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番外一 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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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霰寻16岁那年，以著名的脸臭学霸闻名校园。
高中校园向来是春心萌动的重灾区，他从小长相出众，成绩出众，运动细胞也好，非常理所当然地成为校园里容易被追逐的对象。
但是他性格太差了，发小秦笛评价过，林霰寻就属于天生欠打的类型，半句话憋不出个好屁，傲娇的性格只在动漫里讨好，在现实中讨打。
而能上风宁中学的，谁不是家里人的心头宝，高中生有很强烈的自尊心，不少人自讨没趣后，就意识到这人不能处，于是，林霰寻的生活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为什么是片刻，因为他终于因为太拽，被看不惯有人装杯的同学揍了一顿。
哦，准确地说，那些人看上去比他更惨一些，可能是他学过武术散打的原因吧。
打完架以后，不知道这几个同学脑子抽了什么风，他们突然觉得他能处了。
林霰寻：总是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遇到一些不明白的受虐狂行为。
同学甲说，当时看到班上有个女生给他递了东西以后哭了，以为是他干的好事，所以来堵他，没想到只是个误会，女生只是单纯因为考差了，又看到林霰寻满分的卷子，才触景生情。
同学乙还看到林霰寻后来趁教室没人放了一包纸巾在女同学桌上，于是大家讨论后一致认为，林霰寻这人，有事他真做，但他不说，能处。
林霰寻：……他只是单纯觉得别人哭起来的声音很吵。
于是他莫名其妙地被迫融入了这个自来熟的团体。
有一天周六，同学甲问他想不想翘了晚自习出去玩，林霰寻看了一眼墙上显示还有五分钟放学的时钟，还没来得及说根本没有翘课的必要，就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们走了。
从墙上翻出去时，他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远处正从校园正大门离开的学生。
有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脑子有点问题的人或许都聚在了他身旁。
“哥，你看那边那个女生，好靓啊。”
林霰寻还记得那个夜晚，他抬起眼，暖黄的灯光像是为少女的容颜披上一层柔软的纱，她弯起眉眼，眼神中波光流动只显灿烂明媚，笑意从嘴边直达眼底，让人一眼就能被吸引住。
她的外表看起来很青涩，递串的动作却很熟练。
林霰寻不爱夸人，只是下意识用喝饮料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还好。”
他听见一堆同学七嘴八舌地讨论如何才能要到女生的联系方式，女生虽然跟他们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是因为卖串时被拍到所以有人在表白墙上找人，然而要联系方式的都铩羽而归，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现场，他们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最终他们一致决定，派林霰寻上。
理由很简单，他帅，大家心里非常有笔数。
“但是林霰寻应该不知道怎么跟女孩说话吧？”
同学丙担忧地说道。
别说女生了，跟人类沟通都费劲，狗见了都要摇摇头。
大家都想到了林霰寻的英勇事迹，纷纷附和。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林霰寻也挺社恐的。
同学甲若有所思：“算了，这事还轮不到兄弟出卖色相，让小林来要女生手机号是太强人所难了，别为难兄弟。”
有的人真的很容易上这种当。
林霰寻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在同学们商量谁去的时候，硬气地站起身，走到女孩面前……一口气要了两百根串。
他看到那女孩的笑容里出现了一丝呆滞，很莫名的，他不喜欢她之前对所有人都会露出的精致笑容，更喜欢她此时有些傻愣愣的样子。
然后他听到女孩表示他们这种串一个人最多吃几串就够了，如果只有他们几个人的话没有必要点这么多，除非需要带回去，唠唠叨叨劝了几句，林霰寻淡淡道：
“那好吧，就来五串。”
那一刻，他看见女孩的神情中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与懊恼。
她就是想客气客气，倒也不用如此客气。
他似乎已经能听到她在内心骂自己好心没好报了，但是女孩却很快又打起精神，眼睛亮亮的，对他笑道：
“好的，一共十五。”
林霰寻拿出手机，那个时候移动支付还没普及，微信也还不是中学生的日常用软件，还好女孩恰好注册过，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办。
