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命如金（上）》杜布依

53、第二十六章 出千也是生存之道（上）

　　老爷子重重的一拍桌子，声音也不是很大，偏偏就震耳欲聋，“这么大的口气！我还真要会会这个人了，居然敢让我断子绝孙！”
　　老爷子说完也不理会万俟鑫，就一路往楼上走去，万俟鑫吊在他的腿上拉着他，可他那小胳膊小腿显然太迷你了，被老爷子拖着一起往上走。
　　旁边的黑发老头看着不忍心，帮他把腿抬了起来，免得他把身子磨破。
　　周围的掌柜伙计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今个儿一大早来了两个老者，扔了一大把银子，就说要把这里包下来，掌柜的看到那金灿灿的黄金显然是趋之若鹜，想了个办法安抚了别的客人，也顺利的赚到了这笔巨款。
　　结果从早晨到现在老爷子倒是在不紧不慢的喝茶，还有专人照顾着，他们一群人没事做就聚在一起磕牙八卦这老者的身份什么的，不过看了一上午，老者神秘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甚，一群人更是云里雾里，甚至有人猜测老爷子是不出世的大魔头来着。
　　现在看到这幕更是让众人胆战心惊，老者本来就长得威风凛凛，现在昂首向前，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模样，身上还吊着一个瘦弱的书生，现在连书生的腿都被凌空了，活像这两人是要把这孩子从二楼扔下去。
　　客栈里有客人出了事，对客栈的名声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影响的，但老者的脸上明显是写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掌柜思量了一下自己的小命和伙计如果出事了还要赔抚恤金那些的，肚子里的小算盘拨弄了一下立刻装忙整理柜台了，一群伙计看到掌柜的这样立马望天修炼透视术。

　　老爷子敲了半天门不果，大掌一伸便推开了，床帘大开，床上空无一人，临街的窗子却敞开着。
　　“混账！居然溜了！”老爷子大怒，黑发老者连忙飞到窗前，大街上人满为患，哪点看得到那人的身影。
　　“走！找掌柜定间房间，我们住下来等，我就不信他不回来了！”老爷子看到房里的包袱还没有收拾，立马收起了海底捞针的打算。

　　段流域无奈的看着霸占着自己床榻的女子，问道：“怎么了？你干嘛躲他们，白女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小白挪了挪身子，给他留了半张床，抱着被子呢哝道：“不是怕，是还不到时候见他。”
　　段流域看到她说的这么高深莫测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
　　“等、我、睡、醒！” ”小白说完直接瘫尸。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段流域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躺下睡觉了，同床共枕？弯了弯嘴角，闭上双眼，好像是吧……

　　夜幕悄悄地缠上了晕黄的夕阳，拉锯战就此展开，流苏一般的金芒逐渐蒙上灰泽，一缕一缕隐匿在天际，最后归于沉寂，偏偏是那光芒消失的一刹那，仿佛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一切都沉默了……
　　“咕噜……”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万俟鑫惊弓之鸟一般瞟了一眼高大老者，却见他目不斜视的盯着客栈的大门口，丝毫没有理会他饱受饥饿折磨的肚子，可门房紧闭，却不见丝毫异状，而黑发老者依然沉默着闭目养神，打眼一看以为已经入眠，可有功夫的人不难发现此人是在抱元守一，侧耳倾听周遭的动静。
　　“掌柜的，我饿了，快给我弄点吃的！”一个人披头散发的从二楼冲了下来，嘴里嚷着对食物的需求。
　　二老动了，对视一眼，还没交换完眼神就见万俟鑫风一般的冲到那人身前。抱着那人的大腿大哭道：“白老大，你老人家终于回来了，快来救救我吧！”说完又接了一句，“掌柜的，多准备一点，我也好饿！”
　　那人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弄脏她的白白净净的衣服，一脚踹开，吼道：“回来个屁，老子又没出去过！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万俟鑫愣住了，呆呆的望着她问道：“没出去过？那你房间里怎么没有人啊？”
　　小白叉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这个死小子一直吵我，本姑娘没睡醒不想理你，换个房间躲你还不行了么！”
　　“换个房间？”万俟鑫更愕然了，“那你房间的窗户为什么……”
　　“床离窗户近些……”小白眼尖的看着小二端上来的包子，抢了一个咬下，漫不经心的回道。
　　白发老者的脸色铁青了，黑发老者脸色更难看，两人都是老江湖了，哪里还没听出眼前这人的身份，可是，人一直就在两人眼皮子底下，他们却傻傻的等了一天。
　　“啊！也就是说你今天一天都在客栈里啊？我们还以为你畏罪潜……”万俟鑫完全没留意到两位老爷子的神情，还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又是一记爆栗，小白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吼道：“畏罪潜逃个屁，老子行得正坐得端，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放火，需要个屁的潜逃！”
　　“哼！好一个行的端坐的正！好一个一没偷二没抢！ 原来纵横江湖的白惜命白女侠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白发老者终于被她的“理直气壮”给逼出火来了，一句话就冲了出来。
　　“老头子你是谁啊？脑子抽水了么？在那边胡说八道的，本姑娘别的没有，记性可好得很，老子可没招惹过你！”小白也不含糊，反口就冲了回去。
　　黑发老者听这人出言不逊，身形立刻一动，却被白发老者拦了下来，老者平复了一下起伏过大的情绪，才开口说道：“老夫复姓万俟。”
　　“万俟？万俟鑫，这老头子是你亲戚？”小白又抢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吃了几颗，偏头问道。
　　万俟鑫畏惧的望了望白发老者，点了点瑟缩的说道：“他是我爷爷……”
　　“耶？他就是万俟家的老爷子啊，长的挺威武的嘛！”小白一听，乐了，兴奋地打量起老者，随即又看了看万俟鑫，问道：“这么标致一个老爷子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跟小耗子一样的孙子啊？”
　　万俟鑫汗颜，心里暗道：威武？说白了就是凶嘛，有那么凶的爷爷，我的胆子早就破了，威武不起来了。
　　“白女侠，你在那边插科打诨了，我来只是想问问，我们家的碗你看完了吗？什么时候能归还了！”老爷子见两人居然自顾自的聊起了天，还吃得津津有味，丝毫忽视了周遭的人、事，忍不住开口了。
　　“老爷子，你跟我说话别那么含蓄，我是个粗人，你不就想说我抢的碗什么时候还给你孙子吧，我明确告诉你——不还！”小白的话听得老爷子先是一阵尴尬，随即怒气又爬了脸庞。
　　“你……”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抛去了修养了，指着她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
　　小白可不给他这个机会，趁着他停顿立马把话头接了过去，“你什么你！你孙子没告诉你吗，那个碗不是我抢的，是他自己输给我的。”

