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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远距离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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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办法,因为我脑子里总想着要干坏事,我不能创造别种性质的东西,你得重重地赔偿我。”
——《格林童话•上帝的动物和魔鬼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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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对不起!”
“你道歉干嘛?难道是你安排的?”
“诶?安排什么!?”
“安排把本大爷关在这里,制造和你独处的机会。”
“…………………………………………………………”
虽然想大吼“迹部景吾你丰富的想象力还是留给怎么把门打开比较好吧!”,但是摸黑走上前去的我却终是败给了那个怎么拧也拧不开的门把。
它像被一根坚韧不拔的琴弦牢牢捆住了,回复给我的只有犹如被磨刀石摩擦手心似的灼热。
“这是…MR.唐纳德干的吗?”
想起迹部景吾先前的怒意,不偏不倚的直冲着唐老鸭,想必是反觉了什么,“迹部君……怎么会知道?”
“除了那只臭鸭子,还有谁会这么无聊。”迹部的声音仿佛染上了一层黑暗的气息,显得冷冰冰的,“又是带走桦地又是在门上写诗,把本大爷唬到这里来……风见,先前的事情本大爷只是懒得追究而没质问你,可现在,你是不是有必要交代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
本想拉开窗帘让光透进来,可是窗户完全被置物柜和大堆大堆的杂物挡住了。
试着去按电灯的开关,但迎接我的却是“此灯已坏”的真相。
我们的手机都还在教室里,而手中仅有的对讲机无论怎么呼叫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只要一不说话,彼此的呼吸声就会迅速的在没有光的空气中上浮。像并行交织着的紧绷和压抑,将我躁动不安的心绪包裹。
“迹……迹部君……”
想要更冷静一些。
“迹部君……你,要小心。”
想像迹部景吾一样,即便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能维持一贯的语气讲话。
“……小心?”
“……对,要小心……这附近,或许会有老鼠夹什么的……”
“……”
小时候那段恐怖的回忆是,好不容易加入到一帮孩子里一起玩捉迷藏的我,在自以为聪明的躲进一间黑漆漆的库房里以后,却惨被老鼠夹夹到了……
夏天,凉鞋,浸血的脚趾,死一般的疼痛。
于是现在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唤起曾经那段刻骨和铭心。
“风见,你倒很擅长转移话题。”
“诶?”
我这哪里是转移话题啊!分明就是好意提醒……
“不过,这样的转移不算太坏,本大爷勉强可以接受。”
“呃……”
迹部景吾……别跟我说其实你也很紧张,和我一样,也想靠着不停说话来缓解……
“风见,你怕黑?”
“呃……不,比起怕黑什么的,其实我更……”
“更怕的是老鼠夹”这句台词还没说出口,迹部就一副了然似的截断我的话道,“那,如果本大爷离你远远的,应该没问题吧?”
“啊?”
离我远远的!?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回过神来时,察觉到他的声音的确离我远了很多,好像是从里面的位置飘来的。
“迹部君?”
我下意识的说,“你在显示你的夜视很好吗?一下子飘那么远……”
“你说什么!?”
“呃不……抱歉!”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不是因为老鼠夹的回忆比迹部的存在要更加可怕的缘故,我才会如此口不择言?
可是我的胆量和勇气一向是极度易耗品,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它们纷纷成了遥远的够不着的奢侈。我朝着视界里仿佛一望无际的黑暗伸长脖子,我知道迹部景吾一定站在其间的一个点上,但,连他也被湮没了。
纵使平时是那么耀眼的人,也抵挡不了黑暗的侵蚀。
而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似乎已经因为此情此景而急速缩短了。
“迹部君……对于MR.唐纳德之所以会出现在你面前,并会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是怎么想的呢?”
