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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杀杀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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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夜,一室寂静,只余形影相吊。
暗色重重,昏然的烛火突然一阵火舌卷动,室内一时光线大明。戚少商看着指尖化作灰飞烟灭的那一纸密笺,一股涓狂,隐隐然的,被这一把火烧了出来。
一场没有权衡利弊的放肆,结局或为生或为死,但却教人痛快。
杀,须发萧萧,当锯,犹傲然昂首。
豪气万丈中戚少商回头看自己,从接了神龙捕头,再又当了金风细雨楼主之后,成年累月的充斥在勾心斗角虚与委蛇中,但凡说话必先斟酌,行事必先权衡,这样勇决飞扬竟是久违。人却逐渐寂寞,更多的时候只在如砒如霜的月光下独自审慎着心底的旧伤。
有时候,人越寂寞越能读懂自己,而后愈加寂寞。
想起自己的寂寞,戚少商便想起了顾惜朝。
戚少商惘然,然后,戚少商觉得自己应该去见一见顾惜朝,在大战将临的前夜
脚下的这条路通往豁然之境,戚少商从来没有踏上过,但是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转过山后有两条路,向东,一百五十步后过涧桥,然后有谷,谷在顾惜朝住下后方有名。
豁然之境。
戚少商常常在想,顾惜朝豁然的究竟是什么。
恩、怨、情、仇,抑或是失败?
然则无论别人作何猜测,顾惜朝倒是安安静静在里面养伤,对着晚晴的一屋子医书,然后成了大夫,顺便以医治别人为生。
戚少商其实觉得那时的顾惜朝是在极冷静的疯狂着。
戚少商来到的时候,顾惜朝正站在傅晚晴的坟上吹陨。月光下青衣索立,陨声呜咽,这乍冷还寒的三分春色亦被吹成了寒风瑟瑟一派秋容。
最忆是晚晴。戚少商怅然的想,不知道自己在这人的生命中划下的是怎样一道痕迹。
陨声一声呜咽后寥寥而止,一片静寂。
戚少商来时没有掩饰痕迹,顾惜朝自然能够发现。
戚少商来得平和没有杀气,顾惜朝自然也能发现。
然而,戚少商所为何来?
他微微抬头,轻蹙了眉头,迷惑的看向戚少商。就算有恨有所不甘,却都已经作过了结,这三年来,两人尘归尘,土归土,各自天涯。
看到顾惜朝眼中的一点渺茫,戚少商就觉得自己的心沧桑了。
他想,若是两人只有恨,想必不会纠结千里。
他最恨这个人的,却也不过是隔着帷幕刺来的那一刀,从此情天恨海,泾渭分明。
再后来的那些恨,与其说是恨顾惜朝,不如说是恨自己,自己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杀了这个人而没有下手?然后这人才有机会杀了自己的兄弟。
即便是现在,他都可以杀了这个人,然后给自己给那些死去的亡灵一个交代。只是,他却要这个人活着。
“戚大侠来,所为何事?”
戚少商一提手上的酒坛子,口气淡然:“想找一个能尽兴的人喝酒。”
顾惜朝心弦微微一振,疑虑的看着月光下平静的一面湖水似的戚少商,他想:“戚少商看到他竟然能这般平静!”
他不怕戚少商报仇,戚少商要杀他一向容易。但是,过往戚少商的悲愤历历在目,现在的平静令他讶然。
戚少商挑挑眉,有一些寂寥,有一些失望,他道:“你不愿意?”
顾惜朝被激怒,冷笑着一挥袖,大踏步领着戚少商去到旁边的草亭。“只要你敢相邀,我便敢喝。”
戚少商端起碗一饮而尽,酒落下胸腹,然后又从腹中烧了起来,然而一股痛快之意却由衷而来,他想,自己果然是土匪性情,江湖草莽。这粗瓷碗竟然比金风细雨楼的名窑名瓷来得痛快。
注定是对不起死去的那些人了。
他不说话,顾惜朝也不问,两人隔着漫漫长夜,隔着脉脉细风,自斟自饮,各自所思。
戚少商偶尔看一两眼顾惜朝。
酒过三巡,随着酒意翻涌的,有一些受伤的记忆,有一些欲望和灰尘。
戚少商又饮一口酒,冷静的想,这就是所谓知音?
他竟是连黄泉都想拖着这个人一起下。
戚少商突然就起了杀意,黄泉路有他顾惜朝相杀相砍,定不寂寞。
顾惜朝瞳孔微微收缩,寒意从骨子里浸了出来,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搜肠刮肚的咳,一声声,咳得戚少商都觉得空气稀薄了起来。
他一直养病在豁然之境。
戚少商轻轻一叹,杀气慢慢的消,然后他看着他微红的脸颊,觉得半生的红尘都不及此刻眼前这抹病色来得如此惊心动魄。他问道:“顾惜朝,你会不会寂寞。”
顾惜朝恍若未闻,执碗的手却微微一颤,酒就溢了出来,然后淡淡的道:“习惯了。”
戚少商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猜,你这三年都是蛰伏。”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而顾惜朝从来执着。
顾惜朝不置可否,默然饮酒。
戚少商提坛倒酒,酒坛底朝天,只得半碗,他想说话,然而才开口就被那月光下映照的玉石一般的脸庞哽着。
半生基业拱手相让的那些信任,那些年华早已不再。
此后,从他袖底翻出来的风云,他未必能见,但是任谁提起他或他来,都必定少不了对方吧。
一饮而尽,将碗掷地,清脆的声音铿锵荡开这敛合的沉寂,戚少商意气满怀的起身:“顾惜朝,再会。”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决然的身影,在心底冷冷笑道:“我顾惜朝从来不会跟死人相会。”
次夜,杀风景,杀历史,杀神话,杀杀杀!
而天高地辽远,一个人如果连知音和对手都一起死亡,会很寂寞。
END
咳,解文:这个文是写在温书,戚少商和无情合谋刺帝的情节背景下。刺帝前夕,戚少商终于去看一别三年不见的顾惜朝。而后被顾惜朝窥破心思(知音啊知音),然后小顾应该有所插手,当然小七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