“加……这样申请加你好友？”
女孩犹疑道。
林霰寻面不改色道：“嗯，加了我转你账，跟现金一样的。”
女孩点了申请，似乎是感觉哪里不太对，还悄悄抬眼打量了他一眼。
他走完加好友，转账的流程，女孩的串已经烤好了，她递给他串，又露出那个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笑容。
“谢谢惠顾，宁中的同学。”
“拿到了。”
林霰寻将串跟手机都扔在桌上。
对于他的凯旋，大家表达了强烈的关怀，但是一听不是q.q，又表达了适宜的失望。
不死心者又下载微信求加好友，然而并没有结果。
那一天，林霰寻成了江月欢微信里列表里，第一个好友。
加了好友以后，他就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毕竟学习是第一位的，天赋与努力从来都难舍难分，为了考上世界一流大学，他不能有一丝松懈，哪怕他在其他人面前已经够聪明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的成绩单只能得到两句电话里的夸奖，而他其实也不屑于得到夸奖。
那天放月假，家里并没有家人，他既不想回去，也不想留在宿舍，于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那条小吃街。
他在不同的摊位看到了那个女孩，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她卖甜点，身旁是一个美丽但略显疲惫的妇人。
他看见她叫妇人妈妈，脸上洋溢着极具感染力的幸福，而妇人看着她主动忙上忙下，眼中也有温柔与心疼。
林霰寻在理智上当然并不羡慕她们，虽然自己从小就没有家人陪伴，但他喜欢独处，而他的家人带给了他极其优越的物质条件，他没有必要羡慕这样幸福但贫穷的人生。
不然，就像是……无病呻吟，太奇怪了。
他随便拿了瓶水，坐在另外的摊位前，看了她们很久，直到她们卖到剩最后一块糕点。
林霰寻压低帽子，站起身，想要去买下最后一块蛋糕。
然而妇人却在这时将最后一块蛋糕放到纸盘上，拿起叉子，递给了女孩。
“今天是江月欢16岁生日，让我们祝她身体健康，学习进步，越来越漂亮。”
“妈，虽然我很感动，但我还有三个月过生日。”
妇人柔柔地笑笑：“不重要，快吹蜡烛。”
“哪里有蜡烛啊喂！”
一旁卖山楂球的摊主用一根签子挑起一颗沾着雪白糖衣的山楂球，笑着递给她们。
“蜡烛。”
女孩又好笑又感谢地接过，将签子插在小蛋糕上，闭上眼睛，认真地许了个愿，然后睁开眼，一口吃掉了那颗山楂球。
“许了什么愿望？”
吃年糕的客人问。
“我想和妈妈……”
女孩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不行，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事，反正不是真正的生日。”
江月欢并不上当，扬起下巴，拉着妇人笑眯眯道：“我的愿望是，想和妈妈一起吃蛋糕。”
那一刻，林霰寻像是与她心有灵犀一般，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今年，明年，每一年，与家人一起度过每一年。
每一年生日，都一起吃蛋糕。
她的快乐可真简单。
林霰寻觉得自己像个阴暗的偷窥者，他看着母女俩吃完蛋糕，然后离开。
算了，他应该回去继续自强不息，而不是大半夜还在外面流浪。
又是一个月，同学抓着沉溺在书卷中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林霰寻出去放松一下心情。
林霰寻本来不想去，但是听到他们又打算去小吃街，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
然而这一次，他们没等来她。
趁着大家讨论周末出去玩的时候，林霰寻找到山楂球摊主，问他江月欢去哪了。
他想应该是过节去了吧，毕竟明天是端午，亦或许是过生日去了？
可摊主告诉他，江月欢家里人去世了，她父母早年离异，母女俩相依为命，现在说去就去了，日子可能更不好过了。
林霰寻想到那个温柔的妇人，才短短一个月，她就这样去世了，消失在了世界上。
就像他的父亲，小时候的某一天，妈妈说他的父亲遇到了车祸，去世了，林霰寻当时想的是那可太好了，终于不用听到那些讨厌的批评了，而直到长大一点，他才明白死亡的真正含义，去世就是一个人真的再也不会回来，哪怕有一天你想起关于他的一些细节，也能清醒地意识到，他不会再回来了。
人的生命为什么会这样脆弱？生与死的距离，又需要跨过多少回忆才能弥补？
林霰寻想，江月欢应该再也不能笑得像以前那样了，那样灿烂，幸福，富有生命力的笑容，会消失的，就像他的妈妈和哥哥一样，因为忙碌，因为压力而消失。
他再一次见到她，是在网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卖女装的广告模特是她，那样标志性的元气笑容，配合甜美可爱的妆容与裙子，看上去无忧无虑，自然得没有任何表演痕迹。
