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久漆

8、第 8 章

　　林抒从十八岁起，每年的各种长假日几乎都会来重安帮工。

　　虽然没有工资拿，吃住倒是不愁。
　　晚上休息的时间就在网上做点兼职，赚的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支撑她个人在学校里的生活费。

　　而周家每个月转给她的钱，自从她能够独立挣钱之后，她都全部存在了一张卡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从没使用过。

　　她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始终清醒的知道周家不会是她永远的依靠。
　　一个人若是习惯了被动给予，就不会去主动争取了。

　　今天下定决心和老板娘摊牌，也是她想要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现在她有能力独立自主了，以后身边也会有周家那么大的一家子人，就不想再带着一大堆包袱了。

　　为难自己，也拖累别人。

　　眼看窗外天色渐黑，而周叙让还没有回来的迹象，林抒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也没有他的消息。

　　今晚不回来了吗？

　　林抒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消息，反倒是来自朋友的几条消息率先跳了进来。

　　【Fayee】：「图片」
　　【Fayee】：你的围巾我收到了，谢谢木木宝贝。
　　【Fayee】：我也打算给你寄个礼物，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我给你寄学校去，这样你也方便。

　　林抒点开图片看了眼，是女孩戴着围巾的自拍照。
　　她笑了笑，趴在床上回消息。

　　【小森林】：我明天早上就回了。
　　【小森林】：你寄学校吧。

　　蒋宁是林抒初中的时候在网上认识的朋友，两人在高三前虽然没见过面，但无话不说，经常给对方寄信寄礼物。
　　后来见了面，感情更好了。

　　只是蒋宁在国外读书，两人自从高三那年见过一面后就再没见过面了。

　　【Fayee】：收到！

　　林抒眼底溢满笑意，翻着自己收藏的表情包打算回复，看到一个周叙让的自制表情包后，指尖停留在上面就没再动了。

　　【Fayee】：你要睡了吗？

　　林抒收起了笑意，慢吞吞打字：【阿宁，周叙让来了。】

　　那么猝不及防。
　　他就来了。

　　像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虽然他总像风一样，令她捉摸不透，也忽冷忽热，但总会在她的生活中无处不在，鲜活而热烈。

　　…

　　周叙让是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的，林抒几乎等了他一夜，后半夜才抵不住睡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结果大清早就被他的来电给吓醒了。

　　才七点，老板和老板娘都没醒。
　　林抒也没打算和他们打声招呼再走，不然又是一顿数落，反正昨天她都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从店里出来，林抒疑惑地环视四周，结果都没见到周叙让的人，刚要给他打电话，一辆黑色benz由远及近，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少年英俊年轻的脸，身上穿着单薄的浅灰色休闲外套，里面是质地柔软的黑色衬衫。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朝她眼神示意，让她上车。

　　林抒有些懵。
　　不单是因为他突然开着车过来，还因为他身上的黑衬衫有些眼熟。

　　见她不上车，周叙让有意道：“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林抒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蹦出的几句开玩笑的话，疑惑地朝他走过去：“你哪来的车？”

　　“抢的。”
　　“啊？”

　　“林抒，你是傻么？”他像是被她蠢到了，没了耐心，倾过身打开副驾的车门，“上车。”

　　林抒莫名挨了一顿嘲讽，再看他板着脸对她嫌弃的模样，于是木木地嗯了一声，上车。

　　这两天下过雨，因此道路上积了不少水，并不太好走，车速被降到很慢。
　　车上也似乎涌动着慢节奏的气氛，两人都不说话，除了车内舒缓明显的白噪音，说不出的生硬寂静。

　　大概安静了半小时，林抒都快把自己的衣角揪得褶皱不堪了，才终于鼓起勇气打破僵局：“我们……是去高铁站吗？”

　　他回，“不是。”
　　因为长久不说话，两人的音色都和平日里的有些不一样，声音还有些沙哑的模糊感。

　　不是？林抒疑惑：“到了机场再订票，会不会来不及？”

　　“不订机票。”
　　“那我们怎么回去？”

　　他偏头看她一眼，好笑道：“你现在不是就坐着？”

　　林抒：“……”

　　什么意思？
　　几百公里，他打算开车回去？

　　那得开到什么时候，不说他会不会累坏，明天下午能到吗。
　　她记得他下午还有一节专业课。

　　“不想坐车？”他问。

　　林抒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张了张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当然不是不想坐车，而是有更好的交通方式，为什么要选个最麻烦的。

