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碎（下）》暮朝朝

3、醉语

　　马车一路往胤禛的府邸走去，我坐在胤禩身旁，想着刚刚何成和苏培盛的话，只能在心内默默的叹着气。

　　昨晚参加完我和胤禩的婚宴，胤祯已经醉了，可是却死活都不肯回宫，非要拉着胤祥找个地方继续喝酒。胤祥拗不过他，又担心他醉酒之后出什么事，只得派人回宫禀明情由，然后才带着醉得厉害的胤祯去了隔壁胤禛的府上。

　　而今天一大早，胤祯睡了一阵儿之后醒来，竟然再次喝得酩酊大醉。他原本便不把胤禛放在眼里，如今更是不肯听从管教，闹得阖府人仰马翻。胤禛和净瑶早就被他闹得没办法，可知道我们要进宫请安，又不能打扰。只能派何成和苏培盛在来宫门外等，命他们接了我们之后快马加鞭赶回去。在他们出来之前，说胤禛已经命人浇了他几桶冷水锁在房里，如今还不知是怎么个情况。

　　胤禩和胤禛府邸相邻，净瑶等人竟然连这一时半刻也等不得，也不知胤祯到底闹成了什么样子。

　　我昨天夜里喝了很多酒，又没有睡好，原本就有些头晕，如今额角更是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抬手刚揉了两下，胤禩便一言不发的将我抱进了怀里，指腹轻轻在我额角处按压着，良久之后，才出声问道：“好些了么？”

　　“嗯。”听着他声音中透出的暖意，我轻轻答应了一声，握住他的手，“你昨晚也喝了那么多，头疼不疼？”

　　胤禩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没事。”说完之后，还不待我开口，他便继续说道，“十四弟的脾气，能这么闹一闹，我倒不担心了。”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可是其中的关切骗不了人。我知道他从来都把胤禟、胤礻我当做真正的兄弟，从前看他经常为胤祯解围，对胤祯的挑衅亦不放在心上，可说到底，我之前并不知道这是他人前的掩饰，还是真得关心胤祯。

　　“你一点都没怪过胤祯么？”我有些迟疑的问道。

　　他轻笑出声：“你都不信，更何况是他。”我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我明白。”他打断我的话，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的指尖，“他确实一直同我过不去。”

　　他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目光愈发深邃起来，继续说道：“可是他四岁那年，我在上书房代太子受罚，跪了一整天，他也曾经偷偷给我送过吃食。”我的呼吸一滞，他却依旧笑着，“其实小时候兄弟们之间并不似如今这般相互倾轧，可说到底也还是疏远的。这件事十四弟不会记着，我却不能忘。若日后他定要与我为敌，我不可能心慈手软，如今他只是孩子心性，我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胤禩语气平静温和，我心内却一阵酸楚。如今人人敬他畏他，任何敌人都不敢小觑，可他是大清国有史以来出身最低的皇子，从小不知因此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亏，如今的荣耀背后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即使当年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亦能让他铭记许久。

　　我咬着唇不肯出声，他看着我的样子，将我的手握得越发紧了，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十四弟极聪明，可到底是被宠坏了，或多或少还有些孩子心性。”

　　听着他带了笑意的声音，我自然明白他是不想我因为那些事难过，我亦想给他一个笑容，可是心内还是极为压抑，怎么都笑不出来。

　　胤禩将我抱紧了些，若有若无的轻叹了一声：“都过去了。”

　　“八爷、福晋，到了。”马起云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来，胤禩推开车门，下车之后将我扶了下来。因为得了通报，我和胤禩往四贝勒府内走去的时候，胤禛、净瑶和胤祥已经迎了出来。

　　“四哥，四嫂。”胤禩微微颔首，胤祥亦同我们打了招呼。胤禛原本冷得几乎要结冰的脸如今缓和了些，眼下的阴影极为明显，净瑶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脸的疲惫。她有些歉疚的看向胤禩：“给八弟和凝儿添麻烦了。”

　　“都是自家兄弟，四嫂千万别这么说。”胤禩淡淡说道。

　　净瑶还要再说什么，我已经无奈的打断了她：“这时候了还客气什么？胤祯在哪儿？”

　　兄弟三人走在前面，净瑶拉着我的手，低声叹道：“你就是我救命的菩萨了！”

　　我看一路上遇见的府中小厮、侍女表情正常，府内亦如同往常一般井井有条，因为知道府内事务都是净瑶在打理，心内对她越发敬佩起来：“他们若知道了尚能如此冷静，倒果然是厉害。”

　　“这种时候你还好意思想这些？”净瑶嗔怪似的瞪我一眼，将声音压至最低，“这事若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我巴不得听见动静的那些奴才们个个死了才干净！”

　　我一愣，随即无奈的拍拍她的手：“冷静，千万要冷静。”

　　净瑶反倒被我的样子气得笑了起来：“你的桃花债，你倒是冷静了，却闹得我一夜难眠。”