尽管他不喜欢夸人，但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江月欢真的很符合大众的眼缘。
他之前虽然没有在广告上看到过她，不过他想，她还能笑得这样开心，这大概是在家里出事前拍的照片。
然而暑假的夜晚，同学约他打球，他遇到了在路上发传单的江月欢，她会观察来人，然后笑着递给可能接过传单的人。
……林霰寻为什么知道，因为他就是那个被略过的。
她很敬业，干一行爱一行，林霰寻都快以为她的精力永远不会耗尽，哪怕她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然而在打完球离开时，天上下小雨了，他带了伞，刻意绕了路，去看她的情况。
他随便转了一会，雨势渐大，他以为她已经走了，没想到在一家已经打烊的咖啡馆门口看到了她。
她手上还拿着最后一张传单，仰起头，望着天空，眼里有光。
但她并不像那时那样高兴，她抿着唇，伸出手，像是在试探雨点的大小。
她的表情一开始只是像在放空，很平静。
鬼使神差地，林霰寻打开了手机相机，按下了拍摄键，拍下了她当时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他应该去走上前，去对她说一句话的，然后用伞送她上车，他知道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这样。
但是他犹豫了，他这样做，显得好像很刻意。
他们只是陌生人。
犹豫之下，林霰寻选择去不远处的小摊再买了一把伞，然而等他回去的时候，咖啡馆门前已经没有人了。
林霰寻沉默地打了一辆车，回家了。
家里仍然只有他与保姆。
洗过澡，林霰寻打开手机，看着照片上的少女，放大了她的脸。
然后他愣住了。
少女仰头时，眼角微微闪烁的泪光，与她安静的神情悄无声息地融合在一起，静谧得不像是一个伤心人。
她当时，竟然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看到那个神情的那一刻，他有种强烈的冲动——
他要去找她。
大晚上的，他蹬车出门滑过路面的时候，溅起两路水花。
一路火花带闪电，他骑到商业街的时候，恰好看到浑身湿漉漉的江月欢正在上公交车。
他赶不上车，没办法，只好打了辆车。
“跟着那辆公交车。”
林霰寻没想到自己也有说这么中二的台词的一天，幸好司机并没有多问。
公交车到站，江月欢下车了。
林霰寻迅速结了账，带上鸭舌帽，打开车门，取出自行车，一个流畅的换乘动作，飞速路过她身旁，将那把多余的伞硬塞到她手上，压低声音道：
“给你。”
然后迅速跑路。
……不对，他到底为什么要跑，他是送伞，又不是抢伞。
虽然飞车路过是挺可疑的。
林霰寻放弃思考那些不重要的细节，在停在一个拐角处后，他看到江月欢一脸懵逼地打开伞，左看看右看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等了一分钟，最终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凳子上，然后离开了。
林霰寻跟上前，拿起那个江月欢留下的东西，是个小宇航员的钥匙扣，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写着：全新，自取。
他撇撇嘴，他送她伞，她送路人钥匙扣，这叫什么，爱心转移吗？
但他还是收起了这玩意，看着江月欢到家。
她住在一家高档小区，想来是母亲去世以后父亲拿回了监护权，但是江月欢的物质条件并没有得到改善，相反，她好像比之前更累了。
林霰寻看着江月欢跟保安打招呼，她又露出了那种笑容，不知疲惫的笑容。
他要改一句之前的评价，江月欢的快乐并不简单，但她能给别人带来简单的快乐。
或许，她天生就是要成为一颗闪闪发光的明星的。
林霰寻开始不经意地留意她的动向，她是未成年，主要的工作就集中在平面模特与零散兼职上，晚上经常去原来那个摊位打工。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缺钱，听同学说，她成绩还算不错，初升高考入本部高中，免学费，经常还有奖学金，加上广告模特的收入，按理来说应该够生活了，她那亲爹也不至于一分钱都不给她吧？
然而现实其实比林霰寻想的更残酷，但这对他而言属于未知的领域了。
他只知道，那个女孩总是能跟客人很自然地聊起来，然后用笑容去迎接每一位客人，认真聆听不同年龄段的人讲述他们的故事，并在眼神中表达出共情。
林霰寻喜欢记录下她的眼神，高兴的，伤心的，严肃的，向往的。
为了不让同行的人或是路人发现异常，也为了不让自己觉得奇怪，他还会劝自己只是为了锻炼摄影能力，拍一大堆风宁苍穹、海岸还有街巷的景色，然后让某一张景色里恰好有她的影子。
久而久之，风宁自然的，繁华的，具有烟火气的城市景观，在他的视线里，脑海里，还有一个一个的像素点里。
那一年，经济持续增长，风宁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许多人行色匆匆，却又在柴米油盐中寻找着属于平凡生活的浪漫。
