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娘》暮闻朝

4、第 4 章

　　“若早知道孟家会退婚，当初就不把那丫头接过来养着了。”林二山眉头拧成一团，叹气道，“本想借她搭上孟家，日后能多沾点好处，现在可好，婚事黄了不说，还养了个灾星在家里，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孙氏眼珠子一转，出主意道：“当家的，不能再留那丫头在家里了，否则说不定哪一日，咱们一家三口就跟你哥嫂一样，叫那丫头给克死了。”
　　“前两日有人牙子来村里买丫头，老夏家的三妮就被她爹卖给了那人牙子，足足卖了五两银子呢，窈娘那丫头生的标志，怎么说也能卖上十两……”

　　孙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二山冷声打断了，“不行，姓夏的那是出了名的烂赌鬼，为了还赌债才把女儿卖了，村里不知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咱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把窈娘卖了，这不是让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吗？”
　　“当初我可是在大哥大嫂的坟前发过誓的，你把他唯一的闺女给卖了，就不怕大哥大嫂晚上来找你？”

　　孙氏闻言一哆嗦，白着脸道：“我就是随便说说，这不是和你商量着吗？”

　　林二山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狗蛋也到了该开蒙的年岁，读书人最看重名声，他日后科举，若是被人知道有个被他爹娘卖了的堂姐，岂不是坏了名声，前程说不得都要因此被毁了。”

　　因着先前和孟家结亲，而孟家又有个读书人的缘故，林二山见贤思齐，想着培养自己的儿子，所以特意打听了许多和科举有关的事。
　　孙氏一听这话，立刻打消了把林窈卖掉的念头。

　　她只有林狗蛋这一个儿子，自然是盼望着他能有出息，自己也好跟着享福。
　　“我也是为了咱们儿子，我原想着让孟家帮着走走门路，让狗蛋明年去九思书院读书，如今和孟家的婚事没了，想让咱儿子去读九思书院，那只能咱们自己想法子疏通了，肯定少不了银钱上的花费。”

　　九思书院是青阳县最好的书院，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林窈的前未婚夫，孟家公子孟彦杰就是在九思书院读书，今年院试还拿了第一名案首。
　　有这个前例在，孙氏自然想把儿子送进最好的书院里念书，也像孟彦杰那样考个案首回来。

　　林二山沉吟片刻，道：“你等会儿去找一趟李媒婆，让她给窈娘说门婚事……”

　　一直在厨房竖起耳朵偷听的林窈眉头越皱越紧。
　　她可不认为林二山否决了孙氏把她卖给人牙子的提议，是因为良心尚存，不过是此举弊大于利罢了。

　　从这夫妻二人的对话中，就能看出这是一对贪钱重利的人。
　　所以林二山说要找李媒婆给她说门婚事，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她好。

　　林窈正想仔细听听这婚事里藏着什么算计，忽然一阵嘹亮的鹰叫声划破长空，盖过了林二山夫妻俩的声音。

　　林窈从厨房里探头往外一瞧，只见一只全身雪白，羽毛没有一丝杂色的鹘鹰在村子上空盘旋。
　　林窈立刻认出那鹘鹰也被称作海东青。

　　她前世曾看过纪录片，海东青是猎鹰中的王者，历朝历代的皇室成员和勋贵子弟都崇尚驯养海东青为宠，以此彰显身份和威仪。
　　像这样一只全身不掺一丝杂色的纯白海东青，乃是海东青中的极品，十分珍贵稀少。
　　这样一只海东青拿到京城的那些权贵们面前，能卖出天价来。

　　海东青高亢的叫声不止，林窈满耳都是啁啁的声音，压根听不清正房里林二山夫妻俩在谋算什么。
　　林窈皱了皱眉，暗道这只海东青出现的还真不是时候。

　　若是能捉住它，也算一番安慰。
　　林窈正琢磨着怎么捉鹰，却见那只海东青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便啁啁叫着振翅飞向了凤栖山中。

　　看来这海东青是捉不到了。
　　林窈正暗暗可惜，便见孙氏从正房出来。

　　孙氏发现碗筷锅盆还没有洗好，立刻骂起了林窈：“让你做点事磨磨蹭蹭的，还当自己是以前的娇小姐，要嫁进大户人家做少奶奶吗？老娘告诉你，你就没有这个富贵命，趁早清醒点，从今天开始这家里的活计都归你干了，要是敢偷懒，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原先林窈是要嫁进孟家当少奶奶的，孙氏自然要娇养着，不让她做一丁点的活计，待日后林窈嫁进孟家，想到叔婶对自己的疼宠，自然会加倍回报。
　　可如今婚事告吹，林窈还是个讨人嫌的灾星，孙氏对她自然就没了好脸色，哪里还能白养着她在家当米虫，当然得趁着她嫁人前，再狠狠压榨一波。

　　孙氏如今越看林窈越不顺眼，正想再骂两句顺顺气，这时林二山从屋子里出来，制止了她。
　　“狗蛋他娘，你不是说缝衣裳的线没了，要去找桂花嫂借几根线吗，快去吧，我那件衣裳还等着你缝补完我好穿呢！”

　　孙氏听懂林二山的暗示，恶狠狠瞪了林窈一眼，便出门了。
　　林窈瞧见孙氏出了门后往右拐，那并非是去桂花婶家的方向，反倒是李媒婆家住在那个方向。
　　林窈心下了然，面上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林二山看了一眼长相软糯乖巧的侄女，轻咳一声，道：“窈娘，你婶婶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林窈抬头对上林二山的视线，嫣然一笑：“我知道的，二叔。”

　　不知为何，看到林窈那双清凌凌的眼神，林二山竟如芒在背，不敢直视。
　　他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忙着吧。”
　　说完，林二山便背着双手，快步走出了家门。

　　林窈脸上的笑容在林二山离开的瞬间消失无踪。

　　她看了一眼木盆里油腻腻的碗筷，将洗碗用的丝瓜瓤丢回木盆里，然后舀了一瓢清水，抓了一把草木灰，把双手清洗干净。
　　哼，想拿她当丫环使唤，简直是做梦！
　　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林窈在厨房里搜罗了一圈，将中午剩下的两张杂粮饼拿干净的布包好，又装了一罐子烧开的水，在鸡窝里摸了两个鸡蛋，便背着背篓往山上去了。

　　以此同时，凤栖山中，一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容冷肃的年轻男子正带着人四处搜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