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壶灯

18、第十八章

　　欧队带着东毅前往监狱医院，胡警官有些好奇，也跟着一起来了。病房里的万尔夫一看到东毅，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这不是我们举世闻名的东博士吗？”

　　“万博士，过奖了。”东毅笑了笑，“听说你想见我？有事吗？”

　　“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万博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别给我讲这些有的没的。”刚刚还笑脸盈盈的万尔夫瞬间垮下了脸，“东毅，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能不能别开玩笑了？”

　　“我可没在跟你开玩笑。你不会觉得你的计划很完美吧？”东毅不紧不慢地说。

　　“难道不完美吗？”

　　“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意识体本身。”

　　“什么意思？”

　　东毅拿了个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他仔细观察着万尔夫的表情：“你先告诉我你绑架那些意识想干嘛？”

　　“我在救他们！他们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只能当个活死人，我将他们的意识体转移到代码世界，让他们在代码世界进行活动，我这么做是在赋予他们新生！”

　　“这个理由连你自己也骗不过去吧。”东毅瞪圆了眼，他生气地大声说道，“你明知道他们无法进行意识活动！只能按照本能行事！”

　　“起码他们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人交流！这可比一直躺在病床上快乐多了！”

　　“像正常人？你可别跟我装傻，这些意识体分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无法进行意识活动，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一切全靠本能行事！这样的交流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在帮他们实现作为人的价值！如果没有我，他们的意识体就只能一辈子被锁在身体里，在病床上度过一生！”

　　“你所谓的帮他们，就是对他们进行无线传输？你哪来的胆子？”

　　“最后不也没事吗？”

　　东毅气得头晕，他按了按太阳穴，深深呼出一口气：“告诉我，你拿这些意识体到底想做什么？”

　　“呵。”万尔夫冷笑一声，“你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计划的。”

　　“......你的计划确实挺完美的。”
　　东毅稍微放松了身体，他将背靠在了椅背上，闭了闭酸涩的眼睛，说道：“让人用已故之人的信息去推销医疗设备，然后让病人家属自己去联系购买，等他们买完后，再让人以上门安装为由偷偷摸摸在治疗仪上装上自动联网程序、修改过的意识转码程序和修改过的登陆权限。
　　于是那些意识体被强行转码登录到全息世界，被困在了登陆权限后面，想逃都逃不掉。因为是病人家属自己向正规公司买的医疗设备，所以谁也不会发现不对，就算谁闲得无聊去检查治疗仪，那个人大概率也不会拥有能检查出问题的实力。
　　而有那个实力的人也不会刻意去关心那些植物人，所以这件事大概率没有被发现的可能。”东毅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万无一失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植物人是会醒的？”

　　万尔夫沉默着不说话。

　　东毅恶狠狠地扫了他一眼，却意外地看到万尔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懊恼。看来，万尔夫似乎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又或许他其实明白，但为了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便故意忽略了这个可能。

　　“就在去年，我们发现一个身上没有玩家编号，没有玩家权限，但有意识活动的人，通过她我们找到了包括她在内一共6000个这样的人，在这些人中，其中有一个人不知为何获得了玩家权限，
　　当时你迅速将这些意识登出了，我们只来得及通过玩家权限强行在这个人的意识体上添加玩家编号。
　　你很谨慎，从枚钱身上查不出关于你的任何信息，我们断了线索，只能寄希望于那串玩家编号。但可惜的是，我们绑定的对象并没有恢复意识活动，没有意识活动玩家编号就无法激活，就算他登录到全息世界我们也找不到。”

　　东毅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眼万尔夫，看得万尔夫有些不耐烦：“看我干什么？继续说啊！”

　　东毅摸摸下巴，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让那些意识体成为NPC？”

　　“我想测试一下这些意识体能否使用植入了记忆的外壳，以及他们在外界的刺激下是否会失去控制、多次或者频繁删改外壳记忆是否会造成意识损伤。”

　　“这么轻易就把目的告诉我了？”刚刚还说是想救他们呢，果然是在瞎编。他居然还好意思跟自己的手下自称‘医生’，也不想想自己究竟医了谁，终究只是在骗自己罢了。

　　“那你这几个月把意识体导入到求生游戏里，是为了测试什么？”

　　“我将那些意识体导入求生游戏，主要是想测试一下是否可以通过引导，让那些意识体服从指令。”万尔夫‘啧’了一声，“本来想在枚钱那边把实验一次性做完的。事已至此，我只想知道我是怎么失败的。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彻底不装了？”东毅笑了笑，说道，“我刚刚也说了，植物人是会醒的。被你绑架的其中一个意识体已经恢复了意识，她向游戏玩家寻求了帮助。”
　　说到这里，东毅又有些控制不住脾气了：“她本来应该在现实中醒来，却被你困在了登陆权限后面！”

　　“原来如此。”万尔夫心里多少也已经有些猜测了，所以听到这个事实后没有太过惊讶，他苦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只要她一报身份信息，你们就能查到植物人身上去。可...就算查到植物人身上，你们应该也查不到我身上吧？为什么突然就......
　　哦，我知道了，因为我对部分意识体进行了无线传输，那个醒来的意识体也在其中吧？我只是想警告一下你们，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突然来我家搜查设备，也是那个意识体搞的鬼吧？”

　　“你居然瞒着所有人建隐藏地图。”

　　“你敢说你自己没建？”

　　“我建来干嘛？”

