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绮绣雪

5、第 5 章

　　当晚分房间之时，除了先进去的程青和不在的赵星辰，其他所有人都在过廊听到了骆少机的一番话。
　　谁是有心人？
　　谁利用了骆少宾的茫症提前将西十五间布置成东一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在掩盖什么？
　　不过在不知道这些之前，所有人已经明白了傅红雪所说的“有心人”。
　　因为在座的没有傻子，在这个江湖行走从来没有人是傻子。
　　如果真有人称自己是个傻子，那么也不过是装疯卖傻罢了。
　　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到了和尚身上。
　　气氛愈发诡异而紧张。
　　那和尚苦笑一声，道，“叶大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这么冤枉我又是做什么？”
　　见叶开但笑不语，那和尚只得道，“那日下午我一直和少宾兄在一起，老伯死的时候我和少宾兄一起出来找人评理，还遇到了你不是？”
　　叶开轻松道，“是啊，你们确实看到我了。”
　　骆少宾像是突然回神了似的，急道，“没错，老伯死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我虽然有时会犯糊涂，但总不至于会认错人的！”

　　叶开道，“你确实没有认错人，和你在一起的也确实是他。”
　　骆少宾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叶开忽道，“骆兄弟，你再和大家讲讲昨日下午你都做了什么，最好讲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骆少宾虽然此时心急，但他对叶开这个朋友依旧很信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回忆道，“昨日午时我在甲板，他来找我对诗，过后我们一起回了房间。我就在房内休息了快两个时辰，接着他来找我继续对诗，后来我们发生争执他说要找人评理，我们就一道出去，遇见了你。接着，就和你一起再回到我的房间，老伯已经死了。”

　　这样听来，老伯确实是死在申酉交接，骆少宾与和尚离开房间又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又有叶开为证。和尚岂不是没有作案的时间？

　　叶开冷静道，“骆兄，午时过后你回房，是自己回来的还是与他一道？”
　　骆少宾不解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叶开道，“你们在甲板绕了一道，他又故意引着你，骆兄你确定你回到的还是自己的东一间吗？”
　　这时周岳却怪声怪气道，“叶大侠，就算这房子和骆掌门的东一间内部相似，可能会认错，可是骆掌门又怎么会刚好突然走进这一间呢？”

　　叶开还未开口，赵帮主却道，“有可能。”
　　傅红雪冷冷道，“也就只有这艘船上才有可能这样。”
　　骆少机看看自家兄长，又看看叶开，再看看这船，突然道，“双龙舟！”
　　叶开赞许的点点头，“正是这艘双龙舟独特的构造才能使骆兄产生奇妙的误差。”
　　骆少机终于明白了，“这双龙舟两边都是船头，从哪边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而我堂兄糊里糊涂被人带到了西侧进入这内厢。”他转向自己的堂兄，“堂兄，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记自己房间的吧？”
　　骆少宾答道，“记得，不就是左手第一间吗？”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明白过来了，他捂住嘴，不可置信道，“我要是从西侧进来，左手第一间就正是这西十五间啊。”

　　众人心中一凛，模模糊糊间也明白了什么。
　　叶开缓缓道，“所以昨日午时他在甲板缠住了你，借着对诗为由扰乱你的注意力，在骆兄不留意时将你送入西侧，而骆兄则自己进入了早已布置好的西十五间，不疑有他便在房内休息了两个时辰。”
　　叶开走到了面色惨白的骆少宾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接着道，“而与此同时，他将老伯约在了东一间加以杀害，再若无其事的来到西十五间，借着争执带骆兄来到甲板时刚巧碰到了我，于是我和骆兄一起成为了你不在场的证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众人一阵沉默，赵帮主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真是计划周详，第一时间将自己排除了嫌疑。”
　　那和尚倒是神色镇定，听完叶开的话不禁拍掌大笑起来，“人人都说叶大侠聪明睿智，果然名不虚传，这故事编的倒真有趣。”
　　叶开挑眉道，“故事？”
　　和尚镇定道，“就算叶大侠是小李飞刀的传人，也不能就无凭无据肆意栽赃？”

　　和尚将“小李飞刀传人”几个字咬的极重，意在暗讽叶开以声名压人。叶开自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倒也不生气。

　　是然，叶开怎么会生气呢。

　　叶开微微一笑，“我的话自然不是空口无凭。”
　　叶开没有动，而傅红雪动了，一瞬间傅红雪便从和尚身后推了一掌。
　　和尚感到掌风所致来不及回身对掌，情急之下极自然的甩下脖子上一串佛珠，佛珠落入他口袋之中，而串起佛珠的细丝则在空气翻动，形成薄薄的一层网，硬是挡住了傅红雪的掌风。