后背靠向锁紧的门,我握紧拳头问道。
“本大爷原本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但那只臭鸭子一次又一次的惹怒了本大爷。”
他的声音像是沿着一根直线传来,略显上扬的语气,犹如一个长长的镜头,令我的脑海中很容易浮现出他开口时骄傲的神情。
“所以,本大爷绝对不会再坐视不理,愿意接受他的挑战。”
……
…………
………………
原来差距是一直存在的,我和他之间。
只是暂时被黑暗掩盖了,却又勇敢无畏的一边挣扎着一边冒出来。
急速掠过我的视界和头顶。
“……竟然把这件事,当成是……挑战……”
“哼,那只臭鸭子姑且算是与众不同,本大爷当然就勉为其难的应战了。”
“……恩。”
这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差距吧。
弱小如我者,把唐老鸭的出现当成了一场摆脱不掉的劫难。
而迹部他却怀着迎敌的心情,坚定的像一个战士。即便话里充满“姑且”抑或是“勉为其难”这种别扭的词汇,但认真的感觉,却和他的声音一样清晰。
“真厉害啊……迹部君。”我情不自禁的感叹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和MR.唐纳德战斗什么的……我从一开始,就败给他了。”
×××××
迹部景吾一向认为自己不仅生来便拥有王者的高贵气质,还在成长过程中不断的将这种气质提炼的势不可当,他几乎没有害怕的东西,无论遇到再稀奇古怪的事都能当成是挑战去迎接。比起被命运主宰,他更乐于自己去主宰命运。
而唐老鸭显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者,看上去大大咧咧傻不拉叽,却拥有从童话世界中带来的魔力,所以迹部在恼怒的同时,渐渐的知道自己必须得把他当成比赛时的强劲对手,得认真和他对战才行。
至于风见悠花……
迹部原本以为,她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毕竟能够坦然面对唐老鸭的出现,且写出那种冷至入骨的曲子的人,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高估了她。
“我从一开始,就败给他了。”
在迹部景吾的字典里,绝对没有“失败”二字,更别说还没开始就认输这种事。
虽然迄今为止,他也见过很多还没比赛就输给他的气势的人,可是那些人举起的白旗后面从来都没穿水手服的鸭子的身影。
【对不起!】
回想起她一脸惊恐的说道歉的样子,因为过于的做作,所以被他认定是在演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迹部君!】
但现在想来,似乎她的每句抱歉里都透出了强烈了恐惧和胆怯,浓的化不开,结成块状的浮在空气里,拼成“迹部景吾你判断失误了!”的警句。
“风见,你的自尊去哪里了?”
他生气,是因为她竟然表现的如此懦弱。
他生气,是因为她竟敢辜负了他的“期待”。
“连一只鸭子都害怕,你的自尊呢?”
……
…………
………………
如果说,问出这个涉及到自尊的问题的目的,是想激起女生为数不多的一丝反叛心。
那么,迎来她那句“不能这么说啊……迹部君……你……不是也对MR.唐纳德没辙么……”的回答,是不是意味着,迹部的目的达到了呢?
“你说什么?”
“呃不……我绝对没有说迹部君你斗不过MR.唐纳德的意思……我……我只是……那个……”
“风见,你终于有胆子反抗本大爷了?”
“呃……不!不!怎么可能……迹部君你千万别误会了!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反抗你啊……”
“……”
迹部在心里“呃”了一声,那股因为恨铁不成钢而聚集的怒气在此刻迅速的冲上了头顶。
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即使是发现桦地被那只臭鸭子“拐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你这个蠢……”
若他破口大骂她是蠢蛋的话,那么也无疑是在骂他自己……毕竟他和她一样被臭鸭子摆了一道。
事实摆在面前,纵使再漂亮华丽的句子也无法掩饰和辩驳。
“风见,你让开。”
“诶?”