　　他是在和她开玩笑吗？还是真打算自驾回海京。

　　这边林抒还在纠结，又听他说：“这是我朋友的车，他让我帮忙开回去，今晚天黑了就找个酒店住，明天继续走。”

　　林抒愣住：“所以，真要开车回去？”

　　“不想坐车，我也可以送你去机场，”他瞥她一眼，“或者高铁站。”

　　“那你呢？”
　　“开车。”

　　林抒沉默了。
　　那他岂不是得一个人回去？那么远的路程，最快他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到吧。

　　这也太不安全了。
　　她抿抿唇，几乎不用思考，小声说：“我和你一起。”

　　“嗯？”

　　林抒不自觉蜷着指尖，轻声解释：“爷爷让你过来接我，如果你一个人回去就没法儿和爷爷交差了。”

　　周叙让眉心微皱，轻踩刹车。

　　车子倏地停了下来，林抒茫然地看了看窗外，最后又把目光移向他：“怎么了？”

　　他乌眸深沉：“我还真成大孝子了？”

　　…

　　“大孝子”一路上情绪都不太对，一板一眼地开着车，不发一语。林抒能察觉到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哪句话令他不爽了，但实在想不出来是因为哪句。

　　好在后面的路程下起了雨，带着点声音倒是勉强掩去了车内尴尬的氛围。

　　天色暗下来之后，两人找了家酒店落脚，打算明早八点再出发。

　　酒店前台带着标准式笑容看着两人。周叙让把自己的身份证放到柜台上，用手指压着：“一个双人间，谢谢。”

　　前台恭敬地接过他的身份证，笑着应道：“好的。”

　　一个双人间？
　　林抒刚开始没太听清，直到周叙让回头，朝她伸手要身份证，她才忍不住开口问：“双人间？”

　　“嗯。”

　　“……”林抒呆了几秒，看起来还真有些傻，“啊？”

　　周叙让唇角勾起浅淡笑弧：“你想要单人间也不是不行。”

　　“当然没有！”林抒脸颊发烫。
　　周叙让挑眉，朝她勾勾手指：“嗯，身份证。”

　　余光注意到前台还恭敬等候着，林抒在心底纠结了一阵，才咬咬牙心一横，把身份证递过去。

　　两人都什么关系了，住一起都正常。而且现在也只是一个双人间，又不是睡一张床，她有什么好矫情的。
　　而且他都不介意。

　　登记完，周叙让和前台说了句：“麻烦带她上去房间。”

　　前台：“您放心，我们这边这就安排人，亲自送这位小姐上去。”

　　林抒目光错愕：“你要出去？”
　　周叙让也没隐瞒，声音自然轻松：“有朋友在这边，出去见一面。”

　　林抒没想到他这次回答得那么快，愣愣地哦了声，跟着酒店前台去坐电梯，走了两步又回头。

　　周叙让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四目相对，他的瞳仁深湛而莫名有种蛊惑力在涌动着，令她心尖一颤，连忙错开了他的视线。

　　房间在十二楼，前台用房卡开了门，插上电，转身看向林抒，毕恭毕敬：“小姐，这就是你们的房间。您早点休息，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拨线。”

　　林抒：“谢谢。”

　　酒店前台离开后，林抒关上门就去了浴室。想着自己赶快洗了，不然等会儿周叙让回来，房间里又只有一间浴室，就算她不尴尬，她也怕周叙让别扭。

　　但比起以前，她觉得，周叙让对她越来越不一样了。

　　好像没有那么讨厌她了。
　　现在是他主动提出的同住，应该是有要和她慢慢适应两人的新关系的样子。

　　而且也没像以前那样，三句有两句都是对她的嫌弃。

　　林抒打开花洒，水逐渐升温，在周围弥漫起氤氲热气。林抒望着洗浴台上的镜子，里面的自己面色红润，长发披散了下来，落在肩头处。

　　不知道想起什么，她唇角忍不住扬了扬，又抿唇压住了。

　　…

　　林抒洗好澡是半小时后的事了，她把头发吹到半干，从浴室里出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有舍友白莹的消息。

　　【小白菜售卖者】：小木头，你现在到哪了？

　　【小森林】：刚到嘉城。
　　【小白菜售卖者】：你要睡了吗？
　　【小森林】：还没，怎么了？
　　【小白菜售卖者】：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小森林】：你说。

