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命如金（上）》杜布依

74、第三十六章 合奏（下）

　　清风卷起这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唯有一个土丘格外醒目，这是离皇宫三十里以外的一片静谧的空地，没有鸟语花香，没有高山流水，一片清净纯澈。
　　三十里，若是一马平川而来，至少都得一个时辰，可这一路却不平坦，跋山涉水，颠簸崎岖，乘坐的骏马虽然品种不凡，可不少体弱的世家公子还是面色发白。
　　黄致瑶掀开轿帘，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各人的表现，便说道：“各位，这里便是我们第三关的比试场地了，至于内容……”说着拍了拍手，随行的侍卫便递上一只锦盒。
　　打开锦盒，一直凤首箜篌赫然其中，黄致瑶拿起箜篌笑了笑，“古人有以诗会友，以剑会友，致瑶不才，欲在此天地空灵之地与各位以乐会友，交流一番。”
　　话声一落，不少少年公子面面相觑，可黄致瑶没有给他们思索的时间，又是一拍手，那些一起随行而来的大箱子一一抬了出来，揭开箱盖，琴、瑟、筝、鼓、笙、箫……一应俱全。
　　炎御城放声一笑，“哈哈哈哈，没想到公主有此雅兴，不知是公主先来献艺？还是炎某先来献丑？”
　　黄致瑶见第一个回应的人是炎御城也没有多大的惊讶，以这人的性子喜欢快刀斩乱麻是应该的，福了福身，“既然这里是黄国，我也算是半个主人，而这比试也是我提出来的，这第一曲也由我来开始吧。”
　　仿佛冰面化水滴落在清澈见底的水面上荡起的涟漪，飘忽而浮泛，清越而空灵，指尖拨弄流转在箜篌华丽的龙身凤首间，珠缨翠藻随韵而摇。
　　踏着曲子的节拍，炎御城缓步走到了一只箱子面子，脚尖一挑，三面大鼓飞了出来，熟练地架好骨架，箜篌的尾音中，鼓声连绵而起。
　　炎国尚武，皇室里流传的乐器并不广泛，可这鼓却几乎人人都会击，炎御城少年便引领三军，披挂上阵自然是亲自敲响战鼓，这手击鼓金戈铁马，杀伐果断，听的人血气上涌，心潮澎湃。
　　不少公子跃跃欲试，争先恐后的在箱子里寻着自己最擅长的乐器，弄箫的，吹笛的，抚琴的层出不穷，可炎御城最初营造的气势却是在渐渐衰落，技艺高低还未有所较，意境上便已现分晓。
　　眼见着这气势越来越弱，一声冷哼破空而起，古筝醇厚悠远的旋律随之而来，掀起了一股杀伐冷冽的血雨腥风。
　　赢千羽冷面垂目，一双大手灵动交替，气势直追炎御城，只是一人是豪气冲天，一人是肃杀入地。这二人本来气质就是背道而驰，这样的弹奏虽说是异曲同工，却拉扯出两个不同的天地。
　　此曲一出，浇灭了不少人蠢蠢欲动的心，赢千羽冷眼扫过那一个有些瑟缩的少年，唇边一抹冷笑格外刺眼。
　　少年仿佛被他的轻蔑刺激到了，抬出那架扬琴，琴竹敲上缠弦，轻快活泼的叮咚声如山泉般潺潺流出绵绵不绝。
　　小白双手支着下巴眼巴巴的望着帝释风，“没想到这个臭小子还有点音律天赋啊，王族之人就是不一样，个个出来都是宝。”
　　少年眉目如画，在这片戈壁上横空而出，一双妙手拨出一道清澈的涓涓细流，淌入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少了杀伐，少了风月，像是少年人扑蝶的自在，拉开了另一片天地。
　　到这个时候尽是高手献艺了，没有有点真材实料的人都不敢出阵了，这样的拼斗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参合进来的。
　　花国的那位王子撩起衣角，一个白玉的洞箫现了出来，箫合琴尾，把清脆拉的悠长，转调的位置都拿捏得很好，只是临在意犹未尽之时，韶华满盈，源远流长，时而婉转低吟，缠绵悱恻。
　　方才如他这般用乐声诉说情思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人如他这般勾勒的如此栩栩如生，仿佛游湖撒欢，凉亭偶遇，百花伴行那一幕幕情人们时而经历的场景一一呈现，活灵活现。
　　段宝辕畅笑着从箱子里抽出一管笙，摆弄了一下，“笙箫笙箫，有箫怎么能缺笙呢？”说着笙音宣泄而出，刚好接住了箫声的断截。
　　明亮而丰满，柔和而透明，在这一片空旷之地，这方乐器是最能发挥的淋漓之至，把天与地联系的更紧凑，让人不由得想去感受一下以天为盖地为席的洒脱。天朗地广，苍穹顿空，不少人闭上了双眼，聆听着接近自然地乐声。
