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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关于韩轻嗣一名的由来 ...
二十年前韩子凡之叔父韩诩之一夜间灭了花楼山庄五十口人命,无论老弱妇孺,一个也未放过。韩门因此在江湖的声名又响亮了一些,彻底被归为邪教异徒,与武林正派为敌。
十年之前韩门遭邪教蚀狐门攻击,一夜之间韩门数十人被杀,连门中老奴亦未得逃脱。
八岁的韩子凡得家奴相护,未受致命之伤,装死躲过一劫。后蚀狐门之徒放火烧宅,韩子凡怀中揣着青雪剑心法秘籍,孤身一人由密道脱逃,从此伶仃孤寡一人,落魄街巷。
八岁的孩子当过乞丐,做过毛贼,以树枝为剑每日深夜苦练青雪剑,有时七八日不曾睡过。
一阖眼,就是亲人鲜血淋漓倒在眼前的景象,母亲一双一贯温婉的眼睛肿胀的骇人,血丝满布,死不瞑目。
韩子凡还未享够童年,已练就了喜形不于色的性子,过上了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第一次杀人是在九岁。那人抢了他一天讨来的铜板,还骂了一句“没爹没娘的小兔崽子”。韩子凡忍气吞声地跟了他一日,于子夜时分将刀子捅进了熟睡之人的心口。
从此往后,一手鲜血再洗不干净。
韩子凡是练武奇才,纵是当年被寒山老人称作“此子奇筋神骨,苦练卅载则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叔父韩诩之,九岁那年恐怕也没他这般修为身手。
然当年韩诩之有韩门为护,全不必担心生计问题,只要潜下心来苦心练武便可有所作为。
韩子凡却是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又因性格阴冷古怪、眦牙必报,杀了飞鹰派一名侮辱他的弟子而被众人追杀,浑身是伤地倒在逍遥山下。
郝叁侠便是在那一年随师傅无为子一起救起了他。
这古怪的男孩什么也不肯说,便是郝叁侠替他伤口上药之时依旧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郝叁侠对他甚有好感,道是“天下男儿就该有这样的坚忍”,以闺中积蓄买了把剑赠他不说,又背着师傅偷偷教他逍遥派的功夫。
青雪剑法乃是基础,可辅其他武功更为精进,而只靠一套青雪剑法似乎并无甚威力。韩门之中七十年来只出了一个韩诩之不学其他门派武功,仅凭一套青阳烈血剑便在武林中打出了名头。
韩子凡得了郝叁侠的指教,武功大为长进,也对这爽朗的姑娘卸了戒心,破天荒地开口道:“我叫韩子凡。”
第二日,逍遥子陪着郝叁侠一起来看他,笑眯眯道:“噢?没想到那场恶战中还有韩门之人逃了出来。你如今孤身一人,若是被蚀狐门之人找上来,则性命无全。你不宜再叫这名字,自行换一个罢。”
韩子凡冷着脸一言不发,兀自扭头走了。
逍遥子见他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想收他进逍遥派为弟子。
然韩子凡使出的逍遥剑法却极为奇怪,将逍遥派特长的飘逸灵动体现的淋漓尽致,却失了沉稳,看来已不像逍遥派的功夫。再者韩子凡自己也不愿入门派为弟子,他的安身之处便成了无为子头疼之事。
郝叁侠一次回家,见了体弱多病的五弟,突发奇想,让韩子凡隐姓埋名到郝家安身,给年纪相仿的郝伍少做个玩伴不说,平日也好多加照料、护他周全。
韩子凡应了。
八岁的郝伍少刚犯完哮喘,险险捡回一条命来,惨白着一张小脸对着眼前的十岁的少年态度傲慢:“噢?你叫什么名字?”
韩子凡不愿改姓,厌恶地看了眼小小的病秧子,随口道:“韩轻五。”
因韩子凡与郝伍少皆是南方人,鼻音并不甚重,故亲青二音常区分不明。
郝伍少勉强咧开嘴:“噢?亲近的亲还是卿卿我我的卿?”