在有关江月欢的照片里，他最喜欢的是有一张照片，那是暑假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她遇见了一个久违的客人——一个喜欢吃烤串的小男孩，因为生病，剃了头，好久都没能吃到烧烤。
那天，他妈妈抱着他，江月欢看到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她说这串算她请的，然后在烤完以后一边哭一边笑地把烤串递给小男孩。
暖黄的灯光下，烟火人间，他动动指尖，捕捉到了那个她梨花带雨却又笑着的瞬间。
她的脸真的很漂亮，哪怕是这样的表情，都无法让她的脸崩坏。
可是比起漂亮的五官，真正让人动容的，还是藏在照片背后的故事，和她流泪时眼中的高兴。
高兴一条生命，还能吃着他喜欢的东西，看着这个世界。
到了高二，林霰寻比之前更忙了，江月欢好像也是这样，所以一连一个学期，他都没再见过她。
直到期末以后留校继续上课，管得比平时要松一些，林霰寻才从别人那里看到江月欢……和他。
起因是一个女同学放视频的时候不小心点错了文件，两张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屏幕上，女同学虽然眼疾手快地拯救了自己的社死现场，然而晚了，全班同学跟年轻的英语老师都看见了。
当天晚上，视频链接就周转到了他这里。
“这是什么？”
他问同学甲。
同学甲一脸兴奋：“快去给戴悠的号点赞，你看看，她都剪了些什么啊？杜峰跟祝青松君臣千年之恋，方蕊跟铁甲小宝跨越物种来相爱，跟她首页里那些比起来，你的这个校园粗糙自制版霸道校草爱上我看起来好像是最正常的。”
他主要还是在给戴悠打圆场，他们玩得欢，但闹到当事人这里了，当事人还是林霰寻，肯定让人心里发怵啊。
不过他没想到，林霰寻没有生气，只是很诧异。
林霰寻其实会视频剪辑，但是他没想到视频剪辑还有这种功效。
他本来不想看，他不明白这些东西能有什么好看的，假的又不能成为真的，想想就知道很尴尬。
几分钟后，他还是点开了。
他告诉自己，只是观看班上同学的剪辑技术，并不是为了江月欢。
两分钟后，不得不说，剪辑技术很强，丝滑得他都以为江月欢跟他很熟。
这些素材找得还挺不容易，有他被拉上台当钢琴背景的，有江月欢学校的招生宣传，有他参加比赛的官方视频，还有网上江月欢的广告。
晚上，戴悠还来发消息跟他道歉：
“对不起啊林霰寻，我本来只是剪着玩的，没想到会被他们看见，更没想到他们还找到链接了，视频我已经删了，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在大群里道歉。”
林霰寻并不在意，告诉她不用道歉。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因为广告的原因，江月欢在他们几个学校已经小有名气，而戴悠的这种行为，纯粹是觉得他们虽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两个人性格完全相反，却莫名地很搭，叫做……拉郎配。
林霰寻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还好，他们当时只是素人，这个视频只是小范围传播，很快就被人忘在脑后。
寒假的时候，他终于能跟家人一起吃饭了，因为过年，亲哥沈霄泽放假，休息的时间比他还久。
沈霄泽也是个聪明但是脑子不太对劲的人，他在金融方面很有头脑，嗅觉长来仅针对钱，但是在生活方面像个白痴，经常干出一些让林霰寻都很无语的事情。
补课结束的时候，沈霄泽亲自开车来接他，林霰寻当时只是有点诧异，也没多想就上车了，结果没想到他并没有立即往回家的方向开，而是开到了邻校门口。
“做咩？”
林霰寻表示质疑。
“等侬乎喜的小姑娘瓦，接她放学。”
沈霄泽理所当然道。
林霰寻一下转移了注意力：“你说话能别咕噜咕噜的吗？”
“那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沈霄泽回击一句，比了个足球的暂停手势：“停战，从现在开始禁止普通话夹带方言。”
林霰寻无语地看他一眼：“什么叫我喜欢的人？还接她放学？”
沈霄泽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那是江月欢又哭又笑的高清大图。
“就是她吧，她的基本情况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虽然家庭背景与我们相差很大，但好在人还是聪明上进的，长得也漂亮，放心吧，妈要是有意见还有你哥呢，绝对不会出现一些棒打鸳鸯的事情。”沈霄泽赞道。
林霰寻看着他，眼神中写着：你是不是疯了。
他一把抢过照片，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只是我的摄影作品，练习构图而已，恰巧拍到了，我跟她根本就不认识。”
他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因为沈霄泽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有病。
哪想到沈霄泽脑回路清奇，看了他一会，突然开口道：
“不会吧，你不会是暗恋吧？连追都没有追过的那种？她是不是看不上你啊？”