　　段国……是民谣吗？小白心里漏跳了一拍，这曲子初听调子很熟，明媚欢快让她有些恍惚，直到这中断我幡然醒悟，少了那抹惆怅，多了一份爽快，明明是同一首小调，段宝辕吹出的和段流域唱出的天差地别。
　　苗疆，草原，碧空……一幕幕重现，小白发现心里有些发堵，眼尖的她早就看见那个装着瑟的箱子了，只是古瑟偏门，到现在都无人染指。
　　第一个音符在拨弦声中奏响，行云流水，奔流而出，竟然又是那首秋瑟，秋风瑟瑟挽长河……残意渐起，心底无端的生出一丝萧瑟之感，心智稍微差一点的心酸上了眼眶，疲惫油然而生。
　　花微醺眉头轻蹙，垂目犹疑了一下，身子一转，飘然而至装着古琴的箱子旁，折扇一转，一把沉重的古琴轻飘飘的挑了起来，他盘膝而坐，古琴刚好落在他的腿上。
　　琴瑟和鸣，生机勃勃，万物复苏，不少人被琴声从瑟声中清醒了，又被这股暖意引入了另一番醉意里，花香醉人，可这里明明一片荒芜，姹紫嫣红却随着琴声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
　　小白收住了最后一个音符，第一次，这是第一次那人走了以后，春融与秋瑟的碰头，这里琴瑟笙箫可是凑齐了，如果先前两人也会夏炎与冬寒，这四季曲也算是重现江湖了。
　　掌声随着黄致瑶的领头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使的这一片广阔之地也喧闹了起来，饶是黄致瑶冷静睿智，此时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太精彩了，真的太精彩了，几位公子的技艺超凡入圣，致瑶佩服，形意双全，比起各位的我那手箜篌可真是雕虫小技了。”
　　“公主过谦了，凤首箜篌，音质空灵，寻常人哪能发挥出它的精髓，唯有公主这样的人中之凤才能如此恰到好处的驾驭它。”花国的男子向来舌灿莲花，花月晖身为王室之后当然也不例外，这番夸奖更是来的恰如其分。
　　“花王子过奖了。”黄致瑶浅笑嫣然的朝着他欠了欠身，转身对剩下的人说道：“各位……这关的比试已见分晓，炎王，赢王，帝世子，花王子，段王，白……公子，花公子算是技高一筹，剩下的各位便是出局了，不知大家有何异议？”
　　黯然，失望……纷纷写在那些王孙贵胄的脸上，能走到这一步的都是一些心智强韧之人，自然不会撒皮耍赖，纠缠不休，纷纷摇了摇头，甚至还有不少人到现在还没有从骑马的疲累中恢复过来，依旧喘着粗气。
　　“一石二鸟，这次我是看出来了，啧啧啧，我黄致瑶真的很聪明啊，到目前为止，三关比试，关关精彩绝伦，一环扣着一环，真不知这下几关会是什么？我猜，她终是要把文韬武略测上一番，只是……所测的远远不止文武二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立于身侧的炎御城，小白反手拍了拍他的胸膛赞道。
　　“瑟艺超绝，白女侠想必是从小就练上了吧？”抱起那把木瑟看了看上面的五十根瑟弦，炎御城朝着小白的腰际望了望，那才是她最顺手的瑟丝吧。
　　“我家老妖怪逼得呗，说什么学习乐器是修炼气度的，非要人选一样去学。”说道这个小白就一肚子火气和委屈。
　　“瑟弦五十，比之琴筝多了数倍，却不知白女侠那是为什么会想到学这个啊？”又凑得近了点，炎御城在她身后低声问道，手里的拳头却捏的紧紧地。
　　“哎……我就是凑着这东西弦多，猜着那么大个儿我肯定驾驭不了那五十根弦和那些纷繁冗长的技巧，结果……没想到我这人啥都不好，可这记性和悟性却是一等一的，再加上教我鼓瑟的老师可是个奇才，名师出高徒嘛！”小白也玩起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悟性？记性？白惜命，你还真有脸说出这种话！有些人真像自己所说的那般对音律有如此悟性也不到现在为止还五音不全了。肯用心学瑟还不是因为，别有所图……哼！”小白的自夸显然引起了某人的不满，讽刺接踵而来。
　　谎言被揭穿，小白眯着眼睛朝着炎御城笑了笑，飞身跳上了白马，“快上马吧，要回去了，我们走吧，晚饭时间快要到了，我饿了！”
　　说完夹了夹马腹便跟着大部队踏上了归途，炎御城无奈的看了看花微醺一眼，“这人一直都这样不羁吗？”
　　花微醺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别把她想的那么文雅，她那叫放纵，那叫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