少年韩子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薄的轻。”
郝伍少噎了一下,暴怒跳脚:“混蛋!谁许你轻五!你以后是本少爷的侍卫,须给本少爷改名!”他想起早上将苦瓜汁拌在他粥中的郝肆奕,灵机一动,抱胸冷哼:“你以后就叫做韩轻肆罢!”
后因韩子凡不喜肆字,又将名改作韩轻嗣,从此便这么唤了。
两人头一回见面,郝伍少一把拽住韩轻嗣的手:“你给本少爷打十只麻雀,三只蒸,三只烤,三只油煎,剩下一只赏给你耍。”
韩轻嗣白眼儿一翻,空着的手去将伍少拽他的手拉开。甫一搭上经脉,突然脸色一变,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冷冷道:“你跟我打,赢了我就听你的。”
郝伍少一屁股跌落在地,愣了好一阵才觉出痛来,当即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郝大富与郝叁侠听见哭声,匆匆忙忙赶到院中,瞧见韩轻嗣手中闪着寒光的剑,登时都黑了脸。
郝大富上前抱起郝伍少,闻言细语地安哄道:“小伍,没事了没事了,哥哥给你揉揉。”
郝叁侠一巴掌拍在韩轻嗣后脑,头一回冲他发起火来:“你干什么!我带你回来不是吓唬他来了!”
韩轻嗣微微蹙眉,倔强道:“他的内功深厚,我只是想找他切磋一下。”
郝叁侠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难得说了重话:“他比你还小两岁,一点功夫都不会!你若是手痒了,自去江湖上找高手比试!再敢欺负他,当有你好看!”
韩轻嗣咬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再看鼻涕花糊了一脸的郝伍少,终是将手中的剑掷到一旁,低下头闷声道:“对不起。”
事后韩轻嗣果真打了十只麻雀给他,郝伍少才算消了火气,转涕为笑,勉强同意留下这个会打麻雀的侍卫来。
之后韩轻嗣曾趁着郝家其他人不注意时逼着郝伍少与他“以江湖剑客的方式决斗”过几回,郝伍少被他推搡的急了,抱着他的大腿抹泪花、蹭鼻涕、吐唾沫,直将韩轻嗣恶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后便再未提过此话。
韩轻嗣原本是不喜郝伍少的,只觉他是个被兄长家姊惯坏了的小少爷,倔强又任性,最恨的便是闹人,成日烦着他打鸟捉鱼,稍有微辞他便要发上一通脾气。若是家中年长的人见了,都劝他让着些小少爷——郝伍少连怒都怒不得,一气急了便犯哮喘,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让着他便成了天经地义之事。
韩轻嗣也知道好歹,一来寄人篱下,二来受了郝家许多恩惠,对这小少爷也便忍了。
郝叁侠每几个月便从各门派中偷出心法或剑谱秘籍来给他,原本是两人一块儿练,尔后因郝叁侠资质不够,便只交由韩轻嗣一人练了。
韩轻嗣到了十二岁那年,已是个武功卓绝的少年,除气力稍嫌不足外,一人斗上五六个成年剑客已不在话下。
他欲回一趟韩门旧址,向郝大富辞了行,也不知心中怀了什么念想,竟未将此决定告诉郝伍少。
待他从故址的密道中找到剑冢,取出韩门之宝青雪剑回到郝家,迎面而来的是漫天飞书的袭击:“滚!别让本少爷再看到你!”
韩轻嗣面无表情地接住一本冲着胸口飞来的书,一言不发地扭头向外走。
郝伍少砸完了书房中的书,跌跌撞撞冲出去:“站住!”
