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着尾巴做人》老式灯罩

5、第 5 章

　　纪止没带温楠回家，他知道就算回家了也不会有所好转。一番折腾，纪止才把手续办好，回到了病房。

　　温楠早就睡过去，手背上吊着点滴，只是面容一点血色没有，汗水涂了满脸，没打点滴的手还绞着腹部的衣服。这次，纪止是真的有些愧疚了。

　　他把温楠的手从衣服上掰下来，然后在心里做了巨大的斗争，才把自己的手搭在温楠的胃上，冷湿的触感让纪止的退意更甚，但他还是隔着衣服揉起来，只是没揉两下，他就受不住。

　　太尴尬了，纪止从小就没给别人做过这种事，这种只有稍微亲近的人才会做的事。纪止把被子展开，轻缓的给温楠盖上，连他自己被这样的行为震惊了，嫌恶地告诉自己，他是病人，自己这样是对的。

　　继续伸进被子里，给温楠揉着。一瓶点滴完事，护士过来换药，温楠被说话声吵醒，睁眼就是看到纪止和一位护士攀谈。护士？这里是医院？

　　温楠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费力转头，看到另一张空荡荡的病床，才想起的确是纪止带自己去了医院。

　　“你醒了！”纪止和护士了解完注意事项，转头就看到温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随即脸色又一变，哼了一声。

　　温楠不明所以，想询问王哥那边情况，刚开口嗓子就发痒，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纪止伸手拿了桌上的瓶装水，拧开后又拧上瓶盖，扔到了病床上，“多喝点，这是凉的，争取再复发。”

　　护士听到纪止说的话，一脸不可思议。明明刚才这个人还巨无事细地询问自己注意事项，转头就如此刻薄，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还真是...纪止似乎感受到了护士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让护士去工作，不要站在这儿了。

　　温楠只喝了一小口，润了喉咙，声音还是沙哑，“几点了，现在？”

　　纪止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回复，“下午一点多。”温楠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开口，“不行，我得去帮忙。”

　　温楠似乎看出来纪止眼里的怒火，又补充一句，“我不是硬要逞强，现在一点都不疼了。而且就今天，今天任务重，王哥一个人忙不过来。”

　　纪止不知道自己到底火气从何处来，但就是蹭一下的冒出来，形成燎原之势，“你他妈一天要我说多少次，不准去就是不准去！”

　　温楠直视着纪止，什么没说，却什么都说了。纪止再熟悉不过这种眼神，在明晃晃地说我要去。

　　“艹”纪止恨不得再把温楠揍一顿，就算自己要照顾他一辈子也要揍他一顿。拳头狠狠的落在温楠躺着的病床上，离他的脸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

　　“行，算你狠，我去，我去行了吧。您就在这里安心的养病，等我过来接你。”纪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温楠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纪止看得出他的眼神里全是震惊。纪止先发制人，真真是不愿再听到温楠说什么了，“我告诉你，你就好好呆在这，我去帮王哥，然后再去你家接温小易。中午的时候温婶就知道你进医院了，想过来照顾你，不过被四舅爷阻止了。他让我带你和温小易一起去别墅里，等你病好了再走，听明白了吗？”
　　，
　　纪止捂住温楠的嘴，“你不说话，就默认了。”纪止与温楠对视，看见他真的不想说什么才松手。走前又恶狠狠地警告了温楠一次，纪止感觉自己活了十多年从来都没有这么心累的时候，跟个老妈子，絮絮叨叨 。

　　到了洗车行，纪止就知道了为什么温楠非要过来，确实任务很重。二话没说，纪止就帮王哥干了起来。直到晚上八点纪止才一瘸一拐地从车行里出来。纪止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冷风一次，打了个哆嗦。

　　“小纪啊，你赶紧回去吧，这外面冷，我收拾一下也回去了。”

　　“哎，好，那我走了，王哥。”纪止也没客气，实在是太冷了，纪止感觉自己牙都在打颤。

　　路上纪止一直没缓过来，直到到了医院才有些好转。走进病房，纪止总算是喘了口气，可算是省心了。

　　温楠在床上睡的正熟，脸色不知道比上午好了多少。纪止靠近，还没想好怎么叫醒他，温楠就自己醒了。

　　含糊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软糯，“你来了。”温楠撑着床要下去，动了一下就不再动了。

　　纪止看着温楠一动不敢动的样子，笑了出来，“不着急，腿麻了就等会再走。”温楠低声嗯了一下。

　　没过多久，两个人从医院里出来，温楠注意到纪止的衣服，脱下自己外套递过去。纪止楞住，又把衣服给温楠披上，“你可别折腾了，要是你再感冒，说不定能讹上我一辈子。”温楠低头不知道说什么，又只是说声谢谢。

　　“您老可别谢谢了，我都感觉折寿。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要是真想谢谢，你就早点好，早放我自由。”

　　温楠习惯了纪止说话带刺，没有计较，看着纪止潮湿的衣服，心里却有些惭愧。一路无言，霓虹灯下，只有寂静。

　　纪止不停用手摩擦袖子，手心不久就变得又黏又湿。仅干了一下午，纪止就对这个地方有了极大的厌恶。他没法想象温楠在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打了几年工，温楠比他想的要坚强的多。纪止突然想起自己给温楠起的外号，大熊猫，顿时心里有些倒不出的不甘。他不愿承认，自己蔑视的温楠竟会比自己更加坚韧，或者说比自己更加优秀。

　　“喂，你们冬天还开业吗？”

