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边界 ...
-
潺潺的流水声愈发明显。
“太棒啦，我们快到樱川了！”
阳马高兴地蹦起来，一下便窜到离小光几米开外的地方。
他迫切地想要看见清澈的樱川河，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大哥！等等……呜啊！！！”
小光急着想要跟上大哥的步伐。她只注意到大哥的背影越来越远，但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树根。
她被树根绊倒，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好……痛！呜……”
为什么我还是脸先着地啊喂！
如果分得更细点，那么她就是鼻子先着地。
那就更惨了喂！我鼻子不会摔断了吧！本来脸上好看的五官就不多了啊！
酸意涌上整张脸，她能感觉到应激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光闭住眼睛，摸索着坐起来。
大哥跑远了吗？我被抛下了吗？
“小光！”
担忧的喊声自前方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前的那种沉稳完全不见了。
小光睁开眼，泪眼婆娑地注视那个极速接近的身影。
阳马快步跑到小光身边蹲下，心疼地捧起她的脸左看右看：“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痛不痛？扭到脚了吗？摔倒膝盖了吗？”
“大……哥。我没有大碍。不必担心。”
阳马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但是！谁！让！你！跑！这！么！快！的！”
小光借题发挥地撒起泼来。
阳马又把刚才吐出的那口气吸回去了。
“你知不知道跟上你的速度很累的诶？很辛苦的诶？你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你刚才都把我甩下多少回了！”
阳马识相地低头认错：“对不起嘛小妹妹，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你别气坏身体呀，我不值得你生气。求求你了，你别生气，别生气嘛。”
“哼！”
小光撅着嘴，把头一扭，表示自己还没有被哄好。
“你打我两拳解解气？”
“谁要打你了？我嫌硌着我的手！”
“那怎样你才能消气呢？我是个笨蛋，猜不透你的心思呀。”
“好吧，看在你那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好啦。”小光总算露出了笑容，“不过，你要背我！嗯——还要把这一周的天妇罗全部让给我吃！”
“行，行，没问题。”阳马连连点头，把背转向小光，“上来吧。”
小光顿时把刚才的那点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兴高采烈地爬上大哥宽阔的脊背。
“抓稳喽——”
阳马背上驮着小光，撒开腿向前全速奔跑。由于不用再跟妹妹保持相近的速度，所以他跑得甚至比刚才更快。
小光紧紧搂住大哥的脖子。大哥的背厚实，令人安心，她一点也不害怕会掉下来。
风呼啸着掠过耳畔，擦过双眼。好痒啊。小光不加掩饰地放声而笑。
这感觉就像是——骑着一匹奔驰山间却如履平地的骏马。
“到啦——”
不羁的风忽然止住了。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樱川宛若一条晶莹剔透的丝带，装点着葱茏的山间平原。河流两岸是清一色的、绵延不绝的山樱。
水面上浮着一层如薄雾般的淡粉色樱花瓣。
今年的山樱开得格外早。但是那些更加漂亮的重瓣樱花依旧含苞待放。
“真美啊——”
阳马和小光异口同声地感叹。
“走慢点，大哥。我们好好看看风景吧！哦，但是也别太慢了，要回去——”
“吃早饭。放心，我明白。我们就一次性看个够！”
“这话可不对。花山的风景怎么看都看不够啊。”
闻言，阳马哈哈大笑起来。小光也跟着一起笑。
一大一小的两人开始沿着河岸不紧不慢地走着。步子极稳，每一步的间隔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淘气的风轻轻摇晃着樱树的树梢。整树的花叶沙沙作响。
一片，两片，三片。花瓣飘离枝头，随风蹁跹而舞。
小光伸手接住其中一片娇嫩的花瓣。
“这种日子真好，大哥。我想跟你，还有大家，一直一直在一起。每一天，每一天，都过这种日子。”
她索性把下巴搁在那个头发蓬松卷曲的脑袋上。
阳马一时间没有说话。
樱川两岸的樱树已经逐渐变得稀疏了。
“可是……这种事情，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阳马低沉的嗓音近乎叹息。
然而小光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哇！你快看呀，大哥！”
他们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山谷。这里草木丰茂，绿茵茵的、地毯似的草不断地蔓延铺展开来。
一派青霭蒙蒙。风过处，小草便会弯下腰。因此似乎连风都有了形体。
各色各样的花朵泼洒其间。
金黄的迎春花、洁白的百合、淡蓝的野萱草。
远处的山坡上，竟有云雾缭绕。几株梅树若隐若现。
“你想摘什么花？这里什么花都有哦。”
青罗谷的花全是野花。这儿的花恣意生长又浑然天成，所以父亲和母亲选择在别处开辟花田种花。
“百合是肯定要摘的啦。二姐也很喜欢嘛。然后再折几支红梅送给五姐。”
百合和红梅分别是花山静暖和花山晴乃最喜爱的花。他们的母亲钟情于玫瑰花，但是这种花没有野生的，只能人工培育。
父亲和其他哥哥们没有特别喜欢的花。
“你呢，小光？你想要什么花？”
小光一愣。
“啊？这个……其实我没有特别想要的花啦……”她赶紧转移话题，“比起讨论这个，我们快点赶路吧，大哥！回来的时候再采花。”
如果现在就摘的话，回到家时花肯定会变得不新鲜。
“什么时候你找到特别想要的花了，记得要告诉大哥。大哥就算走遍天涯海角都会帮你找到的哦？”
“讨厌，大哥。不要搞得这么煽情嘛。”
“我说的可全是真心话啊。”
“那你到时候不许赖账！”
“我花山阳马言出必行。”
“……谢谢你，大哥。真的，谢谢你。”
“跟你大哥客气什么。”
于是他们继续跑步下山。
这时，太阳升起来了。