　　“呵呵...”万尔夫低笑几声，没再跟东毅争辩，“我以为那些意识体都是无法自己活动的，就没有锁上进入隐藏地图的登陆权限。
　　你们应该是想办法给她加了玩家编号吧？这样只要她闯进了隐藏地图里，你们就能立刻发现她了......既然你们找到了证据，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没什么。”万尔夫叹了口气，“东毅，你真的觉得全息世界很好吗？”

　　“你觉得不好？全息世界在我看来并不是很完美，但也不算太差。”

　　“这不是我心中的乌托邦。全息世界和政府合作，多了一大堆规矩，虚拟世界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本来就是用来自由创造的世界，居然还推出什么领域的规则...这跟我一开始所想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我不甘心。
　　我没办法改变全息世界，我做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总行吧？我本来也不想用隐藏地图的，可我试着自己做了一个小世界后，总感觉跟全息世界相比还是差了点什么......”

　　“你做个自己的小世界可以，可你绑架那些意识体干嘛？”

　　“我查出了肝癌，而且已经到了中晚期，我活不长了。”

　　“所以？”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把意识体转到全息世界里，这样我就可以永生——”

　　万尔夫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毅打断：“研究表明，人的意识体若是脱离了大脑，三天后会开始慢慢萎缩，一周到两周后，意识体将无法再进行意识活动，一个月后，无意识活动开始慢慢消失，不出半年，脱离了大脑的意识体将会彻底消亡，无任何再生的可能。”

　　“谁的研究？我怎么没听说过？”万尔夫的表情有些崩溃。

　　“我的研究，前天下午才出的结果。这项研究害得我看起来老了好几岁，不过吧...偶尔换换造型其实也挺不错的。”
　　东毅摸摸下巴，突然觉得脸上的胡茬摸起来手感十分不错，“你还没说呢，你到底为什么要绑架别人的意识体？”

　　“......我想在地图上建一座城，但是这座城里不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建的城要有人住才行，不能是完全依照设定来行动的愚蠢AI，也不能是不受我控制的人。”

　　“这就是原因？”

　　“对。”

　　玩过家家啊？一边嫌弃全息世界规则多，一边想操控其他人把别人当玩具...全息世界为什么建立规则，就是为了约束万尔夫这种人！

　　东毅觉得自己的老同事简直幼稚极了，万尔夫就是想要享受万人瞩目的感觉，让所有人都来配合他。

　　一个完全由他自己掌控的世界，这便是万尔夫心中的乌托邦。

　　“还有几个问题我想请教你。你利用的那个人虽然拥有正确帮病人戴上电极帽的能力，但他应该没有改造电极帽能力吧？你是怎么修改电极帽上面针的位置的？”

　　“不用修改，你没仔细查过吧？那款电极帽上的针，该碰到的位置都有碰到，所以直接戴上就行。”

　　“你给帮你做事的人提供了一位医生的信息，那位医生跟你是什么关系？病人家属如果想联系那位医生，那他们打电话过去会是谁接电话？那位医生的电话是不是在你手里？”

　　“那位医生是我上一个护工的对象。我听护工说他自杀了，就问了他一些信息。这个医生虽然死了但电话一直没注销，他的电话被我改了设置，有人给他打电话就会被转接到我这里来。”

　　“你为什么把黑匣子给你的护工？你早知道警察要过去你那吗？”

　　“我利用的那家伙不是被你们抓了吗？我怕你们发现是我，就让我的护工先把东西带走了。但现在看来，你们压根没有发现我吧？如果不是那个意识体醒了......”万尔夫语气有些嘲讽，“东毅，看来你也没那么聪明。”

　　“是啊，谁能比你聪明啊万博士，那能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将那些意识体无线传输到你的设备上的吗？”

　　“用手机。”

　　对啊，手机！东毅恍然大悟。

　　万尔夫把那个人叫到托养中心的后门，还给他定了按按钮的时间，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按按钮，而是要黑入他的手机，将他的手机作为转接点，对意识体进行无线传输。

　　他一直纠结于那个按钮，居然都没想到去查一下那个人的手机，真是失策。

　　“还真是有问必答，谢谢配合，万博士。”

　　“既然意识体离开大脑无法存活，那我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全告诉你也没什么。”万尔夫苦笑着说。

　　“我暂时没什么问题要问了。”东毅站起身，对一旁的胡警官和欧队点点头，“登陆权限已经被我破解，我还得去各个城市将病人的意识体登出，就先走了。”

　　“好，我派人送你，需不需要先和许博士和何博士会合？”欧队说。

　　“不用，我已经跟他们联系过了，他们那边遇到的登陆权限的构造，和我发现的登陆权限是一样的，不用另外破解，我把密钥发给他们就行了。”

　　东毅转身就要走，身后的万尔夫突然喊了一声：“东毅！”

　　“还有什么事？”东毅回头说。

　　“我还是不相信你没建隐藏地图。”

　　“我为什么要建？我的世界就在我的脚下，不在全息世界里。”

　　“你会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你的世界！”

　　“万博士，你别忘了，隐藏地图也是属于全息世界的，不管你再怎么藏，它也是一片公共区域，有能力的人想进就能进，这种人或许现在没有，但以后肯定会有。”
　　东毅扯了扯嘴角，说道：“哦，我差点忘了，你其实心里就是想着要让其他人看到你的世界吧？想让全世界的人都来夸赞你的能力，让他们都服从你定下的规则。”

　　万尔夫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