　　跟在胤禛等人身后一路到了后院，僻静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前面，门外守着的人见了我们忙行了礼。我原本听说胤祯闹得厉害，此时却半分动静也无，不由得担心起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着？不会出什么事吧？”说着，推门便往屋内走去。

　　“凝妹妹！”胤祥失声叫道，我一愣，可房门已经打开了，屋内的胤祯倏然看了过来，如同领地被入侵的野兽，目光中满是戒备与疏离。而只是片刻，他看清是我，眼内原本的寒光迅速的褪去。我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胤祯，突然僵住了身子。他躺在地上，此时定定的看着我，想要起身，却因为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只能拼命往门外蹭着。他的嘴也是被堵住的，呜咽很久，可是到底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头疼着胤祯到底在闹什么，可眼前的情景，却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我只觉得手脚冰凉，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深吸一口气之后，我才能走到他身旁，勉强忍住眼中酸涩，一言不发的拿开堵着他的巾子。

　　“凝儿……”他看着我，只是喃喃的叫了一声，我用力点了点头，制止了他拼命想要起身的动作，勉强笑道：“等等，我帮你解开。”他的眼神里还有些茫然，可仍是选择了乖乖的不再动。我解绳子的手却一直抖，绳子的结又打得太结实，我一直解不开。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直到一双温热的手覆了上来：“我来。”

　　我抬头看过去，胤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眉宇间安抚人心的力量却几乎与生俱来，我向后退开了些，看着他一点一点努力的解着绳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八哥，我帮你……”胤祥声音暗哑，走上前来，却被胤禩挡开了。胤禩并没有看他，只是淡淡拒绝道：“不必了。”

　　胤祥还想要上前，我一把推开了他，随后看向一旁的胤禛，厉声问道：“他不过就是喝醉了酒，你凭什么这么对待他！”

　　胤祥在一旁有些急切的解释道：“他刚才闹得厉害，四哥也是没办……”“我当然明白，这么一捆自然就清净了！”我打断他的话，冷笑起来，“四哥当然也是没办法的，你们没做出兄长的样儿来，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站在门口的胤禛迎上我的目光，面上依旧冷淡，没有任何表情。一旁的胤祥面上则有些讪讪的，不再开口。我还要再说几句，净瑶已经走到我身边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我深吸一口气，她的手并没有松开，我也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胤祯挣扎着往我这边看过来，胤禩一边开始解他手腕上的绳子，一边劝道：“先别动，马上就解开了。”

　　胤祯的目光仍是几分带了茫然的，他看向胤禩，皱着眉头有些迟疑的喃道：“……八哥？”

　　胤禩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直到将他身上的绳子都解开之后，才扶着他站了起来。胤祯却猛然清醒了一般，一把挡开他的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用不着你假惺惺的！”

　　“十四弟，你醉了。”胤禩对他的举动丝毫不以为意，淡淡说道。

　　“我没醉！我这里清醒的很！”胤祯点着自己的额头，一脸醉意的为自己辩解着，随后，指尖有些颤抖的指向胤禩，“我知道你赢了，可我告诉你——我不服气！”

　　“十四弟！”胤祥过来拉他，也被他一把推开：“你别管我！”他对上胤禩的目光，径自冷笑着说道，“我就是不服气！你到底有什么好……出身？学识？我哪里比不上你？！”

　　胤祯摇晃着，向后退了两步勉强站稳重新看向胤禩：“这几年一直陪在她身边关心她照顾她的人都是我，我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你又能付出什么？你根本什么都没有付出过！可你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胤祯的声音就这么低了下去，目光却落在我身上。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圈，我原本想说什么，可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屋内一片沉寂。

　　“既然你说你清醒的很，那就仔细看清楚，”胤禛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我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他的面容平静，却少了以往的淡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八哥八嫂，那些疯话说过一次也就算了，从此以后烂在心里，对谁都好。”

　　胤祯猛地看向胤禛，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片刻之后，胤祯的目光重又显得有些迷离，胤禩示意门外的马起云等人进来：“扶十四爷回府。”

　　马起云、何成等人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搀扶胤祯，他虽然并不配合，却好歹没有再挣扎反抗。眼看着他被众人扶了出去，我这才放了心。胤禩走到我身旁，看向胤禛和净瑶：“我和凝儿还要去安王府行礼，十四弟就先去我府上睡一觉醒醒酒。今晚我和凝儿再设宴，请四哥、四嫂和十三弟过府一叙。”

　　净瑶闻言忙说道：“倒是我们急糊涂了，竟险些误了大事。”

　　胤禩笑道：“哪里，因我们的事扰了四哥四嫂歇息，还望四哥四嫂见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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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o(>_<)o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对不起！我死出来了！
这章补完了。之前我在回复中说过，下部从开章起，我就一直想重写，因为现在看的话越看越觉得写仓促，直到现在我依然想重写……orz。具体怎样我还得再计划计划，现在就先这么往下进行吧。
那个……再说一次吧还是，对不起各位，我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