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大战白月光》长月以往

138、第 138 章

　　……秘境在崩塌。
　　幸好自己进入得及时。凌二匆忙伸出手，维持了一下秘境。

　　可是身周的金色结界，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这是……说明前辈的元魂力量已经不在此界中了。

　　凌二闭目，凝聚了一下元力，飞速在原先的位置开辟出新的秘境，按照印象中的布局重新幻化成型。
　　这样一来，终于勉强稳住了行将消散的元魂之力。

　　这是他和前辈的家，他绝对不允许这个地方消失。

　　凌二走出几步，仰头看了看秘境头顶，试着像前辈一样凝结出满屋子冰花。
　　一眨眼，他就成了。

　　他站在冰花中间一个人玩了会儿，就像每一次他进入此界等待前辈出现时一样。

　　他等了会儿，发现前辈没来，只好继续想象了下，前辈会在什么心情下，令此处终日凝结冰花……又会在什么心情下，令此处幻化出满地绿茵。

　　他不理解，所以才想要弄懂，因为他现在连悲喜都要丢失了，他害怕，会就此忘记和前辈有关的所有事。

　　他的面前像是竖立着一个黑色漩涡，不断吞噬着他的感情，不由他所控制。

　　他向来趋利避害，遇事优先保护自己，但这一回，他的心告诉他，不可以那么理智。

　　他转身，凝视着冰花里反射着的人影，忽然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个人影不应该是自己。

　　他试着幻化，很快，他的身影消失了，秘境里出现了一个前辈。

　　嗯，这样就对了。

　　接下来要干什么？前辈每次都喜欢睡在冰花里……凌二想到这里，转身，后退，一点点把自己沉进冰花里。

　　——前辈每次躺在这里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他透过冰花往外看了好久，却完全无法代入前辈的角色。

　　因为他想起的都是他自己，都是他和前辈在秘境共度的回忆。

　　熟悉的场景，一帧帧地闪现，从最初开始……

　　一个少年小鬼，尝试帮自己打破天雷屏，最终却一头撞在结界壁上，被劫雷劈得烟消云散……
　　一个黑色的元魂虚影，挡在自己身前，一剑便退敌数百。他假装是顺手搭救了自己，还好心带回秘境修养……可完全陌生的人，根本犯不着为自己挡劫雷。
　　随后，是一个手持幻雷戒的金肤少年，忽闪着无辜红瞳，呆呆地看着垮塌的夯土。刚从地底爬出来的自己，冲上去要杀他，可他却没有反抗，也没有退步。

　　最后，是秘境中，那张冰冷面具下一半古素汐、一半全然陌生的脸……

　　他要好好想想，每一时每一刻，都深深凿进脑海里。失去这种事已经令他感到愤怒和恐惧，他绝不可以任由这种状况发展下去。
　　如果忘记了，如果忘记了，还有谁能证明陆小吾这个人曾经来过？除了自己，别人在意他的生死吗？没有！

　　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凌二这一躺下，就是十天半月没起床。

　　他记起了那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有关他的一切……

　　他总是在冥冥中保护着自己……从头到尾。鸿蒙界数次解围，飞升失败那夜背着自己夺路奔逃，还有那个明明被一剑穿胸，一觉醒来却得以修复的大血洞。
　　还有那日偶然进入鸿蒙界，恰好看见他为了给自己报仇，特意炼制的星辰土环……

　　根本没有什么冥冥中的神明！那个庇护自己，令诸事逢凶化吉的人，一直就是他。

　　呵。凌二根本都数不清，这短短二十年间，他被那人悄悄救起过多少次。

　　……前辈。你到底从何而来？

　　记得是摄龙死后，你就彻底消失了。之后凡人的你回来了，前所未有的打通了灵脉，你压着的那点修为，其实早就被我发现了。也正因如此，才更没法把你和前辈联系起来。

　　那个时候……你真正的修为去哪了？

　　那夜，碰到朔疆方士，他一指认，你就把事情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傻！

　　好后悔，好后悔，假如那天没有让剑，大不了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前辈，好想你。只要停下回忆，我就开始想你。

　　朦胧的梦境中，凌二抱住了思念的人，将他压在身下，急切地钻进了他的怀里。想要……想要，无论如何都想要，不管会不会伤害到他。

　　看到梦里的前辈，心脏兴奋得快要爆炸。只想急切地，把所遭受的委屈全部倾吐出来，想要进入温热的躯体。

　　对不起，前辈。是我给你带来了不幸，就算在梦里……都这么过分。

　　可是一想到你好痛，好痛，我的胸口就好空，像被人拿着巨锥钻磨，越甩越空，全部都要被吸走了。

　　真的无法接受呢。

　　明明那天在船上活生生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我永远都无法接受。

　　……又一次，凌二抓着空气惊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是春梦，下一刻就看到那人消散在自己怀中。

