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盛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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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腔》
文/识予
2022/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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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城的夏来得很急。
两天前的晨风还带着凉意，今日气温就陡然攀升。
郁金园依山临江，晚风挟着江面潮气扑来，即便在绿化极好的独栋小区里，也只觉得闷热不堪。
褚知白顺着蜿蜒小路走了十来分钟，才从浓郁的树荫里瞥见门岗的遮阳亭一角。
一辆出租车被身着制服的门岗拦住，褚知白小跑上前，一手拉开车门。
车内冷气钻出，拂去小腿肌肤上的一层薄汗。
上车前，她迟疑了下，而后回眸。
入眼是夜幕下的绿荫，在夏夜的风里摇曳，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一道闪电划破暮色，树荫的翠色正浓，掩印其中的法式小尖顶显得格外精致。
再见。
心里默念出这两个字，如释重负一般长呼出一口气。
褚知白在后排落座，关上车门，同时告知司机目的地。
车内混杂的气味算不得好闻，褚知白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靠着，而后阖眼养神。
大抵是每天往返于乘客和目的地之间，褚知白印象里，的士司机总是很健谈。
今天这位尤甚。
他从梧城上一任书记对房价的把控到各区房价均值，指点江山，侃侃而谈。末了，还不评论一句：“你们这个小区可不便宜啊！”
后视镜照出的方寸画面里，褚知白甚至能看见他略带窥探的神情，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后排。
她没接话，唇角微弯了下算作回应，而后视线从镜面上挪开，投向窗外。
玻璃窗蒙上了一层雾气，褚知白用手背擦干一小块，额头贴了上去。
引擎声由远及近，在喧嚣熙攘的车流中穿梭而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那嚣张的声音已经减弱，一辆黑色的摩托稳稳地停在明黄色的出租车旁。
梧城地形复杂，三山夹两谷，其中还有两条江穿城而过，于市中心交汇。
市内高度差极大，因此并未禁摩。
只是玩摩托的群体偏年轻，追求刺激，时常三五成群在滨江路飙车竞速，惹得附近居民不堪其扰。
褚知白上夜班时就经常接到类似的投诉电话，然而她也只能委婉表示这超出了她的业务范畴，只能向有关部门反映。
也许是她反映真的有效，以至于后来除了投诉电话，还要处理“骑士”们对她的工作投诉。
因此在路上遇见“骑士”，也难免多看几眼。
骑摩托的是个男人，即便是在闷热潮湿的雨夜里，也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防护意识很好。
大约是太热，他抬手掀了头盔的防风镜盖，黑色的头盔下，鼻梁的线条过于分明。
那一眼，褚知白只想收回目光，却又无法自拔，视线黏在他的眉眼处不能移开分毫，甚至忘了眨眼。
实在是太像他了。
她有半秒的失神。
手指不自觉捏紧了包上的拉链，冷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能将她从汹涌的记忆里拉回现在。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视，对方朝车身方向投来一瞥，而后迅速将镜盖压下，手上握着油门转了一把，引擎声再次响起，由近及远，直至消失。
褚知白几乎可以确定，他不是像。
他就是陈玄。
她降下车窗，却没有探出头去，只望着豆大的雨点砸进来。
仿佛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整个城市罩住，无处可逃。
许久，她回头，看向驾驶室：“师傅，在前面桥下掉头。”
“回郁金园？”
“不是，去十余里。”
十余里离郁金园不算太远，只不过比起郁金园所在的富人区位置要偏远许多，当然房价也亲民得多。
到家后，褚知白先是给季枫发了条微信道歉，说今天的同学会不能陪她去了，然后扔下手机，连被淋湿的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径直进了淋浴间。
等她收拾好再出来，手机上已经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除了一条主任让她周末加班的工作消息，其余无一例外全部来自季枫。
她坐到书桌边，打开电脑，登陆邮箱的间隙回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
“喂，小白？你没事吧？”
背景音噪杂，隔了几秒稍稍安静了些，仍然听得出来有人在鬼哭狼嚎。
“没有。”褚知白应了一声，随即又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我实在是……”
不想碰上他。
季枫安慰她：“没事没事，你肯定是看错了！我今儿刚来就问了，都说陈玄不来，而且看样子大家都不知道他在不在梧城，不可能那么巧吧。”
褚知白还没来得及接话，那边鬼哭狼嚎的声音又大了些，随即变弱，一道男声响起：“季枫儿！歌不唱酒不喝的躲门外偷偷给男朋友打求救电话呢？”
声音挺熟，但褚知白想不起来是谁。
那人大概是凑进了话筒，“是男人就过来！我们鼓励带家属！”
褚知白开口，含着隐约的笑意：“班长？”
那边静了一瞬，而后说了句“卧槽”。
“季枫儿你不是说跟褚知白没联系吗？还不快把人叫过来？”
听筒里传来摩擦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两人在争抢手机。
季枫的声音时大时小：“都是成年人了，委婉点儿嘛！那要我说，小白就是不想来参加同学会又怎么啦！”
“我说怎么你一来就四处打听，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班长的声音又凑近了，神神秘秘的，又透着一丝语重心长，“小白你听我一句劝啊，都是成年人了，咱们就该往前看，这男人如衣服，该换咱就换！就咱这条件，手指头都不用勾，光看一眼就有成打的男人围着你转。”
见她不没做声，班长福至心灵：“你不会还在想……”
褚知白冷冷打断：“不想。”
班长一愣，有些无奈：“我还没说是谁呢。”
褚知白手指划着触控板，视线在屏幕上游移，听他这么一说，没来由地想起今晚在车上看见的侧影，邮件读到一半便再也进行不下去。
她干脆合上电脑，只回了一句：“人都没了，我管他是谁。”
“还有事，先挂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那晚褚知白破天荒地失眠了，而且一连好几天。
之后同组同事请假，请褚知白代班，以至于连轴转了一周，再加上周末加班，算下来接近半个月都没有休息。
好在工作忙，她才能尽快从失眠的状态中调整过来。
期间领导分了一个实习生给褚知白带着，说是实习生，实际上是应届研究生，真要算起来，其实只比褚知白小几个月。
一个办公室的人都直感叹：还好毕业早，要是再晚几年，还不得被卷到连工作都找不到。
等到新的宣传任务下来，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这次的任务是配合市消防队做一期特辑，内容不做特殊要求，时间也比较充裕，只需要在十一前剪好成片，作为国庆献礼。
褚知白接到通知后让实习生简单拟了下采访稿，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随即联系了摄制组的同事出发。
负责接待的队员叫郭骁逐，据他介绍，市消防队对这次的宣传特别重视，除了市广电局作为官方宣传渠道，还邀请了独立媒体人合作。
褚知白了然，官方渠道本地受众广，但自媒体的影响力却是面向全国，乃至世界。
至于对方要求的不采用共同素材编辑，毕竟涉及版权问题，她也能够理解。
“那你们先参观一下，有什么问题问他就好。”郭骁逐挠了挠头，笑道，“我还得去跟另一队人马对接。”
褚知白一行跟着临时负责人参观一圈，下楼时正好看见郭骁逐往外迎。
时值七月，盛夏晴天，那人一身黑的进来，连着头盔都是黑色，引擎声大得像要掀了人的天灵盖，很难不引人注目。
一直跟在褚知白身后默不作声的实习生叹了句：“果然是一对人马。”
一个人一辆宝马摩托，可不正好一对人马么。
众人皆笑，可褚知白没能笑得出来。
她的心窝处像是被人揪了一把似的，软软的，还泛着酸。
世界真小，这都能遇上。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盛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