可惜韩某人的耳朵只能接收“滚”,不能接收“留”,一步也不停地向外走。
郝伍少小胳膊小腿甩到了极致,总算追到了,扑上去一把抱住韩轻嗣的大腿,长大缺了牙的嘴一口咬下去,含混道:“哇……混蛋!我都一个月没有吃到麻雀了!呜……!”
韩轻嗣无语凝噎:敢情哥哥我对你来说的价值就是专业捕麻雀?
当然,在捉鸟捕鱼的过程中某人使暗器的本事练到了极致,闭着眼睛只听鸟鸣声掷石子,一砸一个准。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郝伍少体弱,练不得武功,细胳膊细腿的仿佛一碰就折,故兄姐尤为溺爱,只恨不能捧着他走路,代替他吹风受尘。
这般下来难免教育出一个纨绔子弟,还好有个韩轻嗣压着,若不然郝伍少一辈子都只是个没心没肺吃吃喝喝的废物。
被惯坏了的少爷只当全世界都要顺着他,孝悌没学会,反倒先学会了闹脾气。郝大富偶尔批他两句,郝伍少嘴巴一撅,十岁大的孩子闹起了离家出走。
韩轻嗣正在院中练剑,却见郝大富慌慌张张跑出来:“轻嗣,快去找找伍少,我昨日说了他两句重话,今早他竟不见了!万一路上发了哮喘……”
韩轻嗣二话不说,睡觉都不离手的宝贝青雪剑往边上一丢,扭头跑出府去。
一群人心急火燎地找了一整日,直至暮色时分,韩轻嗣才在一家酒馆外找到了蜷成一团的郝伍少。
小孩儿显是饿得急了,一肚子的委屈脾气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韩轻嗣:“轻嗣,我迷路了,我好饿……”
韩轻嗣一言不发地提起他的衣襟,却不是朝着回府的路,反倒是走到了平日捉鱼的小湖边。
郝伍少畏水,向来都是坐在案上瞧着韩轻嗣撩起裤腿下水捉鱼,被提溜着后领拎到湖边早已变了脸色,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韩轻嗣冷着脸将他打横一抱,用力丢进湖中。
郝伍少惊恐万分,手脚并用地扑腾着,连连呛了好几口水:“救,救命!呜呜……救命!”
韩轻嗣眼见他快要溺水,这才将他捞上岸来,脱下衣服一裹,抱着魂飞魄散的小少爷回了府。
如此一来的后果却是众人始料未及。
郝伍少哮喘未发,反倒是脸色时青时白,身上渗出冷汗,汗水逐渐凝成了寒霜。
郝大富大惊:“当年娘她……”
离开塞外时已长大记事了的郝贰文郝叁侠皆变了脸色。
郝伍少昏了五日不醒,韩轻嗣便跪在郝大富门外不起。
郝大富到底不忍责他,长叹了一口气:“别跪了,你还是帮忙去照料他罢。”
郝伍少每隔两个时辰便出一次冷汗,韩轻嗣不断地打来热水替他擦身,以免汗水结霜冻伤了皮肤。
郝伍少昏迷时无意识地嚷着冷,韩轻嗣便扒开衣服,将他冰冷的手脚摁在自己怀中取暖。过了一阵尚嫌不足,索性脱得赤条条地钻入被中搂着他,手脚相触,以身体温暖他。
如此一来,不足两日,韩轻嗣反倒是冻出了毛病,涕泗横流。
所幸当年裴满衣路过江南,在街上遇见了少年郝肆奕,被他引回了府中。
裴满衣下了几贴烈性药压制住了郝伍少的寒毒,又开了一味药方让他每日以热水浸泡,列了一系列日常注意事项,尤其是不可受凉。
郝伍少病得奄奄一息之时,稚嫩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浮现出黑金斑纹,同当年的白思逸如出一辙。待寒毒被克制,那斑纹也便自行消褪了。
寒毒一愈,连哮喘之症亦被裴满衣根治,郝伍少旋即又染上了一个令兄长头疼不已的毛病——断袖。
且说起猫来,瘸腿的瞎眼的断尾的,只要是公的都是好猫;对人的要求稍高一些,儒雅的风流的英气的,只要是美人,郝伍少统统都要染指。
郝大富说了两次,见扳不回来,也便由他去了。
然而惹遍了江南,郝伍少独独没有惹一个韩轻嗣。
韩轻嗣于他而言,远远不止是一个侍卫小厮这般简单。
郝家兄姐只知一味溺爱,郝伍少嫌上太学读书太累,众人便由他在家中歇着,教育的职责只得落到了韩轻嗣头上。
韩轻嗣练完了剑,擦去汗水进屋勘查郝伍少的情况:“《孟子》看完了没有?”