林霰寻咬牙切齿：“沈霄泽，你们清泉人说话礼貌是会犯法吗？”
“禁止地图炮，风宁人。”
林霰寻别过头道：“无所谓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喜欢谁，别告诉林筠。”
沈霄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余光瞥见什么，转过头道：
“你看，是她伐？”
林霰寻的目光循着他的视线而去，落到正与好友说说笑笑的江月欢身上。
几个月没见，虽然扎着马尾，但看得出来她的头发更长了一些，明明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但在人群中，她白皙得好像在发光，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
沈霄泽突然开口道：“挺高的，真人跟照片一样。”
一样个鬼啊！你看的那张照片跟现在是一个表情吗！
林霰寻在内心吐槽，然后收回视线，“什么时候回家，你开这车跑到人家校门口，生怕不招摇是吧？”
沈霄泽平静地笑笑：“你担心给她带来麻烦。”
林霰寻耳根瞬间红了，主要是生气：“没有！”
“好吧。”
沈霄泽颔首：“对于小学生来说可能刚刚适合，但可能对于中学生来说还是太早了，那等两年再说吧，哥哥等你能大方地把她介绍给我们的那一天，加油啊弟弟！”
林霰寻靠着车窗扶额，他现在暂时不想说话。
那天后，他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较劲还是跟沈霄泽较劲，总之，他没有再拿着相机出过门，也没有再不经意地转到那条街，暗中观察着那个根本不认识他的女孩。
除夕那天，妈妈林筠回来了。
他一年都见不了林筠几次，与林筠的关系不说多陌生，但是真的算不上熟悉，很多时候，他都会思考这样的相处模式真的算家人吗，如果是这样，母子的关系又算什么呢？
总之，日子久了，他跟他们的相处模式也就这样了，不咸不淡，林霰寻也不是一个喜欢分享自我情况的人，这样不上不下的局面，有时候对他来说刚好。
要他们相处得像江月欢母女那样，他想想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林筠用公筷给他夹了菜，突然瞥了他一眼，问了一个问题。
“晚上要出门？”
林霰寻一愣，看了沈霄泽一眼，后者面不改色地悠闲吃饭，没理他。
“没有，晚上跟同学约好打游戏。”
其实他是准备看书，但是他不想在林筠面前表达自己很爱学习，他要偷偷地学习，卷死同龄人。
“哦，那你等会帮我给秦阿姨送个东西过去，顺便去她家楼下领一束订好的花，祝他们结婚纪念日外加除夕快乐。”
林霰寻有些疑惑，这种事情让他来干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林筠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加了一句：“我太累了，明天又要回清泉，你帮个忙，春节想要什么礼物妈妈都满足。”
林霰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大孝子，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吃完饭，他接过了林筠的礼袋，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秦蝶家离他家并不远，林霰寻并没花多少时间，取到了花，见到了人，送到了祝福……虽然发小秦笛看上去有点无语。
秦笛例行送他下楼。
“哥，你怎么一天到晚看着这么拽啊，能不能教我，我最近皮痒，特别想找打。”
秦笛说话也跟他一样，挺欠的。
林霰寻斜睨他一眼，仗着身高优势发挥嘲讽。
秦笛不愧是跟他一起长大的，看他眼神就懂他的意思了，气愤道：“林霰寻，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好朋友的。”
林霰寻不置可否：“我也没想到过筛好朋友是件这么容易的事。”
秦笛怒笑一声：“你小子就是个寡王，连我这种好脾气都受不了你，也就这张脸能骗骗人，不然哪能跟人交往。”
“我必须严肃地告诉你，我还是有几个朋友。”
林霰寻道：“而且，人生来不是必须要被所有人喜欢的。”
“但是不被大多数人讨厌也很重要。”
秦笛无语道：“你这人其实不坏，就是有一点不太好，总是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也不喜欢幻想，老是把自己拘束在现实的框架里。”
“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只要你多说一两句话就能解决了，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情，错过了，会很可惜的。”
“幸好你对管理公司没什么兴趣，不然……哎，走啦？”
秦笛看着林霰寻的自行车滑溜走的样子，不免叹气：“我霎气咩，年纪细细承受太多。”
