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土》花重九

6、第六章

　　不待几人反应过来，韦诗贤就把自己手里的半枚玉玦与另一枚合在了一起。
　　一时间展览馆中光芒璀璨，他终于知道了当年所有的真相。
　　太子恺德才兼备，在民间极有声望，这让当时正沉迷于修仙之道的皇帝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丝危机感，他把权力外放给宦官，听信谗言，认为太子木秀于林，觊觎他的帝位。
　　彼时太子恺平定南方盐局之乱有功，回京后向皇帝提出了迎娶兵部尚书之子秦子葭的要求，心生警惕的皇帝怎能容忍太子再借机与兵部有所牵扯！
　　其实，早在秦子葭嫁入太子府以前，他就被父亲暗中警告过了，太子必废，他嫁给他，不过是个饵。皇帝要他做太子身边的眼线，以查探他是否有谋反之意。
　　洞房花烛夜，他看着他凝视他时漆黑如墨的眉眼，心中五味杂陈。从小到大，他不知幻想过多少次自己能与他白头偕老的样子，可是再多的喜欢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掌握在天子的手里，他的那份情愫早已被阴谋所玷污。
　　他不甘心，初心从未泯灭的秦子葭早已暗下决心，既然他已经来到了太子身边，便要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章恺：“父皇听信奸佞谗言，以为我要谋反。”
　　他搂着秦子葭，站在高高的阁楼上，看着远处落了一地的红梅，就像厮杀过后的战场，遍布猩红的残血。“既然这是他所希望的，我便如他所愿。”
　　秦子葭以为他知道了什么，浑身一颤，章恺为他紧了紧披风，“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要带他去的地方，正是他私募的军队所在。那一日，他带他看了气势恢宏的士兵演练，他握着他的手，高大的个子弯下来，把头埋在他的肩膀，略带委屈地说道：“子葭，父皇不信我，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保。”
　　他是如此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秦子葭回抱住他宽阔的背脊，明明这么高大，却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回去的路上，他坐在马上，倚靠在他怀里。他想，一生一世那么长，他要努力陪着他，哪怕是谋逆造反他也认了，他会为他隐瞒下去，直到再也隐瞒不了的那一天。
　　于是他仰起头，轻笑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他浑身一震，还好奇他的反应怎么如此强烈，可紧接着，他看见他的唇角流下了一丝鲜血。一支冰冷的长箭从他当胸穿过，太子恺死不瞑目。
　　没有人知道他那一天会从那里经过，除了太子妃。
　　所以他死的时候，一定很难过。他一定以为，是他最信任的太子妃出卖了他。
　　直到秦子葭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太子府，侍卫云峥才凑上前来，“少爷，太子死了不是正好么？二皇子倾心少爷已久，老爷也早与他谈妥了，只要服丧期满，他就会迎你过门，到时候，等他登基，您可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帝后了。”
　　原来父亲并不信任他，他真正安插在太子府的奸细，是从小便待在他身旁的侍卫云峥。他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就将消息送了出去。
　　皇帝轻轻一摆手，杀手便倾巢而出。都说虎毒不识子，也许在皇帝的眼里，没有什么比他长生不老更重要。
　　他不过是牵丝戏里的角色罢了，没有人在乎他会不会因此而伤心。
　　秦子葭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太子恺，十岁的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脸高傲地宣布，“恭喜你，吾要娶你为妻。”
　　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却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嚎哭起来，“你走开。”
　　氤氲的泪水里，他看见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丝慌乱，“你、你不愿意？……那、那吾便委屈一点嫁给你好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真正为他的情绪所牵动，为他的笑而由衷开心，为他的哭而由衷难过。
　　所以当头上顶着一大颗痴情种子的章献之登基以后，兑现承诺来迎娶他的时候，他勾起唇角，面无表情地同意了。要杀死太上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需要一个能够隐藏的身份。
　　他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无数次望向与自己毗邻的皇座，那里本该坐着他最爱的人。指尖狠狠地攥入手心，他要用尽所有心力，才能用满腹的仇恨来压抑他对他的思念。
　　他利用了章献之，这个在他看来同样可悲的皇帝，他永远也得不到他的真心。他没费多少功夫，就进入了太上皇所在的西山行宫。
　　这个痴迷于长生的男人因为食用各种丹药早已形销骨毁，他在他面前轻轻地躬下腰，一面说着“臣妾祝您，福寿安康”，一面拔出了藏在手里的短剑。
　　为章恺报了仇的秦子葭轻轻地笑着，沾了满脸血的他转身看向瞠目结舌的章献之，轻轻地笑道：“多谢你了，献之。往后的历史功过，自有我一人来背。”
　　说罢，他拔剑自刎。
　　这辈子，他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章献之。可是谁叫他先遇见了太子恺呢？
　　“下辈子，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