　　闭上眼睛是甜苦交织，睁开眼睛，却是更大的噩梦。

　　面前苍白安静的面容，只会令他瞬间回忆起那人满身是血，胸口被泡得发白的破洞。

　　哪怕已经收拾干净了仪容，也给他换上最柔软的丝袍……也没有丝毫安慰的作用。

　　他的躯体是凉的，连血肉都僵硬了！

　　不是，这个不是前辈！梦里的那个才是前辈！这个只是一个死掉的躯壳，一个陌生的躯壳！！

　　凌二心里倾泄出一阵恐惧。他紧搂着怀中冰冷残破的躯体，但却死死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也不敢多看一眼。

　　他再次遁入了鸿蒙界中。

　　……只有在这里，把自己幻化成前辈的样子。才可以轻松那么一丁点。才可以抽出精力，回忆往日开心的事情。

　　前辈，他们总说你是古素汐，却没想到吧！你只是元魂一半属于古素汐，一半却是属于那个陌生的青年。

　　难怪，你总是强调说，你不是古素汐，你是陆小吾。
　　所以陆小吾，就是另一半的你吗？

　　你说，只有叫陆小吾的你会全然为我考虑……其他人的爱会消失。
　　也就是说，你没有否认其余人也爱我这件事。

　　这其余的人，是否除了古素汐，还夹杂其他的元魂？
　　这些，会不会就是你复活的转机？

　　凌二想到这里，眉头顿时松了不少，同时做下了一个决定。

　　前辈，不管怎样——我要复活你。
　　哪怕逆天而行，哪怕堕入魔道……付出一切代价。
　　就当我疯了。

　　你应该重新归来，我一定做好一切准备来爱你。
　　我会为了努力。

　　凌二想到这里，便从鸿蒙界退了出去。

　　他开始着手整理遗物，留大段的遗书，事无巨细，多是交托自己多年来的藏宝之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或许就如同爷爷当初在地宫留字一样，他知道自己状态很不稳定，不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所以就算为了那群宗门弟子，他都必须留下交代……

　　他将标注了洞府位置信笺贴身携带起来，这才安下心。做完这一切，就又埋入鸿蒙界中。

　　他就这么整日浑浑噩噩地呆在秘境里，哪儿也不去，根本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少时日。

　　因为只有这里还残留着前辈的气息，只有这里……看不到那具陌生的受伤躯体。

　　*

　　凌二幻化成前辈的样子已经很久了。

　　他修为不低，根本没人能分辨出真假。

　　这么做，也是顺便想看有没熟识前辈的人，能提供一些对方复生或是轮回的转机。

　　但很可惜，至今没有人将他识破。

　　——前辈，难道你在鸿蒙界中行走多年，期间一直是孤身一人吗？
　　不然为什么还没有人来将我识破呢？

　　凌二心中哀叹一声，想到这里，发现不知不觉间，一个人漫步来到了幻离山顶。

　　幻离山的月亮好大好圆，和大月塔前的月亮几乎一模一样。

　　还记得……那个时候，前辈也总是喜欢一个人站在这里看雨。

　　起初他总是无法理解，雨有什么好看的呢？而现在，他也学会了如何静心凝神地观雨。

　　鸿蒙界的雨下过了一场又一场，幻离山的魂魄个个哀怨，个个都在诉说着生前的哀怨离愁，滴落着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
　　一看，一听，一整夜就过去了。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看不懂的。

　　——前辈，现在我终于看懂了。
　　可是，你在哪里呢？

　　这就是你总爱坐在这里的原因吧！
　　……

　　黎明前的天空斑驳而通透，我却幻以为月白醒柔，是你回来了……分不清日夜，分不清虚实，分不清真假。

　　空实无华，病者执妄……

　　如梦中人，梦时非无，及至于醒，了无所得……

　　如众空花，灭于虚空……

　　前辈……我以后每天都会坐在这里陪你看雨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还记得最初认识你的时候，那一阵子总是下雨，又是秋天。是因为你，南海的陆小吾，我才改了剑的名字，从来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只是此前，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两个人……

　　如果早知道，我不会任由你锁着幻雷戒替我逃亡三个月！

　　那夜隗山之渊，十道劫雷下，你喊了我一声“道爷”，还引追兵过来……如今想来，也只是想让他们拖住我，不让我飞升，对吗？

　　如果早知道是你……当初我根本不会那么凶的对待你。只会摸摸你额前的伤疤，一开始就展现出最温柔的一面，陪你留在人间……不飞升，也很好。

　　凌二想到这里，捂着眼睛，指缝有泪光闪过。

　　他睁开眼睛，从玉床上爬起来，拿起了他扔在一旁，早已经爬满了霉斑的佩剑。

　　剑名“秋雨”，尚且是他上次带着陆小吾进入朔疆时，用不足金丹修士的灵力潦草锉磨而成。
　　那之后，他就一直没再用心处理过。

　　他抚摸片刻，手心轻轻滑过剑匣，原本带着细小毛边的雾面，立刻就被打磨得光滑无比。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做了个决定。
　　他要去找他的前辈了。

　　人间没有就天上，天上没有就地底。
　　前辈说过，他在等自己，会一直等下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单地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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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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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了下一章进出了三次?他真的精神状态堪忧哎
空实无华……灭于虚空……摘自《圆觉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