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世界无童话》大宝小路

1、你慌了

　　酒吧里，一小部分刚刚还在热舞的客人，此时已自动散成一个圈，并默契地留出了观看的安全距离，把柳筱和喝醉的胖男人围在了中间。砸在地上的疼痛还没来得及传遍全身，迎来的就是胖男人疯狂的踢打和不堪入耳的咒骂。柳筱本能地护住头。尽可能地把自己缩成更小一团。似乎这样，可以少一些打。喝多了的人，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可以成为打架的理由。更何况，是喝多了的无赖。柳筱在酒吧兼职2年，这样的打骂，不多，但也习惯了。柳筱不怎么讨喜，其他的服务生也断不会来替自己解围，他们不想也不敢。所以不反抗就好。
　　而今天，柳筱失算了。越不反抗，胖男人好像越兴奋，踢得越狠，骂的越难听。
　　许是看不到柳筱痛苦的表情，让胖男人缺失了些许成就感，于是拽住她的头发，把柳筱拉起来，迫使她跪在地上，“给小爷我磕三个头，今天就饶了你。”
　　柳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一脸狰狞的胖子。
　　胖子被盯得有点怂了。却碍于面子，抓住柳筱的头发，紧接着狠狠扇了她几个耳光，声音很脆，哪怕在热烈的音乐里，也还是听得清楚。
　　嘴里腥甜的味道越来越重，来不及咽下的部分顺着嘴角溢出，给惨白又肿的有点变形的脸徒增了几分诡异。
　　柳筱抬眼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有点恍惚，好像回到了1年前，同样的情形，同样也是被喝醉的胖子打，同样被围观，只是遗憾的是，上次救自己的人，这一次，正坐在不远的卡座上，冷眼旁观。
　　柳筱自嘲地笑了，为着自己那几许期待。
　　这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彻底惹怒了胖子，顺手抄起身边的酒瓶，就朝着柳筱的头砸去。
　　柳筱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她累了，不想躲了。
　　然而等来的却是男人杀猪般的嚎叫。柳筱睁开眼睛，胖男人此刻正捂着自己的右手腕，躺在地上打滚嚎叫，表情扭曲且痛苦。
　　“你扰了主先生的兴致。”闫涛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即扶起还跪在地上的柳筱，动作小心，透着点恭敬，却又不着痕迹。
　　主这个姓太特殊了，即便是不提主玺哲的全名，也都知道，这个胖子到底是坏了谁的兴致。刚刚还在嚎叫不止的胖子，此刻噤若寒蝉。
　　“主先生还说，在延佰，不希望再看到您。”胖子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酒吧。心中还不忘感谢了自己八辈祖宗攒下的福德，如今，能保住小命一条。
　　“柳小姐，我送您去医院。”
　　柳筱摆摆手，表示拒绝。再次看向主玺哲的方向，此刻，他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身边一袭白衣的夏林。不知两个人说了什么，夏林羞涩得笑着，一对好看的梨涡挂在嘴角。
　　“她更像她，是吧？”这话像是说给身边的闫涛，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主玺哲抬眼，迎上柳筱的目光，一如一年前的对视。长久，沉默。
　　可这一次，主玺哲妥协了，起身走向柳筱。
　　“去医院。”柳筱还是定定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微挑的丹凤眼再配上凌厉的骨相，魅惑又攻击性十足。明明是很矛盾的存在，却在这个男人的脸上非常和谐地共存，也赋予了这个男人不一样的魅力。
　　柳筱微微后退，避开主玺哲伸向自己脸颊的手。
　　“柳筱，你不乖。”主玺哲说着，捏了一下柳筱被打肿的脸，力道不大，却生疼。
　　“阿哲。”娇滴滴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然后走到主玺哲旁边，自然地挽起了他的胳膊，笑着看着狼狈的柳筱。这样自如的动作，柳筱是羡慕的。起码她敢，起码他允许。
　　“我让闫涛送你回去。”这话是对着夏林说的，然后拍了拍自己胳膊间的手，动作轻柔又宠溺。
　　“你呢？”
　　“我送柳筱去医院。”
　　“那我和你一起吧，毕竟柳小姐是女孩子，有我在，更方便一点，你说是吧，柳小姐？”语气轻轻柔柔，但字字像针，扎的柳筱浑身不自在。
　　“不麻烦主总和夏小姐了，我回去用冰袋敷一下就可以了。”柳筱的声音干涩涩的，听着的人，微微皱了下眉头。
　　“OH my god，柳筱，我才出去一会儿，你的脸怎么了？”酒吧老板易嘉轩特有的嗓音因为惊讶而显得更难听了一些。但有着柳筱做对比，倒是听着更顺耳些。本就有些眩晕的柳筱，被易家轩捧住头左转右转上抬下压地查看了一番后，彻底被晃晕了过去。
　　在易嘉轩的再一次惊叫声中，主玺哲稳稳接住了倒下的柳筱，极力克制住心脏漏掉半拍后的狂跳不止，顾不得其他，抱着柳筱快步出了酒吧，直奔医院。
　　主家私家医院，因接到闫涛的电话，秦以沫作为医院的首席医生，已经在门口等候着了。
　　秦以沫对这个女孩印象很是深刻。这是主玺哲亲自带来看病的第二个女孩。不怎么漂亮，但是笑起来，很是让人舒服。尤其是嘴角的梨涡，在他看来，比那个孩子的还要好看些。
　　看着柳筱嘴角还没干涸的血迹和肿胀的脸，巴掌印清晰可见，连连摇头，这下手是够重的。
　　所幸，经过一系列检查过后，除了脸上和嘴里的伤比较严重外，其他并无大碍。
　　虽是昏迷，但是柳筱精神并不安稳，低低哼着，眉头紧皱。