　　【小白菜售卖者】：就是，你能不能帮我带点你那边的特产。我前段时间不是骗我妈说我去了嘉城办事才能不回家。我怕我妈周末来找我，我得准备点东西，让我妈真的信我去了。

　　林抒是记得有这件事，白莹不太想回家，偏生阿姨硬要她回去相个亲。为了躲避回家相亲，白莹说是学校社团有活动学分，必须去嘉城才行，她这才勉强逃过。

　　林抒想了想，回复：【刚好酒店附近有家特产店，我现在下去买。】

　　【白菜售卖者】：呜呜呜……谢谢你小木头，你真是人美心善。
　　林抒忍不住笑出声：【倒也不用这么感动。】

　　发了这条消息，林抒就收起了手机，顺手捞过床上的外套穿上，趁现在才九点，下楼去买特产。

　　从房间出来，转个弯走几步路就是电梯，林抒摁下电梯等着。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林抒抬头，一眼就望进了里面少年漆黑的双眸，像是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眼尾狭长，轻易就能让人着迷。

　　她敛了敛心神，踏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看到去一楼大堂的按键已经被摁亮，林抒便靠边站着。

　　电梯缓缓往下降，带着轻微的失重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抒总觉得身侧男孩子的目光总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林抒对这样的目光很不习惯，甚至是不舒服，于是偏头看了过去。

　　刚才她没仔细看，现在才完全看清了少年的长相。

　　少年身高腿长，棱角分明的俊脸轮廓十分博人眼球，外穿着黑色皮夹，眉眼锋利，薄薄的绯色唇瓣又有几分莫名的多情。
　　只是那对上她的目光带着探究、疑惑，以及丝丝惊讶。

　　他认识她？

　　刚好一楼到了，林抒收回目光，电梯门一打开，她大步往外走。

　　“同学。”他跟了出来，嗓音清晰醇厚，又很好听。

　　林抒停下脚步，还没转身就察觉到少年已经走到她身侧。

　　“有什么事吗？”林抒直接问。

　　盛郁察觉到她的戒备，不免有些好笑，倒是好脾气地问：“你是京医的？”

　　其实如果没有刚才在电梯里她因为警惕看向他，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就算再好奇，也没打算和她搭讪。
　　只是觉得这女孩子挺符合他审美的，忍不住多欣赏了几眼。

　　“不是。”

　　“不是？”盛郁想起今天早上他不小心手滑点赞的一条朋友圈动态，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认错，这女孩就是照片里和孟灵合照的女孩子。

　　“那你是……”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先走了。”林抒朝他礼貌点头，并没有给他继续往下聊的机会。

　　林抒毫不犹豫地离开，没有半点留恋。盛郁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这位女孩子嫌弃了，而且十分不耐烦。

　　他其实是觉得有些缘分，毕竟他早上才手滑点赞的女孩子，晚上这么巧就碰上了，比他以前的任何一任女朋友都有缘分。

　　就算最后做不成情人，其实他也愿意做个朋友。

　　可惜人家女孩似乎挺不喜欢他的。
　　躲的跟什么似的。

　　盛郁忽然有些郁闷了，难道他现在这么没魅力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到周叙让的名字，拇指划了接通：“兄弟，在哪？”

　　“你订的包间。你人呢？”

　　“在酒店。”
　　“你是有病么？把我骗过去，自己在酒店睡觉？”

　　“我不是把车给你了。”
　　“送我？”

　　盛郁眉心突突跳了两下：“我家有你家那么大的财力？周大少爷要不还是给我省省钱，成么？”

　　那端冷笑了下，盛郁刚想说什么解释一下，挽回自己的形象，耳边便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他已经被挂了电话。

　　盛郁：“……”

　　思忖良久，他觉得自己或许还是需要表示一下，毕竟他真放了人家鸽子。
　　按照周叙让的性子，可能不会说什么，之后想要再找他帮忙，直接没戏。

　　【Sheng】：要不要我把我司机借给你？免费。
　　想了想，又敲字：【刚才喝多了回酒店休息，睡着了就没注意看时间。我道歉。】

　　【Z.】：不需要。
　　【Sheng】：开那么久的车，不累？
　　【Sheng】：或者我找个人陪你？一个人开车回海京，能有个人陪着说话也是好的。

　　【Z.】：走了。
　　【Sheng】：？？？

　　盛郁又迅速敲了一行字过去，结果跳出来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Z.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

　　盛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