他们像那逐日的夸父，西侧是樱川，东侧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小光深深凝视着这轮初升的旭日。
深红的太阳还未放出璀璨的金芒，似乎它仍没有从昨夜的好梦中彻底清醒。
只是慵懒地将天边的云霞擦成玫瑰红与橘黄。
流水相送，两边起伏的山丘渐渐向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整齐的梯田。
花山的梯田不种任何稻谷。
花山的梯田种的是花。
一年四季种的花都不同。当花成熟，可以采摘时，花山一家人就会用许多大箩筐把花装好，放上板车，推到山下的镇上去卖，换取必需的生活物资。
镇子叫花山镇。花山镇上的居民都很喜欢这户住在花山上，人也像花一样美好的人家。
今天是春分，惊蛰已过。花田里已经下了百日草、洋桔梗和天竺葵的种子。
由小光的母亲、大哥和三哥负责犁地，父亲、二姐、五姐负责挖出间隔一致、深浅一致的土坑，四哥、六哥负责撒种。
小光的活儿最轻松。她只用把土重新盖回坑上就行。
……我好废啊。小光在心里默默感慨。
她既没有母亲大哥三哥那样大的力气犁地，也不能像父亲二姐五姐那样细致地保证每个坑的间隔和深浅，手眼协调能力更不如四哥和六哥，她老是把种子撒到坑外面。
唉。
“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叹气？”阳马停下来问。
尽管他极速跑动时带起的风相当狂烈，但是他却令人难以置信地捕捉到了小光微小的叹息。
“不是，大哥，你怎么能听到的？”
“哦，那个啊。风声和叹息声其实并不相同，很容易就可以区分。”
……不，我的意思不是问你怎么区分出来。
……算了。
“没什么，大哥。只是我突然感觉春耕的时候没派上什么用场，好对不起大家啊。”
“你这是在自寻烦恼啊，小光？你已经尽力了，我们没有人会责怪你。”
他边说边向前走。
小光不依不饶：“可是……我明明尽了全力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真没用。”
“不要妄自菲薄，小光。你有潜力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阳马的话音未落，一大片紫藤花林几乎是突兀地现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就是花山的“边界”。
它张开双臂，将外界的危险全部拦下，再也不用随时随地提心吊胆，防备恶鬼的侵袭。
但是，它也像一堵紫色的高墙，将渴求闯荡、追寻自由的意志悉数反弹。
花山的生活实在太安逸了。小光在这儿过了十四年，每天都像是前一天的循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感到幸福，想要一直这样下去的同时，一种乏味和单调的感觉也像灯光下的阴影一样，不停地滋生着。
然而阳马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三年。
“放我下来吧，大哥。”
阳马俯身将小光放到地上。
两人一起凝视着送来阵阵清芬的紫藤花树林。
“你没想过吗？大哥？”
小光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想过……什么？”
“从这里出去。离开花山。离开花山镇。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更加广阔的世界。”
阳马沉默了半晌。
“我不想对你撒谎，小光。我想过啊，肯定想过啊。”他眼中突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我比任何人都想。我每天都想。想离开这里。想去对抗恶鬼。想保护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走？如果你真的想走，我相信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阳马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我没有武器啊。没有武器的话，就没办法保护自己。更何况是别人呢？”
“你骗人，大哥。你有刀。日轮刀。就在你的房间里，我见过的。既然你想斩杀恶鬼，为什么不用它？为什么你不加入鬼杀队？就像妈妈一样？”
阳马只能笑。苦笑。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啊，小光。那把刀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敢轻易使用它。”
“日轮刀不用来斩鬼的话，就是一堆废铁啊？”
小光并不打算轻易放过阳马。她想起大哥是怎样用心地养护那把刀的。不舍得让它生一点锈。
刀不用的话就会生锈。大哥那么爱它，不想让它生锈，却又不用它。不仅不用，还要天天保养它。大哥就只有那一把刀。
这太矛盾了。
也太痛苦了。
“我不使用它还有其他原因。我要让它时时刻刻提醒我曾经犯下的错误。我曾经为了一把刀而抛下了家人不管，差一点就铸成大错。所以我发过誓，哪怕再也不能用刀，也要一辈子守护我的家人。”
“不对，大哥，你在说什么呀？你从来没有抛下我们不管啊？”
如果那错误真的发生在以前，我为什么没有半点印象？
我不可能记不住。因为我是穿越者，我记得从胎儿时期就发生的事情。十四年的每一件事情。
阳马低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等你长大点再跟你解释吧。”
“喂！我已经长大了！我今年十四岁了！过了大暑就十五岁了！”
小光气/得直跳脚。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现在的表现这么看也不像是“长大”的样子。
“好好好，你已经长大啦。这位‘长大’的妹妹，我们回去吧。”
阳马不等小光回答，便率先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喂！不许跑！你给我站住！给我解释清楚！等等我！”
可恶，为什么这种时候他就跑得这么快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哇有小可爱收藏我诶！给你们比心！哪怕只有一个人看我也会努力写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