　　温楠语气没有起伏，一个“开”字，寡淡如水，却掀起纪止心里阵阵波澜，果然冬天也需要洗车，果然他比我优秀得多，果然，也，可怜的多。

　　时间不早，周遭一片漆黑，纪止和温楠下了车，穿过熟悉的小巷，没有开灯，没有言谈，只是行走的两人各怀心思。

　　啪嗒一声，门被打开，温易早已坐立不安，虽说今天哥哥交代他会晚些回来，但已经九点多了。一听到门声，温易连忙起身，冲到门口，眼睛亮得吓人，“哥哥！”

　　温易的欣喜还未发泄出来，就看到温楠身后的纪止，脸色大变，直接往温楠怀里缩。纪止还没说什么，反倒是被温易的这种行为逗笑了，“不是，温小易，你有这么怕我吗？我可是你最爱的纪止哥哥啊。”

　　温易依旧站在原地，黏黏乎乎的抱着温楠不松手，一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温楠顺着温易的头发抚摸了几下，“好了，现在回屋收拾自己的衣服，哥哥带你去周爷爷家，好不好？”

　　温易不解，抬起小脑袋，“为什么？”温楠嘴角上扬，眼睛里的温柔简直都要溢出来了，“带你去玩，不过不许烦周爷爷，听到了吗？”温易一听到有玩，也顾不得纪止，连蹦带跳的进屋收拾东西。纪止冷哼一声，双标，这简直是双标啊，最让纪止接受不了的是温楠对待温婶和温小易那么温柔，对自己就像仇人一样，分外眼红。

　　等到纪止反应过来，温楠早已进了屋收拾起东西了。纪止脱下鞋，摊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伴着收拾衣服的窸窣声，纪止睡着了。恍惚间，看到温楠的脸靠近，彼此交换着呼吸，缠绵。突然一只手温柔的抚摸，不！是打在他的脸上。纪止一下惊醒，我靠，什么情况。他抬眼瞄到温楠的脸真的就在他眼前，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扑到他脸上，如果不是温楠脸上难得的嘲笑表情，纪止恐怕真的会以为刚才是真的。

　　纪止不明白为什么温楠是这种表情，像小猫洗脸一样，抹了把自己的脸，突然他感觉手上有点奇妙，拿到眼前，仔细一看。靠，他竟然流口水了。纪止如遭雷劈，感觉自己的脸面都被喂狗了，坐在原地，始终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纪止，英明一世，结果，在死对头面前做了这么丢脸的事！纪止感觉身体好像僵住了，不敢有下一步。眼睁睁看着温楠拿了张纸，放到纪止旁边，然后帮温小易收拾东西。

　　纪止自我疏导了半天，才面不改色的进屋，看到地上的一包行李，“就这些？加上温婶的衣服了吗？”

　　温楠点头，“对，就这些，也不会呆那么长时间。”纪止感觉自己和温楠天生相克，每次不多，只需一句话，温楠就可以把纪止逼得骂脏话。现在纪止对于温楠不是厌恶，而是恐惧，害怕自己哪天不备被温楠给气死。

　　什么叫不会呆那么长时间，虽说是事实，纪止硬生生读出了不情愿的意思。

　　“我还真是怕了你，祖宗！”纪止弯腰拎起行李，就往外走，结果被温楠拉住，纪止以为温楠又要说什么不想去，别管我之类的话，轻车熟路地回头捂嘴。看着温楠稍有无奈的表情，纪止得意的不行，在温楠面前差点就哼起了小曲。

　　“告诉你，什么都别说，赶紧跟我走。”纪止瞪着眼睛，还举起拳头在纪止面前示意。温楠眼中的无奈更深，拍开纪止的手，把衣服递到纪止面前。

　　“把衣服换上。”

　　纪止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刚才沾沾自喜，未卜先知的模样，顿时羞耻极了。硬着头皮说，已经全干了，不需要。

　　衣服确实干了点，但如果在外面冷风吹过，也免不了受一顿折磨。温楠不和纪止废话，把衣服往纪止怀里一塞，接过行李，“赶紧的，时间很晚了。”

　　纪止自知理亏，像夹着尾巴的大狗一样，脱下来衣服，也不管温楠和温小易在。换上了衣服，伸手想接过行李，被温楠无视，耷拉在一边。

　　只剩温小易跟在后面，时不时看看纪止，还憋着笑。纪止一路抑郁，直到到了别墅里，也是。

　　“楠楠，现在感觉怎么样，疼不疼啊，你要吓死我了。”温婶听到门铃声，鞋都没顾得穿就跑去开门。

　　温楠看到眼圈微红的温婶，语气也有些哽咽，“嗯，我没事。”低头注意到了温婶没穿鞋，“你快去穿鞋，这地上凉。”温婶哪舍得和温楠分开，直摇头，“没事，就是刚才走的急了，快，楠楠，你去换鞋，然后让赵医生给你看看。”

　　温楠快速换完鞋，没上楼，把拖鞋拿到温婶脚边，“来，先穿鞋。”看着温婶穿上了，才接着说，“我刚从医院出来，什么事都没有，再说了，现在太晚了，赵医生也该休息了。婶婶，别担心我了，你也去休息吧。”

　　温婶还是不放心，把目光转到纪止身上，纪止感受到了目光，才从颓废中抬头，“放心吧温婶，他没说谎。”

　　温婶这才半信半疑，“楠楠，那明天再让赵医生给你看看，你的房间我都准备好了，就在纪止旁边，小易就和我睡。”

　　“那这些东西今晚先收拾了吧。”温楠指向地上的行李。温婶忙说，“明天我来就行，快去吧。”

　　温楠看温婶根本就没有先走的意思，恐怕是等自己上了楼才去睡。温楠转头对纪止说，“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