林霰寻去了小吃街，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毕竟今天是除夕，商贩都回家过年了，他就是顺路骑车，莫名其妙就到这里了。
但是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一个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上还有水渍的狼狈少女。
江月欢。
她终于收起了她的标志性笑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然后驻足在一家店门口，转过头去看橱窗。
他以为那里面有她向往的东西，比如裙子、模型或者电子产品，结果往里面一看，呵，足浴。
江月欢靠着反光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然后理了理衣角，继续向前走。
除夕夜，与家人团聚的时候，她却好像无家可归。
林霰寻将鸭舌帽往下一压，骑车跟在她身后。
在一个拐角处，林霰寻正欲转弯，一抬眼，却正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漂亮眼睛，她的眼神中有不安的情绪，但并没有畏惧。
“你跟着我做什么？”
江月欢望着他：“你这样多久了？”
林霰寻沉默了两秒，他感觉自己大脑高速运转得快要烧起来了，于是一脚蹬下去，直接跑路。
“站住！”
江月欢喊道：“上次给我送伞的人，是你吧！”
林霰寻不想承认，但他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跑，于是停住了车。
见江月欢跑过来，他朝远离她的那一面侧过头，微微仰起下巴道：“是又如何？我只是顺路。”
女孩的脸上沾上快跑后的薄红，出人意料的是，她没有质疑林霰寻的话，反而道：“谢谢你的伞，只是我出门太急，现在身上没有钱，你可以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我把钱还给你。”
林霰寻皱起眉，无法理解地看着她。
都这个时候了，还钱重要吗？难道不是该质疑他为什么跟着她吗？
算了，先不提醒她，因为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出来。
“上车，我送你回家。”
林霰寻道：“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你不怕被可疑人员拐走吗？”
江月欢看了他一眼，林霰寻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他说的可疑人员不包括自己。
“那个……”
江月欢有些犹豫，正在林霰寻想告诉她自己是宁中的学生，不是坏人的时候，她开口道：
“市区骑自行车带人，违法。”
林霰寻：“……”
这样就显得他很呆。
林霰寻从自行车上下来，江月欢又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后者道：
“那你自己骑我的车回去吧。”
江月欢：“……”
好家伙，真惊喜。
看她不说话，林霰寻以为她是担心车的归属，还好心提醒道：“我车上有定位，你锁好，我明天来取。”
江月欢之前本来以为他是喜欢她的人，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
“其实……”
江月欢试图用一个正常人的脑回路解决问题：“其实你可以推车跟我一起走过去。”
林霰寻：……有点道理。
他不说话了，沉默地把车往前推。
江月欢走在他身旁，闲不住地开口道：“其实我知道，暑假的时候，你经常来看我。”
林霰寻握住车把的手一僵。
“我一开始也担心你是什么变态偏执跟踪狂。”
江月欢每加一个定语，林霰寻的手就要更僵一分。
“但是有时候你也跟朋友一起，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可能只是一个串串狂热爱好者。”
林霰寻没想到自己在江月欢这里的绰号能这么离谱。
“但是我一想到你当时跑我家门口送伞，我还是觉得你是一个跟踪狂。”
林霰寻决定今天回去以后就销毁所有跟她的联系，他这辈子没有这么丢人过。
“但是那一次，收摊晚了，醉酒的顾客闹事，你推开椅子就把他撂倒了。”
江月欢仰起头，天然地笑道：“我想，如果你想伤害我，一出手我大概就已经死了。”
林霰寻：……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温柔的笑容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虽然我不明白你老是跟着我，又不愿意跟我说话，是什么意思，不过……”
她弯起眉眼，仰头对他笑道：
“多谢你。”
让她，一个除夕夜被无理取闹的“弟弟”赶出来的，有家又无家可归的人，能有一个倾诉的对象。
尽管他们互相并不认识。
林霰寻很不习惯有人感谢他，而且从他的设想中，江月欢没报警已经很不正常了，于是只是不太自然地轻轻应了声：
“嗯。”
两人走了很久，大多数时候是江月欢一个人在说话，她声音很好听，语气也很生动，有些无聊的事情也能被她说得很有趣。
