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未来鲁迅

17、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连夜雨，次日清晨。
　　统万的早晨从未如此湿润，连赞已经徘徊在软监周围许久，她遣散了周围的守卫，推敲着措辞。
　　她不知如何开口，如何安慰。他的处境，他的经历，她无法感同身受。李陵的推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收敛了情绪，转身说到“李将军，昨晚我冒犯了......”
　　“公主不必道歉，我也不是什么将军了，你叫我李陵就行。”李陵轻声说道。
　　连赞深吸一口气，“好，与我来吧，我有事与你说。”
　　两人坐定，连赞斟酒，自己先喝了一杯。
　　“公主清晨便饮酒？”李陵纳罕。
　　连赞避而不答，“李公子，请节哀。昨日传书，你的父母兄弟三族，您未婚妻谢氏满门全部受你牵连被诛杀了，还有史官司马氏，在朝堂上为你与皇帝争辩，被赐了宫刑。”
　　李陵抬起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平静。他直视着连赞的双眼，“公主为了让我投降，真是什么话都编的出来，李某凭什么相信你？”
　　连赞看着他的神情，心中已经明了。她挥手招上来一位陇西的茶商，故意冷漠道“将军不信，看看可认识他？有什么都可以问问。”
　　那茶商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少将军，我是亲眼所见的，公主说的这......这都是真的，皇上为这事儿......哎您也是知道皇上的性子，多疑呐，听人说皇上不知听了谁的话，说您在这里练兵，立马就判着您的家人当晚就行刑了......”他看着李陵几乎无神的双眼，不敢再说下去。
　　连赞不依不饶，继续问道，“还有呢？继续说。”
　　“还有......还有那个姓司马的史官现在还在狱里，听说是已经受了腐刑了，不晓得还活着不？那陇西地界的人都把......您家是骂惨了的，现在的陇西士大夫谁若是跟李家沾了边，那都是急着撇清的呀。您在这里没投降，但是传到汉朝，您早就成了......”茶商被连赞打断，“行了，出去吧。”
　　两人沉默良久，连赞斟酌道，“我叫人告诉了韩延年，你应该对此事也有所预料，当初在浚稽山给自己留下生路，说明你命不该绝，既然活着就别丧了气，你......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想说，叫奎秋找我就行。”
　　李陵没有说什么，他向连赞弯腰作揖，走了出去。
　　临河濯长缨，念子怅悠悠。远望悲风至，对酒不能酬。
　　烁烁三星列，拳拳月初生。寒凉应节至，蟠蟀夜悲鸣。
　　远望正萧条，百里无人声。远处天一隅，苦困独零丁。
　　他倚着一颗胡杨，从清晨坐到傍晚。他喝着酒，却没有醉。他穿着一身蓝衫，乌黑的头发半披在身后，显出病态的白皙。他的眼睫湿漉漉的，含着水，格外漆黑。
　　他突然出声“公主殿下，草原上有没有烈一点的酒啊？能不能陪我喝几杯？”
　　连赞吓了一跳，从马背上取下两壶，走过去递给他一只。
　　他轻轻的笑起来，拍了拍旁边的草地，“公主，这是你的地盘，请坐啊。”他没有哭，平湖似的双眼写满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