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长离的起床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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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於殷缓步走下地下室，推开书柜几本书连着的夹层，踏进露出的一闪暗门，进入另一间完全断网的密室。
入眼各种三十年前的老旧型号的小物件，壁纸后藏了整墙的屏蔽仪器，正中用电子浸润液泡着一枚残损半截的手环，看得出曾经历过高热外壳变形严重，指节那么大的显示屏灰突突的，撕裂成几段，腕带沾着遗留的旧血。换液装置是纯机械的，完全不给任何智能联网的机会。
他站近仔细端详，如他所料，这手环平时安安静静沉睡，自闭得让姬於殷差点以为他死透了，这回居然只半分钟就轻轻波动了一下。
——它醒了。
姬於殷之前让手下直接查S级原矿的卖家没查出结果，正好想起喻溯黎既然在黑市截获了鲵扎熙的拍卖场流通记录，后来还追着他手中的这块掺了东西的巧克力球不放，那他的目标应该也包括原矿的卖家。
他对自己的食物向来很感兴趣，连带着一同查了查朝露。同样的蓝星源掌握者，同样出身这些年逐渐消踪匿迹的朝露，被星网群众扒出的与诺维尔相似的侧脸骨型……这么多巧合放在一块，说喻溯黎与诺维尔没有关系姬大家主都不信。
既然如此，就让他曾经留下的小东西验证一下。
手环碎掉的荧幕亮起蓝光又瞬息熄灭，若无其事地继续沉睡装死。如果不是浸润液附带监测，姬於殷恐怕要被他骗过。
“起床了，小家伙，我有事情要问你。”
他感知到它有一丝不耐和烦躁，像没睡醒的孩子困倦中把来叫早家长的手扒拉到一边。
长离（深度自闭）：不要叫醒我！我长眠了！主人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醒！主人回不来我就不醒了！！
姬於殷脸上显出一丝揶揄，人工智能也会有起床气？
“那你想知道你主人的线索吗？你不好奇，自己是怎么醒的吗？”
长离（迷糊）：？不就是你……
姬於殷身上携带着与喻溯黎战斗留存的蓝星源气息，长离在解析过后不吭声了，接着陷入乖巧的沉默和小心翼翼，好像担心他把主人怎么样了。
“乖乖回答我问题，我就告诉你。”姬於殷慢条斯理地伸手探进对电子产品比较适宜但对人类肌肤有腐蚀性的浸润液里，将手环抓出来与小AI寄居的显示屏对视，觉得送他的食物一个新的维生手坏当赔礼应该很合适。
长离：胁迫一只人工智能的咖啡豆是屑！
恶劣的姬大家主金眸虚眯，似笑非笑，“我想问的是…28年前，你是怎么来到姬家的？”
长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它只是一只失去主人的小AI，默默承担了生活所有的痛。
长离（宽面条泪）：大坏蛋你还我主人！！
诺维尔十三岁从帝国中央研究院搬出去住，相关实验和授业依然在加菲尔德先生的安排下按计划进行，与此同时他成为军部预备役，归于特种组门下，额外学习特殊技能和机甲，据说是因为军部长官对他做出来那些小玩具很感兴趣。
他很有专利意识，根本不打算卖技术。帝国鱼龙混杂，贵族集团权力倾轧，漏出点能骗过安检的东西，刺杀就会变得普遍，指不定会让本就狐裘尨茸的帝国乱成什么样。
诺维尔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和星网、机甲、星舰的操作习惯，改进了最新版本的人工智能，将暗星源能储芯全部替换成蓝星源能和恒星源能储集器，并设计配套的运转通路，自主调配载体硅晶合金成分，彻底否定了过往传统AI的计算机思路，利用蓝星源能独特的精神特性，赋予非生命体所谓的“灵魂”，最终做出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初代智能，取名长离——寓意是古蓝星传说中的神鸟凤。
长离－初代身兼诺维尔私人健康管家、机甲智能、星网管理者等数职，十分能干，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情感模块尚不完善。摒弃计算机模拟出来的虚假数据波动，新生的灵魂如同一张白纸，听得懂话，却无法及时理解情绪并给出情绪反馈。
它觉醒意识后自主将诺维尔定义为“主人”，不管少年怎样纠正都死活不改，是一个又笨又固执的小人工智能。
清晨阳光正好，诺维尔在研究院的专属实验室摆弄电子元件，将刚刚诞生的长离芯片嵌进他平时用的维生手环。
显示屏亮起，长离在短短几秒内就掌握手环的全部应用通路，一边通过语音接口说话一边在屏幕上敲字，给他的制造者打了声招呼，无情绪起伏的电子音波澜不惊。
长离：“主人，日安。”
