快到头了，顺萧还没来得及补觉呢。
　　“库爷！”也不知迷瞪了多久，顺萧被岑嘉的叫声惊醒了。
　　“库爷”冲岑嘉扬了扬小虎牙，坐在了顺萧的后面。顺萧睡意全无，从桌斗里拿出课本，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初秋的下午真是好极了。顺萧的座位靠窗，对着操场。操场上高二在上体育课，经常有“传球”的声音传来，还有剩下的一些生命力顽强的知了叫个不停。
　　“真好啊。”顺萧小声嘀咕了一句，讲台上自我介绍了20分钟都讲到自己孩子怎么写作业的地理老师被顺萧彻底屏蔽掉了。
　　“俄罗斯的秋天很少有这么暖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低语，声音里透露着兴奋。
　　顺萧没想到自己声音这么低还会被听到，实在是有点尴尬，只能敷衍了一句“哈哈是吗。”试图结束交谈。
　　“是的呀！你是叫初顺萧嘛，你应该知道我叫什么了吧。刚才我看你和岑哥聊天呢，肯定没说什么好事儿。那点陈麻烂谷子岑哥就爱给我往出抖搂。”库尔布斯基哼唧了两声，北京话简直溜到飞起。
　　“你北京话说得不错诶，儿化音的劲儿比我还地道呢。”顺萧听见这一嘴北京话从一个棕色小卷毛嘴里吐出来，有点违和的好玩儿。
　　“那可不，爷打小——等会儿，你还没回答我岑哥是不是在你面前把我皮给扒了呢！”
　　“啊。是说了一点。”顺萧没否认。
　　“我装了半天的高冷形象啊......”顺萧瞬间感觉到了一只本来蹦来蹦去的小金毛脑袋耷拉了下来。
　　“哎呀，那不是库库嘛，库库回来啦！”地理老师聊完了自己儿子写作业的种种，突然发现了库尔布斯基摇摇晃晃的小脑袋。
　　“啊啊啊老师好！”本想吐槽一下岑嘉大嘴巴的库爷站了起来，朝地理老师露出了小虎牙，简直就是金毛附体。
　　“这回三年都跑不了了吧，好好学地理吧。”地理老师话音刚落，底下就有女生小声嘀咕起来，“那边的女生，说什么那？不允许人家帅哥有点青涩的过往啦？”那边女生闹红了脸，不敢再说什么。
　　库尔布斯基乐乐呵呵地应了两声，便坐了下来。
　　“没办法啊，这就是太有魅力的副作用。”库尔布斯基吧哒吧哒地摇了摇脑袋，语气非常欠揍。
　　顺萧偷偷翻了个白眼，没有再搭理后面的大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