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山茶omo

4、牵魂镇

　　临近牵魂镇沈晏跳下了马，顺着村口的小路一路向前走去。这里虽被称为镇子，但规模不比一个小城小。路两边甚至开了很多店铺，看得出来事变之前还是很繁华的。因为尸变，大街上已经没人了。风吹过，地上落的枯叶擦着地面哗哗飞起。

　　“奇怪，村口这里为何会建一个土庙?而且这……”

　　沈晏面前，立着一个庙门。庙门朝北，通体漆黑。门的形状很奇怪，中间拱起来成一个半弧状，两边弧度则是微微翘起然后直直垂直于地。两扇门合在一起还隐隐约约能看出来门上刻的是个“奠”字。

　　“啧，这庙门怎么看着像棺材那个正面，这村里人真是奇怪。”

　　“你……”沈晏转了过来，就看见江衍抱着胳膊对着他嘿嘿笑着。

　　“哎，师尊，我可是帮江师叔采完药才赶过来的，是师尊你，太慢了。”江衍对着沈晏抬抬下巴说。满脸透着“快夸我”。

　　“就你快。”面对求表扬的某人，沈晏不耐烦地嘀咕。

　　“师尊刚刚是在夸我吗？”某人更加骄傲了。

　　“没有。”沈晏扭过头，不想再看这张脸。

　　“有，我都听见了。”江衍还是不死心，试图挑战沈晏的底线。

　　“哦，是吗？那可能是你耳朵聋了吧。”沈晏挑了挑眉，他这会儿竟也想逗逗江衍。

　　“???”
　　江衍被沈晏突然的一句话堵住了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击回去，只能在心里暗自说道，“怎么感觉师尊的嘴变欠了……”

　　“走，跟我去村长家里问问。”说着沈晏就跨起大步从江衍旁边掠过。

　　“哎，师尊，等等我！”江衍在原地大喊。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来到了村长家里。

　　“道长啊，你们可算是来了啊…”老村长迈着颤巍巍的步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向沈晏。沈晏略微嫌弃地撇过身子闪躲着。

　　沈晏心里：“说话可以，但是请别碰我啊……”

　　“喂，老头，你离我师尊远点。”江衍见状一副要吃了人的样子，“快说说你们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没好气地说着，沈晏听了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老村长一看江衍这个黄毛小子只抱着胳膊，抬着脖子就知道他一定是那种靠不住的主儿。索性就没管他的话继续哭着说着。

　　沈晏慢慢扶着老村长坐了下来，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道长啊，前几天，俺们村的李家的李老太爷去了世，他儿子就大张旗鼓地办了白事。他们家是做生意的，有的是钱，本想着风光地办白事，可谁曾想，这李老爷子的尸身却不见了。然后村儿夜里就多了许多诈尸的，俺们都吓得不敢出去……”老村长抽泣着。

　　“俺们都想着诈尸是从李家出现的，便找了几个胆大的去探李家的情况。”

　　“李家人说那晚之后他们派了全部人去找，可愣是找不到。”说着说着就哭得更厉害了。两人听了情况面面相觑，江衍也把胳膊放了下来，眉头紧蹙。

　　“后来……后来那李老爷子在半夜的时候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他儿子的床头，两只手朝他儿子身上挠去，双眼直直瞪着。李小少爷吓得不轻，一下子晕了过去。”老村长说到这里脸色恐惧，冒了一脸汗。

　　“等到第二天早上李家人就发现他俩，他俩并排躺在地上啊……一个活人一个死人并排躺着啊……”

