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甜爷

68、第 68 章

　　一点半，凌晨。
　　周林还没有睡着，高云琪也是，卧室里寂静无声，连窗外都没有一丝声响，整个城市的上空被巨大的沉寂笼罩着。
　　周林躺得头疼，她背对着高云琪，身后没有一点动静，她也就不想翻身，不想动，总觉得制造任何一点声音出来都像是先示了弱。
　　可是她终究是躺不住了，半边身子都麻了，她轻手轻脚坐到床边，在黑暗里套上睡裙，然后起身走出了卧室。
　　她走到小客厅，没有开灯，借着从阳台门投进来的月光，摸到了地毯上的烟和打火机，然后又蹑手蹑脚下了楼。
　　楼下三个房间，正中间那间最小，大概二十来方，有一扇占了将近五分之一墙面的窗。
　　周林最喜欢这个房间，空间不大，有一扇大大的窗户，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不用开灯，置身其中有种无名的安全感。
　　以前，每当争吵的时候，周林总是一言不发就不知去向，为此高云琪一再求她，哪怕不理自己，想打想骂都可以，只要不跑出去让她找不到。
　　从那之后，周林的逃避方式就从不知所踪变成了躲进第二个房间。
　　周林摸黑走进第二个房间，反锁了门，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右边那扇窗户。
　　夏天夜里的风会带上一丝凉快，少了些白日里的浮躁闷热。
　　周林趴在窗台上，深呼吸了一口，脑子里清醒了过来。
　　她弹出一支烟，为自己点上，然后在这夜里飘起一缕青烟。
　　对面那栋楼所有的窗口都黯淡着，只是有些是青黑色，有些是墨黑色，周林惊奇地睁大眼一个个打量过去，趴在这个窗口看眼前的那栋楼也不是一两次了，竟然还是第一次发现，黑也有各种黑法。
　　差不多都看完了，正好也抽完了一支烟，她把烟头摁灭在窗台外边的水泥边缘上，然后打开手机，随机点开了一首歌。
　　随着歌声轻柔飘出，她点燃了第二支烟。
　　月亮只有淡淡一弯，以前在语文课上，课本上总喜欢把这样的月牙比作古代女子的细眉。
　　周林很喜欢上语文课，也喜欢写作文，她的作文每次都能拿很高的分。
　　和平日里性格乖僻，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话直戳要点的样子大相径庭的是，周林的文笔意外的细腻感性。
　　虽然月亮此刻只有一弯，倒是很明亮，月光铺在对面那栋楼的楼顶，就像前几个月难得的下大雪时，积雪落在楼顶的样子。
　　轻柔的，温和的，让人忍不住想触摸，甚至躺上去，会不会有被羽毛包裹的触感。
　　随着音乐愈发柔缓，周林的眼神也迷离了起来，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不真切，忽明忽暗，忽现忽隐。
　　周林没有看见的是，月光是公平的，它不会对任何人有偏见，一视同仁地抚摸着每一个袒露在它眼前的事物。
　　周林仰着脸盯着对面那栋楼顶出神时，高云琪正趴在卧室的阳台侧窗上，低着头看着被月光勾勒出银色线条的周林。
　　高云琪是不喜欢周林抽烟的，不过周林也没有烟瘾，只有在和她吵架之后，才会一个人躲起来抽烟。
　　周林知道高云琪闻不了烟味，哪怕吵得不可开交，关系僵持不下，她也从来没有在高云琪面前抽过烟。
　　但是每一次，高云琪远远偷偷看到周林抽烟的样子，还是会忍不住盯着多看两眼。
　　高云琪知道，周林是漂亮的，她有着一张并不会让人一眼觉得惊艳却仍旧挪不开眼的脸。
　　当初第一眼就被周林吸引，也是因着这张脸，毕竟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第一眼能看出来的只有脸。所谓的一见钟情，最初钟的也是那张脸。
　　再加上她身材适中，有肉不多余，瘦也不干瘪，身体曲线恰到好处。
　　无论第几次看，看多久，高云琪都会像第一次见到周林那样，心生欢喜。
　　高云琪盯着周林，她看着眼前那栋楼，轻轻吐出一缕青烟。
　　她在想什么？
　　高云琪刚这么想着，随后就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可能猜出周林在想什么呢？
　　七年半，自己都没有猜透过她的心思。
　　就拿今天这事，她还是不明白周林为什么要生气。
　　本来就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之前的确因为一些事惹得周林不开心，自己也尽可能不怎么和她来往了。但是人家过年期间就喊了一起聚餐，没能聚成，那就想着这次喊上人家吃个饭而已，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总不能就跟朋友老死不相往来吧？
　　高云琪皱起眉，想着就又有点来了气。
　　总是这样，以前也是，一看自己最近和哪个朋友稍微关系好一点就吃醋，生气，是不是要闹的自己一个朋友都没有才满意？
　　脾气古怪，性格恶劣，喜怒无常···
　　高云琪越想越气。
　　分手分手，动不动就分手，那就分了算了，满足你，这次我也不想再挽回了，以后我想做什么都没人会指手画脚了。
　　想到这，高云琪竟然还有些小小的激动和期待。
　　楼下窗口传来轻缓的音乐声，高云琪猛然回过神，再次看向周林，她点开了手机，放着歌。
　　怎么还抽？
　　高云琪看着周林又点上一支烟，差点想对她喊道“不许抽了！”
　　周林盯着对面楼顶，眼神忽然柔和下来，月色洒进了她的眼睛。
　　高云琪转眼便忘了刚才的一肚子委屈和抱怨，就像初见周林时，一下子跌进了她眼睛里的陷阱。
　　为什么总是把话一个人憋在心里呢？
　　周林不爱表达真正的想法，总是把话憋在心里，一直堆着积压着，直到某天承受不住，才一股脑爆发出来，往往结局都是一片狼藉。
　　有话可以直接告诉自己啊，自己脑子不聪明，嘴又笨，有时候还察觉不到周林的情绪。但是只要主动告诉自己，自己一定会注意的。想骂也没关系，就算动手打也没关系，自己都可以承受。
　　唯独周林说要离开，这是高云琪承受不来的。
　　高云琪嘴角微微向下一撇，一滴眼泪就顺势流到脸颊上，她赶忙一把抹掉。
　　她转头看向卧室，黑漆漆的一片，但是她知道东西都在那。
　　明天，这个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缺了一个枕头的床，只剩一个床头柜的杂物，桌子上的香水气味消散了，卫生间洗漱台上没有了那些瓶瓶罐罐的护肤品。
　　客厅的沙发只有一张被坐出凹陷，另一张徒留再不会有痕迹的样子，桌子上的水杯少了一只，地毯空处了半边的空间。
　　衣橱被拿走了心，空荡荡露在外头，发出呜咽的哭泣。
　　高云琪看着自己的双手，等天亮的时候，就再也感受不到那样熟悉的温度。
　　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高云琪一愣，看向楼下，窗口那已经没有周林的身影，她心里咯噔一下，往楼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