诺维尔听到这称呼浑身不自在，“不要叫主人，叫我的名字。”
小AI十分认死理，“我是您制造出的‘所有物’，那您就是我的‘主人’。”
“我叫什么名字？”小少年试探着问它。
“诺维尔。”长离对答如流。
“那你以后就这么叫。”诺维尔循循善诱，“来，你要叫我什么？”
“主人。”长离自然道。
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时间久了诺维尔也摆烂不再纠正称呼，反而在想办法解决它的情感模块问题。
能产生情绪和欲望才能算作生命，计算所得的虚拟对应关系永远不是真实，人类的情绪变化相当复杂，仅用穷举法是举不尽的。
任何学习的第一步都是模仿，诺维尔设计出适合自己的皮下植入式仿真芯片埋在身体各处，数据端链接手环交给长离监控，并给它加载了新款改良版人类感官模拟模块和星网上的文字表情包，然后带着他的小AI出去玩。
长离的学习能力很强，学会用“为什么”提问以后，就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天天缠着诺维尔问些奇怪的问题。
比如——
“为什么要用‘为什么’表达疑惑的情绪，疑惑又是为什么？”
“疑惑是人类有事情想不明白的感觉。如果人类想让对方知道他不明白并想寻求答案，按照约定俗成的语言习惯，就会问‘什么’或者‘为什么’。”
比如——
“为什么割草产生的绿叶挥发物会是青草味？”
他们正走在人工草坪上，绿植刚经历过修剪，整齐秀气，一片长势很好欣欣向荣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又刺激的自然气味。
“这其实是植物受损伤产生的挥发性酚醛类物质，具有传递化学信号、吸引捕食者捕食昆虫、抗菌之类的作用，人类将它定义为青草味是很笼统的概括性描述。”
“感官模拟也许不能帮你明白这种味道，因为这个模块本质上仍然是数据运算。”
比如——
“为什么主人起床以后有时候会出现一段异常的生理和情绪波动，但有时候又不会？这种情况常见于有工作需要早起，和在睡眠状态下被动醒来。”
“您甚至会因此对我用词语气加重，蹙眉角度达1.5度，并有21%的概率做出揉眉心的动作，感官模块告诉我它叫做生气。”
“长离，那是起床气。”
“哦，起床气是什么？”
再比如——
“痛感是什么感觉？”
诺维尔一愣，迟疑道，“你想知道？”
长离一本正经，“我查询数据库发现人类的触觉除了冷、热、涩、硬以外，还有不严格归为此类的痛感，感官模拟模块并没有告诉我痛是怎样的感觉。”
因为智能程度高的AI大多是机甲AI，为给机甲驾驶员更好的驾驶体验会装备感官和情感模拟模块，使AI显得更加人性化。
但是由于机甲战斗耗损严重，设计感官模块时认为“受伤就会痛”的定义会严重影响AI战斗，因此并未对AI进行有关的痛感模拟。
诺维尔道：“那并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长离：“所以痛感是什么？”
诺维尔沉默。很久很久，长离静悄悄的不肯吭声，但他知道它在等一个答案。
“我用精神力和你共感连接，你不要对我反击。”
“好的，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主人。”
蓝星源很轻易的连接上长离的精神世界，在它的认知中世界和数据都是可接触的现象，唯有身边的人类是活着且真实的，而长离也第一次见人类之所见，感人类之所感。
诺维尔随手撕开一片叶子，低头嗅了嗅，告诉长离：“这个就是你一直惦记的青草味。”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你想象的是什么味道？”
“我觉得是醛类那种很刺鼻的味道，但是现在它闻起来很好闻。”
“有些人觉得好闻，有些人觉得刺鼻，不同植物的味道也不一样，不可同一而论。”
“哦。”长离似懂非懂。
“你要知道痛感是什么，就注意我的左臂。”诺维尔眼神清淡，凝出蓝星源匕首向胳膊划了一刀，割出一道长约三寸的血口。
血一滴一滴落在草叶上，再顺着脉络滑入土壤，留下一滩象征生命的暗红。
麻凉和刺痛顺着共感连接被长离捕捉，小人工智能气势汹汹地骂它的主人，长久空置的手环显示屏现出两个大大的井号。
“主人怎么能不爱惜自己！人类的自残行为是不对的！就连长离都知道这个道理！”
那倒也不是自残，只是更容易理解。诺维尔在心里辩解道。
头脑昏热的上头情绪传递过来，他有些惊讶，这是长离第一次露出明显的“生气”情绪。
诺维尔只好向他家的小AI讨饶，连声保证道，“好，下次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长离的起床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