　　“道长啊，你可得救救我们村儿啊……我们这儿的人都是实打实的好人啊……怎么就……怎么就啊……”老村长说着就紧紧拉起沈晏的衣袖，准备跪下去。

　　听了村长的话，江衍也不敢马虎了，神情变得严肃了。这事确实有些诡异。他看向同样眉头皱着的沈晏。

　　“这位老者，”沈晏扶起来颤巍巍的村长，“那请您现在就派个人带我们去那个李家看看吧。”等到村长站稳后沈晏就立马放开了手。

　　“哎好好好……道长的救命之恩我们都不敢忘啊……”村长立刻招呼过来一个年轻胆大的小伙带着他们二人朝李家去。

　　正午，太阳挂在头顶。但村里还是静悄悄的。因为诈尸的事，白天街上也没什么人。时不时巷子里会有一阵风吹过，风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个苍老的声音……

　　儿啊，我是你的爹啊，你怎么连你爹都不认识了……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呢……我是你爹啊……远处似乎传来老者呜咽的声音……为什么你不认识我了……为什么啊……我只是…只是……

　　***

　　“我们到了。两位道长，这里便是李家。”

　　“嗯。”沈晏和江衍跟着村长派的一个年轻人来到李家门前。

　　李家门前柱子上挂着的白布，掉的掉烂的烂，在风里飘荡着。显然是刚办丧事不久，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打理，甚至连换上一批新的白布都来不及。四周静悄悄地，青绿色的竹子从旁边的红墙里伸出来，显得刺眼。风吹过，叶子窸窸窣窣地言语。

　　沈晏和江衍遣走了带路的年轻人，两人一起走到门前，推开了紧闭的大门。厚重的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夹杂着浓烈的香火味，许是先前请来的道士作法留下来的。

　　“咳咳咳，烧再多的香也没用，治标不治本……”江衍挥着袖子。

　　“师尊，接下来怎么办？”他看向立在一旁用袖口轻轻捂住鼻的沈晏问道。

　　“去灵堂看看，那里应该有李家的人。”沈晏放下袖子朝不远处的厅堂抬了抬下巴。

　　那里是李老爷的灵堂。

　　面对亲人的逝去，人们总相信亲人的灵魂没有死，他们认为死亡仅仅是灵魂摆脱了肉，体的束缚，必须使灵魂有一个安顿之处，这才出现了灵堂这一说。

　　这灵堂的设法也很有讲究。人死后，丧家会在家门口搭建灵棚，亦或者在厅堂内设灵堂，为的就是让死者的灵魂有安息之处。在此期间亲友们也会来悼念。

　　灵堂前设供桌，上摆祭物，多为菜肴果品之类，两旁香烛高烧；灵柩置于供桌之后。除此之外在守灵期间，灵堂的供桌上还会燃一盏油灯，时时加油，不使熄灭，号为“长明灯”。人们认为这个所谓的“长明灯“可减轻守灵人的负担。而且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守灵时围观伴宿者越多，丧家脸上就越光彩。这些规矩的设立不知到底是为死者悼念，还是为了其他什么虚无的东西也不得而知。

　　总之，很是讲究。

　　“这灵堂怎么没有守灵的人，这灵柩又怎么会烂成这样……长明灯也被打翻了……”江衍走进灵堂看了看里面的布置。

　　这个灵堂从外面看着是花了不少心力和劳力的，但一进去就会发现这里面的布置与寻常百姓家无异，甚至还要简陋一点。

　　“估计是一家人都被吓得不轻……”沈晏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径直走向灵柩用灵息探了探。

　　“魔气……怎么会……”沈晏朝江衍那边撇了一眼。江衍正在四处溜达，每到一处就凑近看看啧啧几声。他突然感觉到了沈晏的目光，抬起头笑着。

　　沈晏:“……”

　　“唉！师尊，你看，那是不是李家的人！”江衍突然喊道，沈晏望去，看见了一个妇人畏畏惧惧地立在门口朝他们看着，眼里满是泪花。

　　“这位夫人，您可是李老爷子的妻子?”沈晏没几步就跨出了灵堂来到她面前问。

　　“…是…”她立马就抓住了沈晏的袖子说，“道长啊，你可得救救我们家啊，我们家向来都是守规矩的，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啊…我们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啊……”说完就哭的更厉害了。

