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番外的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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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也都是有个性的。我们的手机，水杯，发绳，梳子，有性别，有性格，有名字。
但由于它们制造周期短，生命周期更短，所以来不及进化出语言功能。因而只是默默观察，默默记录，除非情绪特别饱满，基本不会说话。
八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也是例外。这是夏末秋初的好时节，天气转凉，一两场密密匝匝的小雨浇灌出万物的灵气，于是那些沉静的事物纷纷抖擞了精神，被天神准许在雨夜闲聊。
打开话题的是一支收腰的空玻璃杯。她声音和材质一样透亮：“石延枫净会耍些小心眼儿。自己才喝过水，偏偏要把我递给温懿浓，然后眼巴巴地瞅着人家，干咽口水——有这胆量玩什么间接接吻的小把戏，怎么不知道把话说明白呢？”
桌子接话：“玻璃杯小姐，这就是你不懂。像你这样透明，一眼叫人望到底，是很破坏新鲜感的。”
桌子是跛脚的，年头有些久远，她说话时声音低沉：“然而依我看，石延枫这孩子心性很稳。她日记本就藏在我抽屉里——日记那么浓烈的喜欢，文字灵动明媚，见面却只敢用羞答答的眼神传情达意……”
日记本听到一半，捂脸大扭：“流氓！流氓！你偷看人家！”
桌子也羞了：“谁稀罕。我见过大世面，案上常年摆着康德尼采福柯，陀翁也常在夜里陪我高谈论阔。我与高尚的人谈话，哪里在意日记本里小家子气的儿女情长。”
日记本冷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没朋友。”
“深刻的人不需要朋友。”
“你也不深刻。”日记本讥讽：“你是书桌，不是书，不是书页，不是文字。除了提供一个还算整洁的阅读环境，你毫无价值。”
桌子涨红了脸：“不，不是，我还有别的价值，但那是秘密。秘密，你懂的，是石延枫的秘密。”
“她还能有什么秘密？”小台灯噗嗤笑出声：“如果，夜里三点失眠，点亮我，借着微光偷偷哭着鼻子写告白信又把信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算秘密的话——那我勉强承认她有秘密吧。”
“我的秘密比这还惊人。”桌子默了默，把众物的好奇心勾到最高。
“少卖关子。”寝室上铺木板晃了晃，吱吱呀呀地催着桌子：“有话快说。”
桌子环视了一圈，看看那些高贵的书，娇俏的台灯，裂缝的小床木板，终于开口：“她坐在我身上。”
“就这？”
“切。”
“还以为是什么，女孩坐桌子上有什么稀奇？”
大伙纷纷嘲笑桌子。
“可那天不一样！”桌子语气变急促：“重点是后面，可后面是秘密，秘密我不能说。”
“你是说，那天晚上吧。”对铺的桌子旁听了半天，忽然插嘴：“啧，确实，看得我们这些外人直脸红。”
“您都瞧见什么了？”大伙儿目光纷纷集中过去。
“也没什么。”桌子淡声：“就是不知她受了什么委屈，盘腿坐在桌上，哭得一抽一抽的，非要人抱着哄。”
“然后呢然后呢！”
“温懿浓就站得离她近了些，轻轻拍了拍她。她可倒好，人家越哄，她哭得越凶。后来，脑袋直接埋到——”
“埋到哪？！”昏昏欲睡的台灯都来了精神，一猛子亮了起来。
“额……反正你们自己想吧。”桌子故意把话说得引人遐思：“依我看呐，准是喝了酒，借酒撒泼，不对，撒娇呢！”
木桌子咯咯笑了两声，才继续：“不然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咬着温懿浓耳朵，问人家「再说一遍，想我没有」。”
“我们都没看见，怎么就你俩看见了？”桌上的物件儿开始质疑。
“你们还好意思说？”桌子想到这里就来气：“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平日多少能轮休吧？书，就说你呢，几个月才被翻开一次？台灯，你也别藏着，虽然是夜班，但一天不超过八小时吧？还有你，玻璃心的玻璃杯——一天服务八次，你好意思喊累！”
桌子一通扫射结束，低着头自怜：“哪像我们俩，24小时连轴转，压力，永不停歇永无止境且越堆越多的工作压力！”
如果她不是桌子，那她现在很想愤怒地拍拍桌子表达愤怒了。
可是，她也只是一张桌子，一张在黄昏时眼睁睁看着人类拥抱的桌子。
“我想，我还是不要有意识，也不要掌握语言了。”桌子被困在方寸之间，认了命：“我只要做一个本分的，任劳任怨的桌子。”
而她对面，那张跛脚的桌子附和：“既然你不要说话，那么我也不要。”
“她”们会重新变成“它”们，默默地，无声地，常年彼此张望，用划痕和褪色记录时间。送走一屋又一屋毕业生，也悄悄铭记一点点有关爱情的小事。
有的学生，和对铺面对面睡了几年，也没察觉到她们各自的桌子间藏着儿女私情。
也许有一天，这两张破桌子会被一起运到废品回收场。等到那个时候，两个最木讷的老物件，会被一同绞碎成木屑，纠缠在风里头，消失在泥里头。
但石延枫的那本日记可能会提到：夏天，桌子，摇晃，后仰着接吻，碰倒玻璃杯，按灭台灯，书脊抵着腰，硌得生疼，可是唇舌柔软，来不及喊疼，呼吸也忘了。
那又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番外的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