　　傅红雪这番出手授意于叶开，自然不打算取和尚性命，不过逼他出招而已。
　　若然傅红雪起了杀意，那和尚早已化为死尸，哪里还有后招？

　　傅红雪与和尚这一对招，发生在一瞬间。骆家兄弟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结束。
　　见多识广的赵帮主突然大喝道，“金蚕丝！”
　　傅红雪敛眉道，“果然是金蚕丝。”

　　骆少机惊魂不定问道，“金...蚕丝？”
　　骆少宾面色惨白，断断续续道，“金蚕丝是千年冰蚕所出，看着...看着极柔，实则极利，吹毛断发杀人于无形。”
　　叶开道，“不错，而老伯的真正死因正是被金蚕丝勒颈，窒息而亡。身上的刀伤和房间的血迹，不过是他不想让大家注意到老伯真正死因，而使出的障眼法罢了。”

　　事已至此，那和尚倒也真有胆色，依然笑道，“就算我真的是用金蚕丝那又怎样，叶大侠依然没有给出我利用骆少宾茫症制造不在场证明的真凭实据。”
　　他虽然面上强作镇定，但汗已顺着脸颊一滴滴的留了下来。

　　叶开叹了一口气，蹙眉道，“你还真是不死心。那好吧，骆兄，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昨日和他是因何争执起来的？”

　　骆少宾道，“当时我说要以一物为主题，两人各自作诗。而当时夕阳照进房内景色甚好，我们便约定以夕阳为题。但是我们因为对诗词的理解不同争执了起来，他便提出要出来寻人评理....”

　　骆少宾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慢，看来他也终于醒悟了。

　　那和尚冷笑一声，“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
　　叶开看了那和尚一眼，没有回答。眼神中充满怜悯。

　　和尚见他不答话，愈加沉不住气，高声问道“那番话又能证明什么？”
　　也许换作别人在这种场景下，怕也不难明白过来，不过是自己置身此情此景，所谓当局者迷，那和尚始终参不透自己整个策划的事件中最大的漏洞。

　　傅红雪冷冷道，“千算万算，棋差一招。”

　　此时夕阳的最后一束余晖透过窗户照映了进来。
　　带余辉散去，房内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和尚脸色铁青，汗水已经渗透衣衫。
　　他的眼睛闪烁的奇诡的光。

　　倒了这一步想必也没有人不明白了。
　　叶开一字一句，缓缓道“如果昨日申时，你们真的在骆兄的东一间，又怎么能看到落日呢？”

　　正如老伯所说，这双龙舟停在海中已有三日，东面朝东，西面向西。骆少宾与和尚两人若不是在西侧又怎么能在申时欣赏到落日呢?

　　事已至此，那和尚也无话可说。
　　他叹道，“叶大侠果然聪慧过人，但我还有一事要说。”
　　叶开正要走近他，忽见那和尚一把抓住骆少机再反手扔了出去。
　　叶开一把扶住尖叫着的骆少机，正待回身，那和尚已然破窗而出。
　　几道身影也跟着出去与他缠斗起来。

　　傅红雪没有出手，因为他一旦出手就绝无活口，而叶开要的是活口。他知道叶开的心思，便负手在旁观战，以叶开的身手那和尚根本不足为惧。

　　和尚眼见斗不过叶开，便伸手摸了摸口袋，再向海中一挥。
　　那十几颗佛珠便在星空下挥舞，众人不知这和尚扔出佛珠是何意。
　　叶开却消失了，消失在甲板上，
　　而他又出现了，出现在空中。
　　紫色身影在空中一个回旋，这十几颗佛珠便落入他手。
　　而这时那和尚却突然飞出一道金丝，直逼叶开心口。

　　以叶开的轻功应该能够轻松躲过，本应该如此。
　　但事情往往有了意外的变化，叶开他竟然不能躲开！

　　傅红雪大惊便要挥刀，但他刚刚负手在旁与叶开的距离甚远。
　　电光火石之间难以赶到。

　　但有一个人却挡住了这一击，有个人从叶开开始与和尚缠斗起便一直跟着叶开。
　　他用匕首挡下了一击，就像是一直准备好了一样。
　　这人就是程青。
　　叶开落地重心不稳，一个趔趄便倒在了傅红雪怀里。
　　傅红雪紧张道，“没事吧？”
　　叶开摇摇头，撑着傅红雪吃力的站起来。
　　傅红雪随手摸到了他的脉门，傅红雪看着叶开的眼睛，惊道，“为何你的内息.....”

　　叶开正欲说话，却听到那和尚大吼一声，“你还不来救我？！”
　　抬眼望去，和尚被逼着站到船舷上，周岳，程青，赵帮主三足之势将他包围起来。

　　他在和谁说话...?