林霰寻当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竟然也像那些恋爱中的人一样，期盼这条路能更长一些。
“我到了。”
这句话让他回到现实。
江月欢对他道：“今天见到你很高兴，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家的，以后不会再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我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江月欢，江月何年初照人的江月，欢快的欢。”
“除夕快乐！”
她一边笑一边朝他挥挥手说拜拜，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让还在思考要不要介绍自己的林霰寻免了这个烦恼。
算了，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不喜欢自己现在在江月欢面前的形象，不太完美，还很奇怪。
或许有一天，他能用更加光鲜的身份去见她——
林霰寻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这不正常，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像以前那样，骄傲，聪明，瞩目，而不是像一个跟踪狂一样，用一些可笑的借口掩盖自己的拙劣行径。
回去以后，林霰寻就把那些偷拍的照片处理掉了，连带着删掉了所有与她有关的信息，他翻开本来就准备看的书，用学习麻痹自己混乱的思绪。
临近十二点，窗外，不知是谁顶风作案，放起了一束烟花，火树银花，自由绚烂，整个世界都被照耀得五颜六色。
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江月欢。
直到七年后，他留学回来，从国外回到清泉，秦蝶突然问他想不想进娱乐圈。
林霰寻当时很疑惑，他做过很多关于回来以后要做什么的预想，成为艺人绝对不在其列，这太奇怪了，他都怀疑秦蝶是不是想借他洗-钱。
“主要是这部戏吧，这个男主角跟你真的很搭，理科高冷学霸，你都不需要演技，站在那就跟角色一模一样。”
秦蝶给他比了个赞：“而且，你比现在市面上的男艺人形象好多了，换上宁中校服就能直接重回几年前，我敢肯定，只要你演出自我，剪辑里少不了你的脸。”
剪辑。
他想起了高中时那个剪辑。
“你看啊，这个剧情大概就是外向型的小太阳女主跟高冷学霸，虽然元素十分俗套，但是这一套永远有人吃，只要我们营销到位，反响肯定……”
“我接。”
林霰寻做了一个换做之前的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决定，这个决定顺从他的内心，不再需要掩饰。
在国外的时候，他曾想过，如果他当时告诉江月欢自己的名字，他能得到什么，又能失去什么。
答案是，他会失去所有的遗憾，得到一个跟江月欢的可能。
他要弥补年少时的遗憾。
事实证明，他似乎被秦蝶骗了，虽然那部校园偶像剧反响确实不错，但是秦蝶根本没有放人的打算，甚至沈霄泽还给他搞了个经纪公司，似乎觉得他是准备扎根娱乐圈，给他不断投钱塞资源，然后赚钱。
林霰寻：他现在有点明白影视圈都是在被什么人霍霍了，影视圈根本没有懂影视的老板，这是可以说的吗。
林霰寻虽然很聪明，但是演技这个东西不是短时间就能参透的，更何况他一没办法放开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表达那些丰富的感情，二又不是真心想做演员，所以效果根本不尽如人意，他虽然不是道德感极强的人，但也不想用这种方式赚钱，于是想趁着骂他观众的东风，及时退圈。
那天晚上，他感觉到有狗仔在跟着自己，将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想着要不要搞点什么助攻退圈的大新闻，突然，在江边，他停住了步伐。
只需一眼，他就认出了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年轻女孩。
从风宁到清泉，他们在远隔千里的异乡相见，没有任何刻意的安排，完完全全是巧合。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不知所措？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知道，这一次，他应该做点什么。
他像以前一样，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握住雨伞，坐到她身旁。
“别动。”
江月欢永远也不会想到，那天夜里，他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多么轻快。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番外一 不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