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甜爷

65、第 65 章

　　路灯一盏一盏向后退去，倒映在车窗上，透过浅黑色的玻璃滑过周林的脸，忽明忽暗，然后停在了红绿灯下，恰好半张脸掩在阴影里，那只眼睛却清澈的明亮。
　　周宁坐在另一头，头枕在椅背上，偏过头打量着周林。
　　“我感觉舅妈心理压力好像很大。”
　　冷不丁地，周林冒出了一句话。
　　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爸爸立马坐直了上半身，一只手撑在窗框边，手掌摩挲了两下只有一茬头发的寸头，随即接道：
　　“是的，她这个心理状态不行了。”
　　副驾驶上本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林小萍也清醒了过来。
　　“你看她在饭桌上，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这样下去···”
　　小萍留着半句话没有说完，有些心知肚明的事好像直接说出来的话，是对还未亡人的忌讳。
　　她的语气里有些凄凉的嘲讽。
　　“她马上就要自己吓自己吓死了。”
　　绿灯亮了，爸爸踏下油门，车缓缓起步，一眨眼就提速飞驰了出去。
　　“还有你小舅妈···”
　　小萍转过头，向着后排的方向，周林知道是在和自己说话。
　　“怎么一下子瘦了那么多，上一次见到她，也不过几个月前，那时候还胖的圆乎乎的。”
　　周林想起刚才饭桌上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小舅妈，头发剪短了，只到耳边那么长，白色逐渐染遍了头上，依稀看得见几缕青丝。
　　那张脸耸搭了下来，只有一层厚厚的皮覆盖在头骨上，衣服松松垮垮地架在肩膀上。
　　整个人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到处褶皱着，而那双眼睛里灰蒙蒙的，看不见一点生气。
　　两个舅妈正巧坐在一起，尽管容貌全然不同，唯独强颜欢笑的神情却是一模一样。
　　“叫你小舅舅早点带她去看看，拖到现在还不去。”
　　小萍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斜睨了眼她老公。
　　“哼，还不是怕花钱。”
　　车子疾驰在空荡的马路上，不多一会已经能看见周林小区外围的那栋高楼了。
　　“送我到店里吧。”
　　“啊？”
　　爸爸没反应过来，茫然的发出一声疑惑。
　　周宁偷偷笑了起来。
　　“我想把西瓜焖面这些放店里去，她们刚好在店里吃烤肉，不然明天一早我还得再拎到店里，太重了。”
　　“哦～”
　　“你端午回来吃饭吗？”
　　“不回去，我们不放假。”
　　“你这小孩，你爸呆到端午之后再走，有空你就回来呗。”
　　“到时候再看吧。”
　　周林拎着一袋子的东西站在楼下，抬起头看向二楼的窗户，灯还亮着，她轻轻拉开了一楼的大门。
　　一楼沉睡在黑暗中，她站在门里，不知不觉间减缓了呼吸频率，像是躲在暗夜里的攻击者，等待随时扑向猎物。
　　她蹑手蹑脚地挪到楼梯口，仰头看到楼上的店里散发着幽幽的橘色灯光。
　　一阵轻快的笑声传了出来，她心口一紧。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屏住了呼吸，然后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地缓缓踏上了台阶。
　　一层，两层，三层···
　　到多少了？已经不记得了，她整个脑子里只注意到耳边逐渐清晰的对话声。
　　笑声渐渐不再，明显感觉到一股消沉迟缓的气氛弥漫出来。
　　她已经站在了最上一层台阶上，店门就在咫尺之间。
　　周林深呼吸一口，然后呼吸声就戛然而止了。
　　她背贴在店里向外看不见的那面死角墙面上，静静听着。
　　她的思绪很清晰，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这种行为是多么不齿，但是反正自己一直说自己是个没道德的人，那么就无所谓了。
　　“我家里逼我去结婚。”
　　周林垂下眼盯着地面，这是徐梅的声音。
　　“啊？”
　　这是高云琪和高云玉异口同声发出的。
　　短暂的沉默后，高云琪开口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林眼前出现了徐梅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样子。
　　“不知道呢。他们给我介绍了好多人。”
　　“相亲啊？”
　　“嗯。”
　　“那你去了吗？”
　　“去了。”
　　“怎么样？”
　　徐梅笑了起来，好像觉得高云琪问了句废话。
　　“要是有看上的，早就给你发请柬了。”
　　周林手指被袋子勒痛了，她攥紧了些。
　　高云琪没有说话，拧开了水龙头，水碰撞在锅碗瓢盆上，发出特有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徐梅么？”
　　饭桌上，周林转过脸，贴着周宁的耳朵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
　　“记得。”
　　周宁盯着周林的眼睛，好奇地点了点头。
　　“高云琪今晚吃烤肉喊了她。”
　　周宁瞪大了眼睛，周林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先放在了周宁碗里，然后自己又夹了一只剥起来。
　　“她昨晚才突然跟我说，我问她，是你主动喊她来的么？她没有正面回答，支支吾吾的。”
　　周林把剥好的虾送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看向周宁。
　　周宁抿着嘴翻了个白眼，拿起周林夹给她的虾剥起来。
　　“为什么他们都是这个样子？那个许姚，之前我和她还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我生气了，她哄我就拍了照合照，然后配了图做成表情包。”
　　周林戳了一筷子清蒸鱼，鱼肉很紧实，她用力夹了两下才剔下来。
　　“然后就跟我一个社团的女生，以前从来不打招呼的，自从我和许姚分手了之后，她就好像跟我很熟一样，经常跟我说话。那天在群里，她突然发了个表情，就是之前许姚做给我那张，另一半被截掉了，是我。”
　　周林咬着筷子前端，脸仍朝着正前方，视线从桌子上的菜上缓缓平移到了周宁脸上。
　　“想故意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吧。”
　　周宁冷笑了一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