　　“您的儿子，李小少爷呢？”沈晏扶起几乎快要倒下的李夫人问。

　　“……犬子还在昏迷着，还没有醒。”李老夫人抹了抹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她的衣服很素，看得出来是在为自己死去的丈夫守丧，头上还插着一个雕刻精细的木簪，跟她的气质很是相配，簪子上雕的是一枝梅花。

　　“那就请您带我们去看看他，我们好知道怎么救他。”沈晏松开扶人的手，淡淡道。

　　在路上，李夫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沈晏和江衍也对这位李小公子有了了解。

　　这位李家的小公子今年刚满十八岁，正值弱冠年华。因为是李老两口唯一的儿子，又是老来得子。所以老两口说什么都会满足李小少爷的要求。衣食住行也是府上最好的。

　　李小少爷住在李府的后院，这里有假山，庭院里种的也都是一些名贵品种。院子最南边的墙角里还有一个水池子养着几条锦鲤。池子紧靠着墙，也是为了让水池里的水好通出去变成活水。整个院子很是辉煌庞大。

　　“呵，这公子哥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又是红砖绿瓦又是假山清池的。”江衍一看到这里的景象就觉得，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是真的有闲情雅致要么就是财大气粗……跟他一样的，沈晏也察觉出来这人是真的有钱。

　　两人跟着李老夫人走进了北面的房间，走到一张檀木床的面前。

　　“这便是犬子，有劳道长了。”

　　江衍透过金链子串成的帘幕看见一个体型肥硕的男子死死昏睡着。

　　“这金链子……”沈晏没话说了。看来，是财大气粗……

　　沈晏掀起帘幕。他们两个几乎都不敢想象这个躺在床上，满面油光的人竟然才十八岁。他脸色苍白，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活脱脱一副吓死鬼的模样。

　　“这人面色看着就不像什么正人君子，活该被吓成这样。”江衍心里暗道。

　　掀开帘幕后半天，沈晏怔在原处。

　　“……”

　　“李夫人，还烦请您先出去回避一下。”沈晏放下了帘子，转过去对着李老夫人说着。

　　“有劳道长了……”

　　吱吱呀呀的檀香木门被关上了。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桌子上的烛火不停地摇晃着。

　　“师尊，该怎么办？”江衍看向床上躺着的人，想起了刚刚看到的画面，又被恶心得说不出话。

　　“先探灵吧。”说着沈晏就用手指捏了一根白丝从缝隙里伸了进去，盘到李小公子的右手食指上，闭上了眼开始探灵。

　　“终于等到你了……嘻嘻……”一个女童的声音突然传来，笑声细尖，听得人头皮发麻。

　　“什么人！”沈晏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李小少爷不见了，自己的白丝也被缠在床头上。本来站在身旁的江衍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四周阴风阵阵。

　　沈晏转过身来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右手快速地捏了一个印，他的梅花扇就握在了手上。很多时候他这把扇子就足够应对了。

　　“你是谁?”沈晏紧握扇子，对着空气问道。可四周仍旧是空荡荡的，没有人。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过的风吹过烛火，烛光恍恍惚惚的。

　　见半天没有反应，沈晏只好收起作战姿势，将扇子别在腰间，朝着门口走去。他轻轻一推，檀香木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门外还是他们来的时候见到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只是院子里安静的要死，他甚至可以听到水池里那几条锦鲤游动的声音。

　　“江衍?”沈晏喊着。

　　到底去哪里了？

　　沈晏就这样在院子里晃了半天还是没有丝毫发现。

　　不对，正值秋季怎么会没有一点蟋蟀的叫声，反而只有锦鲤游动掀起的水声。那水声……

　　那声音绝对不可能是鱼游动可以掀起来的水声……

　　沈晏抽出腰间的扇子，快速走到池水边。池水里哪有什么锦鲤，一点鱼的影子都没有。可水翻动的声音还在耳边，还在慢慢地变大……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水面似乎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水面露了出来。那是……

　　一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