　　但叶开还没问出口时，骆少机尖叫了一声，他叫的那样凄厉，那样恐惧。
　　叶开顺着他目光看去，不禁也愣住了。
　　和尚身后出现了一张大口。
　　血红的大口，锋利的牙齿。
　　巨鲨！是巨鲨！
　　和尚惊慌间便想跳下船舷，可不知怎么的他却倒下了。
　　面上带着不可置信又恐惧的表情，向后仰倒，掉入了海中。

　　已经迟了，谁也没来得及抓住他。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鲸鲨咬断了和尚的脖子，咬碎了他的四肢。
　　血浆，脑浆全部碰裂出来。
　　鲸鲨吞吐着，喷出血来，洒到了船上。

　　叶开和傅红雪都呆愣住了，终他们一生都没见过这么残忍和痛苦的死法。
　　叶开不忍的闭住了双眼，傅红雪则紧紧搂住他。
　　傅红雪在看着那鲸鲨，但他的汗也渗透了出来。

　　不管那和尚做了什么，他都不应该就这样的残忍的去死。

　　赵帮主一声令下，即可调转船头，沿着海岸开去。
　　双龙舟在惊涛骇浪里徐徐前行，躲过一波又一波的大浪。
　　船上的人都没有说话，此刻一片寂静。

　　巨鲸帮不愧是海上的好手，不多时便以乘风破浪离开鲨群。一行人刚经历风险，心有余悸，还未言语。事情发生的这样的突然，叶开还依然在意着和尚嘴里大呼要救他的人，虽然还是有些许疑惑，但是那人是谁也在清楚不过了。

　　叶开猛烈的喘了口气，强行压下自己身上强烈的不适之感。而傅红雪从始至终一直在侧扶着他，傅红雪皱眉道，“你身上的真气一直在乱窜，为什么？”

　　叶开重重的吐了口气，笑道，“没事，刚刚抓佛珠的时候运功太急，一时走了神没控制好真气而已，别介意。”他把傅红雪的手从胳膊上放了下去，又从衣袖里倒出佛珠，走到赵帮主面前。

　　傅红雪自然知道他在说假话，他也明白现下不是让叶开坦白的好时候，于是便强压下心里的担忧。他现在想得，无非就是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和叶开好好的把话说清楚。

　　叶开走到赵帮主面前，伸出手，手上放了好几个珠子。
　　赵帮主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叶开笑了笑，突然握紧拳头，只见白色的粉末渐渐掉了下来，众人皆是困惑，叶开在赵帮主面前把佛珠捏碎是何用意，但见他慢慢张开手。

　　叶开的手上留有一颗透亮的珠子，宁静的夜空下散发的柔和的光和模模糊糊的气在浮动，南海夜明珠。

　　叶开将夜明珠递给赵帮主，众人这才释然，原来那和尚竟是将珠子藏在佛珠之中，怪不得在船上的哪里都找不到，谁能想到夜明珠就在和尚的脖子上挂着呢。

　　这一思量，更觉得叶开能揭破谋杀，找到夜明珠真是聪明绝顶，心细如尘。

　　叶开忽的向前想赵帮主耳语了几句，赵星辰脸色一变，大喝一声，“来人，把周岳给我抓起来。”

　　“什么？”周岳正准备贴上来和叶开凑近乎时却听到这么一声令下，几个船夫打扮的人就飞身过来将自己反手制住，压在地上。

　　“赵赵赵帮主，你你这是何意？”

　　“哼，我问你，昨日上午你是不是和阿祥发生了争执？说！”赵星辰沉声道。

　　周岳被这句话一惊，脸色一变，立刻否认，“没有的事！我和那老头无冤无仇啊？”

　　“别狡辩了，傅少侠都看见了。”

　　周岳惊异的向傅红雪望去，傅红雪适才把目光从叶开身上转移，轻轻的撇他一眼。只是他一眼，周岳顿时自己被冰雪覆盖一般，冷不禁的打了个寒战。

　　周岳大叫道，“我承认我，我是和老头争吵了。”

　　“为什么？”

　　“我...我...”

　　“老实说！”

　　“我..我上船后偷偷潜入赵帮主房内想找夜明珠，被老头发现了，他叫我手脚干净点不然就告诉赵帮主这件事..我..”