“让开。”
漂亮的句子没用,唯有行动才有用。
这一刻,迹部终是在自己无穷无尽的自信中寻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把凭着他强大的思考力和第六感从一大堆学园祭留下的杂物中摸出的……铁锤,无疑成了与敌人对抗的最有力的武器。
“退后,退的远远的。”
“……迹部君,你要……”
“本大爷叫你退后。”
“……是。”
即使站在同一个房间里,强者和弱者,智者和蠢蛋也有着明显的区别。
为了印证这一点,迹部在摸清门把的位置以后,靠着敏锐的方向感,举起手臂,瞄准而去——
“砰——”
巨大的声响穿透鼓膜,随之而来的是有什么掉落地面的金属声。
“砰、砰、”
迹部继续用铁锤敲打着门锁,试图让这道紧闭的门敞开它的心扉。
“呃。”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致使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虽然,他大爷几乎没有害怕的事情,但也一定有什么东西,会伫立在那个“几乎”以外,对着他看似无坚不摧的内心,虎视眈眈。
【请问,迹部君有苦手的事物吗?】
【本大爷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不华丽的情绪?】
去年春天,在去社团的路上遇到了午间节目的突击访问。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当迹部瞄到采访的那个女生头上别着的蜘蛛形状的发卡时,还是止不住的皱起了眉。
“迹部君?”
身后传来风见幽幽的声音。
让本就因为感觉到蜘蛛正爬在自己脖子上的迹部背脊处泛起一阵巨大的寒意。
“别吵。”
他佯装淡定的这么回道,与此同时感觉到那只蜘蛛正在往自己衣领里爬……“风见。”于是他终是忍不住的叫了她的名字,“……风见,现在马上回答本大爷,你对蜘蛛怎么看?”
“诶?”
女生在顿了顿过后很给他面子的快速回答道,“没什么看法啊,小动物而已。”
小动物……
迹部的嘴角抽了抽,又问,“你不怕?”
“不怕。”
很好……
即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此刻的迹部,还是决定让她来帮助自己。
“风见,你听好了。现在,那个小动物正爬在本大爷的脖子上,严重打扰到了本大爷的工作,如果你……愿意助本大爷一臂之力,就把那家伙从本大爷脖子上拿走,听明白了吗?”
……
…………
………………
或许她并没有他想象中懦弱。
或许她和他一开始想的那样,只是在装蒜而已。
毕竟……她只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够如此冷静的,用凉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脖子,并稍微伸进衣领里,捉出了那只应该不小的蜘蛛……
“搞……搞定了。”
她的语气略带颤抖,和灵活的动作完全不符。
某一刻,迹部甚至以为她也许经常捉蜘蛛也说不定……否则怎么会如此敏捷?
“风见。”
心中挣扎了片刻,还是对她说出了,“谢谢。”
“不……不客气……咳,蜘蛛什么的,比起老鼠夹什么的简直……迹部君你继续加油! MR.唐纳德即便再厉害大概也抵挡不了这样的铁锤攻击!”
“……”
奇怪的女人。
这么想着,迹部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凉意。
难道相比蜘蛛,其实本大爷更可怕吗?干嘛总是一见到本大爷就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
“咚、咚、”
他继续敲打着门锁。
如此不华丽的事情,只能庆幸是发生在黑暗中。
如此不华丽的事情,无论被谁看到,他都不会乐意。
“啪嗒——”
宛如看透了他此刻的想法。
宛如一开始就是准备将他恶整到底般。
正用力的掰着锁芯的迹部,视野中突然迎来一片明亮的光。
……诶?
他惊讶的抬眼,发现天花板上,本来应该是坏掉的日光灯竟然亮了,又迅速的转过头,眼中一瞬印入风见悠花敞开的衣领和洁白的胸口……
“……”
比起敲门锁这种不华丽的事被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显然更能令他抓狂。
“风见,你干什……”
“抱歉!”
就像有一千根琴弦在耳中来回拉扯,并随着衣冠不整的女生背过身的动作,万箭齐发般的轰然绷断——
“因为刚才那只蜘蛛爬到我的衣服里了怎么弄也弄不出来我想着反正黑你也看不到所以解开了扣子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以为我有裸/露癖!”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