郝伍少撇了撇嘴:“……看了一部分。”
韩轻嗣蹙眉:“哪一部分?”
郝伍少眨眨眼:“……书名。”
韩轻嗣:“……”
尔后郝伍少以韩轻嗣偷偷帮他买龙阳淫书为条件,答应将这些儒家典籍背出来。
大约是人有所短,必有所长。郝伍少身子不好,脑子却是灵光的很,背起书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一个时辰就将《孟子》背完了。
郝贰文心血来潮要检查,郝伍少突击了一日,引经据典对答如流,直教郝贰文大为惊喜。
而然这些不用心学的东西,记了三日也便统统抛到脑后忘光了。郝伍少的长项是短时强记,以他的话来说:“脑子应该空出来装更多有用的精华,而不是这些枯燥乏味的糟糠。”
还好此话不叫郝贰文听见,若是他瞧见郝伍少手中《谷梁春秋》皮下的《裤里春秋》,只怕是要呕血身亡。
郝伍少长到十三岁之后逐渐懂起事来,对兄长恭敬顺从了不少,也不再如此任性。只是油嘴滑舌、拈花惹草的毛病愈演愈烈,端的令郝大富头疼不已。
私下里郝大富也曾问过他:“你当真对姑娘不动心?你究竟是为何喜好龙阳?”
郝伍少静了片刻,如实道:“当年我病的快死之时,只觉四处是寒冬腊月,严寒刺骨。虽说我醒不过来,意识却是有的。有个人将我的手脚揽入怀中,我觉察的到他搂着我。那种有力的感觉与胸口的温暖,只有……”他一人给的了。
郝大富当他不知是谁,只是贪恋上男子的温暖,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尔后韩轻嗣十六岁那年,郝大富玩笑着说要替他找个姑娘家成亲,当时郝伍少也不过是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
然而等夜深人静,郝大富回房之时,却见郝伍少蜷在他的屋口,双目赤红,嘶哑地开口:“哥……”
他衣衫单薄,身形瘦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郝大富心中骤然一疼,脱下衣服将他裹起来,抱回房中。
郝伍少紧紧拽着他的衣袂不让他走,却不说何事,只是一遍又一遍唤着:“哥……”
郝大富鼻腔一酸,搂住他小小的身子:“哥疼你,哥帮你……”
郝伍少这才松开了手,勉力一笑,倦极阖眼睡过去了。
谁道少年不识情,情深总是少年郎。
不是不知,只是几个人谁都没有说。
许多年后,郝伍少奄奄一息之时,旁人不免潸然泪下,握住他的手劝慰道:“你坚持一下,定能挺下去的。”
郝伍少虚弱一笑,眉目间满是信心:“自然,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想活的久一点。我生命中头八年不曾认识那个人,而后便是形影不离。”
十六岁的时候,生命中只有一半的岁月由他相伴,二十四岁时人生有他三分之二……若是有八十年、一百年,最好是天长地久的,八年也便成了沧海一粟,不那么长了。
话说有童鞋跟贫道说,韩轻嗣这名字莫不是韩少X郭四?贫道大惊,原来还能这么解~~
咳,这一章一不小心又煽情了一把,哇唬,赶快把风格扳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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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关于韩轻嗣一名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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