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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为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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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柔和的透窗而过,狄飞惊率先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他的眼眸中还流露出一丝无辜的茫然,转瞬即逝。很快,他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像清澈的湖水,澄净的天空。
天色尚早。帘幕轻垂,周围静悄悄。
身边,雷纯背对着他,睡得正香甜。
她的身体曲线很美。从圆润的肩头顺着到腰,再接着往上描绘出臀部,流畅自然,仿若一座高低起伏的山峦。
——到底是嫌两人一起睡不舒服,推了他自己到一边睡去了。
狄飞惊失笑。
他俯身凑近,轻轻吻了下女子洁白柔嫩的后颈,把薄毯掖好,便悄然穿衣出门。
晨起正是练功时候,狄飞惊施展轻功,几个瞬息掠至后山,在林子里继续练小弃妻擒拿手。
关七一战后,他发觉自己的武功上的薄弱之处。——先前几次会战中,各方对他的武功路数都有过很多猜测,如杨无邪、方应看等,一致认为他留有后手,不可小觑。
比如,不是关键时刻狄飞惊展露武功,没人知道他居然是可以抬头的!有心者察之,对这个数年如一日装作断颈低头的男人暗生戒备,警惕更深。
再比如,狄飞惊在几次关键的武斗中展露出超绝轻功、大弃子擒拿手和眼刀时,令人惊愕是一方面,观者总会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他并未将自己的绝学全部展露出来。
又比如,方应看曾对王小石说,他发现有三个人从水晶中汲取力量,一个是王小石本人,一个是惊涛书生,一个便是狄飞惊。
……
但不管外界如何议论猜测,狄飞惊始终波澜不惊。
暗地里,他也被关七爆发的威力所慑,——面对一个随时能使出他人独门绝学的人,没有人会不惊惧——于是他暗下决心,武艺要更精进。有朝一日,纵然不能杀掉敌手,也绝不能被人威胁钳制。
因为他有要保护的人。
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不能让任何人加一指于纯儿。
念及此,狄飞惊沉了沉眼眸,单手挥出一掌,掌风凌厉干脆,空气隐隐扭曲,隐约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微光——
砰!
砰!!
砰!!!
湖面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飞速旋转,最终汇集于一个方向奔涌,激射出岸,水流如箭矢,一往无前,径直射穿树干,甚至精准地穿透风中飘落的树叶。
两根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半片残叶。
狄飞惊人已经站在湖对岸了。
他轻飘飘一松手,背着手回去了。
*
雷纯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狄飞惊。
男子白衣垂带,神情温柔,丰神俊逸,潇洒出尘。
“嗯……”她咕哝了一声,自然地伸手揽住狄飞惊的细腰,头埋进男人的怀里,说话还有些含混,“起这么早……就是为了看我么……”
“嗯,怎么也看不够。”
狄飞惊回抱住雷纯,含着笑温和道。他轻轻抚摸着女子光洁的脊背,见后背的系绳有点松,解开又重新系紧了。
他垂眸,长睫掩住眸底的深色。
难以忘怀昨夜的绮梦。好想……一直疼她爱她。
只是此刻不行。
纯儿虽然身体柔弱,却并不是娇弱的性子。从前,他一味要将人护住,有时处理堂中事宜时并未上报,只是不想让她多费心神,但经历了这么多后,他总算确定了纯儿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不仅是他的朝思暮想的爱人,还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是他需要尽心辅佐的总堂。
想着,狄飞惊心内叹气,不免自嘲:枉他聪明一世,怎么如今才发现雷纯也是上位者。上位者,总归不喜欢下属有太多自己的动作和秘密的。
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答案,即便知道也不可避免地会僭越:因为他爱雷纯,处处想为她分忧,自然也无法将其真的当做上司来看待。
总之,如今既已想通,就不会因为此事再出问题了。——对待雷纯就像以前对雷损那样,谋划分析,进退有度,凡事禀告,无有隐瞒。
等雷纯穿戴完毕,婢女们适时进来服侍小姐洗漱,接着又井然有序地退下。——什么,房间里有大堂主?没看见,统统没看见。
雷纯对镜梳妆。狄飞惊慢慢踱步过来,俯身从镜中看她描眉。
“怎么,想学张敞画眉?”雷纯一边画一边挑了挑眉,眼波流转,直叫人心笙摇动,好一个顾盼生辉。
狄飞惊贴在雷纯耳边,放轻了声音:“我练练……日后说不定可以。”
“那就日后,”雷纯轻笑一声,注视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亦是满眼温柔,“只要你一直站在我身边,就像现在。”
狄飞惊心里微微一动,手搭在雷纯的肩上,从善如流:“我已经明白了。纯儿,我的话,永远算数。”
他说过:狄飞惊没有底线和原则,对雷纯的话绝对服从。
即便曾经因为两人的思想存异,多了些不必要的分歧,但经过一夜的坦诚相见,二人福至心灵,竟都想通了,许多积存已久的小隔阂消弭不见,彼此间的信任和默契见深。
她想:无论怎样,狄飞惊始终深爱着自己,她会怀疑世间任何事情,但不会怀疑狄飞惊对她经年累月的爱。
她深信不疑。
只要他不做触碰底线的背叛之事,她可以试着慢慢接受他。
她愿意给予他很多的信任。——或者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已经不自觉地信任他了。有危险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想着要离狄飞惊近一点,才更有安全感。
这么想着,雷纯温柔地应了一声,“好。”
她主动去拉狄飞惊的手。十指相扣。
他们做了相依相伴的约定。
狄飞惊又问:“之前沫儿说你睡不好,总是做噩梦,如今怎么样了?”
他仔细端详女子的面容,微微有些心疼,思忖着要找大夫给雷纯好好看一下。
别是被梦魇着了。
雷纯笑着摇了摇头,“无妨,我早已不做那些怪梦了。”
需要珍惜的人就在眼前。
她已经将那些梦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