　　“她怎么了？”
　　“疼呗。”
　　“不是昏了吗？”
　　难得叱咤风云的主总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也是不能浪费了机会。秦以沫抛出一个不屑的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昏了又不是死了。”
　　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怼主玺哲，同时能让主玺哲无力反驳的，大概目前就只有秦以沫能够做到了。
　　他看着试图展平紧柳筱紧锁的眉头主玺哲，动作轻柔却略显笨拙，憨憨的有点可爱，恍惚间似乎那个还鲜活的他又回来了，有血有肉，会痛会笑。
　　人大概只有昏迷的时候才会释放心中的恐惧，柳筱的头开始因恐惧和痛苦的剧烈的晃动，刚刚只是低低的轻哼，现在也变成痛苦的呼救，含糊不清的说着，救救我。重复又重复。
　　主玺哲一边试图安慰不安的柳筱，一边催促着秦以沫想办法。
　　终于在被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后，柳筱逐渐恢复了平静。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主玺哲也轻轻长呼一口气。然后轻轻整理柳筱粘在脸上的碎发。
　　“你爱她。”秦以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主玺哲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然后收回了手，站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你爱她。”秦以沫重复了一遍，语气异常坚定。
　　主玺哲斜睨了秦以沫一眼，没有回答。
　　“你没否认。”
　　“不爱。”
　　“你犹豫了。”今天的秦以沫话格外多。
　　“你很闲吗？”
　　秦以沫推了推眼镜，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然后调整了站姿，严肃且认真地说道：“主总，关注你的心理问题，也是我的职责范围。”
　　“我没有任何问题。”
　　“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任何问题。”主玺哲极力控制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怒气。
　　“阿哲，你慌了。”秦以沫虽然当了医生，但总喜欢一些刺激的事，就比如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
　　“我不会爱上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主玺哲的眸子此时已经深不见底，秦以沫挑了挑眉，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适时终止了话题。然后离开了病房。要懂得适可而止。
　　柳筱悠悠转醒的时候，主玺哲半靠在沙发上睡得很沉。房间小夜灯的灯光暖暖的，给他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暖意。柳筱轻轻调整好姿势，以便于更清楚地看着主玺哲，然后伸手，隔空描摹着他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即便是碰不到，却也小心翼翼地比划。
　　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集，如同今天一般，只是那一次，他捞起了地上的自己，用最温柔的语气，问着自己最血腥的问题，他问，是要断打人者的一只手还是一条腿。然后在柳筱惊恐的表情下，笑了，那么宠溺的笑，是主玺哲第一次对她笑，也是最后一次。
　　第二次交集，柳筱就把自己以87万的价格“卖”给了主玺哲。相比柳筱的震惊，他把“成为我的女人”这句话说的风轻云淡。柳筱已经脑补好的一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爱情剧还没来得及上演，就谢幕了。所谓成为他的女人，不是床伴，不是情人，更不是女朋友。不用拥抱，不用接吻，也不用上床。就只要模仿好那个女孩，尤其是笑。
　　时间久了，柳筱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众多模仿者中的一个，或许自己模仿的不是很合格，像挽胳膊这样的身体接触，叫他阿哲这样的称呼，主玺哲对她是不许的，也独独对她是不允许的。柳筱觉得自己的模仿更像是工作，有白纸黑字的协议，还按了红红的手印的。而其他的女孩不一样，主玺哲允许她们撒娇，默许她们打着主玺哲女朋友的名号，只不过时间都不长，更像是一场保鲜期很短的恋爱。
　　柳筱爱他，无关脸蛋和钱，只因为他会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出现在身边，只因为他会在黑夜为她留一盏灯，他像寒冰中不灭的火种，在冰冷的世界里温暖着自己。
　　可她不能爱他，协议里明确规定，明晃晃得摆在的第一条。她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好了标签：甲方和乙方。
　　所以柳筱爱的小心翼翼，也爱的很卑微。她清楚，梦想和痴心妄想是有区别的，成为真正意义上他的女人，就是痴心妄想，他不许，她亦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