　　重重的一击桌面，老爷子爆喝着站了起来：“废话！你白惜命在江湖上的声名还不显赫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鑫儿莫不是遭了你的道儿，会把家传之宝都双手奉上吗？”
　　“呵，你是想说我出千吗？万俟家虽然不管江湖事，可老爷子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了吧，就算没有经历过总听过吧，谁说出千就不正大光明了？千术也是一种本事，有本事你也叫你孙子从我手上把碗骗回去啊！”万俟鑫怕他，小白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两句话又顶了回去。
　　白发老者一愣，却找不出回应她的话来，江湖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从来讲究的就不是道义正义，而是讲求生存之道，生存之道确实没有既定的规则，只要能活下来的就是对的。
　　小白见他没有反驳，接着说道：“老爷子，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宠溺自己的孩子，你看看他现在的模样，如果脱离了你的庇佑你认为他可能……活下来吗？”
　　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怔怔的望着小白，半饷看了看自己的孙子，竟然苍老了几分，无端的竟然听那人继续的说了下去。
　　“把碗输给了我是他自己犯得错误，他犯得错误为什么要你来承担？而且，如果那真是你家的传家之宝，那应该有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去好好保护他，而不是因为害怕你这个爷爷的责骂才会想去追回它，那他当初放弃它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清它的重要性呢？”小白的话仿佛醍醐灌顶浇注进了老爷子的脑子里。
　　老爷子有些恍惚，嘴巴张了张，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才幽幽的开口：“难道……一直都是我错了吗？”
　　“你没错！如果作为一个爷爷，疼爱自己的孙子是没错的，可是你也错了，因为不仅是一个爷爷，还是一个家主，你希望你的孙子能继承你的衣钵，你希望他以后也能撑起这个家族和这个家族的使命，所以你对他宠溺着，却是严厉的，他对你的畏惧超越了他对家族的承担，所以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小白毫不迟疑的侃侃而谈，却啃完了一只烧鸡。
　　万俟鑫呆呆傻傻的看着她，不知是诧异于她的话，还是惊讶于她扫荡食物的速度。
　　白发老者颓然的坐回椅子上，沉思了半饷，又开口道：“那我该怎么弥补这个错误？”
　　“放手让他自己去闯，只有经历过挫折他才会得到真正的成长，树大好乘凉终究不会跟着他一辈子的，对么？”小白一双油手拍上了老爷子的肩膀，还来回擦了两下，建议道。
　　白发老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她的爪子，开口道：“谢谢！”
　　小白笑嘻嘻的把爪子移开，说道：“不用谢，不用谢，我也不过是贪图你家的金碗，值钱货啊！”
　　小白的话暗示自己不做赔本买卖，几句建议就把那个金碗的所有权给定了下来，看着老爷子点了点头，她明白那东西已经在她白家的土地上尘埃落定了。
　　想通了之后的老爷子端起杯子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说道：“白女侠闯荡江湖这些年，相信应该很懂生存之道了吧？“
　　小白沉浸在一夜之间晋升为小富婆的兴奋中，豪迈的摆了摆手说道：“好说好说！”
　　“那……就多谢白女侠帮我管教孙子了。”老爷子淡淡的说道。
　　“哈？”小白一时间没有听懂老爷子的话，却隐约察觉出一阵危险的气息，心生警惕立马回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