　　“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联合那和尚杀了他！”赵星辰大怒道。

　　“没有！！真的没有！！”周岳挣扎起来，大叫道，“我，我是有偷珠子的心，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也没有和那和尚联手！我根本就不知道凶手是谁！是真的！帮主你要相信我！！”

　　赵星辰再也不想听他狡辩了，转身手摆摆手，“把他带下去，绑到船舱里，听候发落。”

　　“是！”船夫们把周岳拖了过去，一路上还能听到周岳大叫着冤枉。

　　赵星辰的怒视着周岳被拖走，骂道，“这狗贼还敢嘴硬，杀我朋友，偷我夜明珠，绝不会让放过他！”

　　小船上的宾客也都上了大船，赵帮主的寿宴也就开始。觥筹交错，喜气洋洋，似乎在这艘船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血案一样。

　　江湖中的人大多也明白一个道理：不该问的事永远不要开口问，除非你想再也不能开口。
　　叶开心中忧虑，知道这次再也瞒不过傅红雪，该来的总会来。但是现下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赵帮主似乎是知道他们两个会来一样，他坐在自己的房中，等着两人的到来。

　　“叶少侠，老夫曾经答应过你一件事，要是你能帮老夫找到凶手并寻到夜明珠，无论什么条件老夫都会应允。你兑现了你的承诺，那么老夫现在也来兑现自己的承诺。说吧，叶少侠，你想要什么？”

　　“赵帮主真是快人快语。”叶开大笑道，“那么叶开也就直言了，叶开想借帮主的夜明珠一用，等事情一结束，定当完璧归赵。”

　　赵帮主沉吟一下，道，“叶少侠，要是旁人向我提这个要求，只怕现在已被我绑了去。这南海夜明珠是世间珍奇，有两个令武林中人都梦寐以求的能力。一是可以帮助习武之人内力大增，练功事半功倍；二来是疗伤圣器，无论中何毒受何伤，夜明珠都能助人复原。”

　　叶开只从萧别离那里听说夜明珠的疗伤能力，倒是不知道它还是武林中人习武增加内力的奇珍异宝，也就怪不得和尚和周岳都想来偷它。

　　赵帮主看着他，微微赞许道，“我想，以叶少侠的为人和武功根本不需要这夜明珠来修习内力，只怕是为了救人吧。”

　　叶开道，“实不相瞒，此番前来求夜明珠确实是为了救人。叶开保证，只要救人成功，这夜明珠一定送还回来。赵帮主既然相信叶开的为人，自然也知道叶开所言不虚。”

　　赵帮主点点头，转身从暗柜里取出一个盒子，他把盒子交给叶开，然后沉声道，“老夫在南海日久，早已不出武林，但是武林中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叶少侠和傅少侠的名声老夫也早有耳闻。这夜明珠你拿去吧，也不用还给我了。”

　　什么？

　　叶开与傅红雪对视一眼，都不知赵帮主打得是什么主意。这夜明珠是何等重要之物，赵星辰把它带在身边三十多年，怎么会突然就送给了别人？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傅红雪冷冷开口道，他一向不喜欢和人打哑谜，便直言相问，以免叶开被人算计。

　　赵帮主的表情一瞬间僵硬起来，继而很快的放松下来，他说道，“二位不必紧张，我将夜明珠送给叶少侠，不过是因为它对于我是没有用的东西，而叶少侠则是值得托付的人。”

　　他叹了口气，负手道，“你们知道这夜明珠是怎么来的么？”

　　“知道，是你三十年前只身杀掉巨鲨，从巨鲨身上得来的。”傅红雪想起老伯曾经给他们讲过的故事。

　　“天下人都知道我得到的荣誉，却不知道我的牺牲。”赵帮主脸上一片痛苦凄楚，“那天出海的并非我一人，而我的胞兄为了保护我，死在了巨鲨之手下！”

　　“这夜明珠对于武林中人来说，是珍奇异宝，是疗伤圣物，可它对于我来说是不堪回首的记忆！是害死我兄长的元凶！”

　　“这三十年来我从来没有使用过夜明珠，因为我仇恨它，但我又不能扔掉它。它是兄长用生命换取而来的东西，而现在又因为它我的朋友阿祥也死了！”

　　赵帮主越说越激动，年老的脸显的疲惫不堪，再也没有一个帮主的威严，现在的他像是一个年迈的普通老头，看来这夜明珠对于他真是一件只能带给他痛苦的东西。

　　“叶少侠，你收下它吧，带它走吧，永远不要把它送回来。我相信在你的手里它会发挥它真正的用处的。”

　　叶开和傅红雪下了船，走在回天河镇的路上。今天是初四，他们两打算住一晚，明天再出发回无间地狱。

　　傅红雪看了看一旁面带忧虑的叶开，轻声道，“还在想赵帮主的话？”

　　“嗯。”

　　“他和他兄长确实是兄弟情深，也难怪他是这个态度。”傅红雪叹道。

　　叶开确实是在想着赵星辰的话，但他想得却不是这件事，他正欲开口，却听到后面一声呼叫：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