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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如许清焰所言,在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里,车驾浩浩荡荡,迁到了行宫。

      行宫距京城并不遥远,是一处依山傍水,幽静闲适的所在。

      在新居坐定,苏长安殷勤奉上茶来。

      “如今的天气渐渐热起来,陛下一路车马劳顿,也该乏了,一会儿饮过茶,该躺下小睡片刻才好。”

      与未央宫的气象森严不同,她在此间的住处,邻着一大片青翠竹林,无人声喧哗,有清风作伴。

      她饮了一口晾到温热的茶水,看着盏中碎叶浮沉。

      “不急。众人都安置好了吗?”

      “回陛下的话,内务府都办妥当了。”

      “萧昭仪还住在太后近旁?”

      “太后喜欢他伺候,那是自然的。”

      总管宫女打量着她神色,抿嘴笑笑。

      “陛下心里头分明有惦记的人,偏问旁人做什么。”

      “嗯?”

      “顾贵人就住在边上的水榭,如今的时节,清凉宜人,又无蚊虫,且同在宫里时一样,仍是离陛下最近的所在。陛下何时想去,举步就到。内务府可是用了心了。”

      “……朕什么时候问他了?”

      许清焰将眉头一挑,斜斜睨着她。

      身边的人立刻垂下手,“是奴婢多嘴。”

      但面上却瞧不出来一丝惧意,反而眉梢眼角,都藏着了然的笑。

      许清焰轻哼了一声,懒懒倚靠在椅背上。

      她将手枕在脑后,望着檐外盎然绿意,出神片刻。

      “苏长安。”

      “奴婢在。”

      “你说他这个人,是如何养成这般性子的?”

      “陛下指的是……?”

      “安阳侯府,京中数得上的显贵人家。她家教养出来的男儿,竟会是这个模样。”

      她边说,边不可思议地眯了眯眼。

      与顾怜相处的一幕幕,如花灯似的在眼前走。

      他跪在地上乞求免死,存心松开攥着衣襟的手,颈下一片雪肤,撞入她眼帘的模样。

      他用柔软指尖,轻轻摩挲她唇上伤口,眼中盛满笑意,明晃晃相邀的模样。

      真是又媚,又傲。

      时而竖着狐狸尾巴,在她面前大肆招摇,时而又敢揣着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和她使性子,闹别扭。

      简直胆大妄为,好像从来没担心过,她身为帝王,能在掌心翻覆间,把他这条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小命,又重新收走。

      哪有什么大家公子,会是这样的?

      早该在做儿郎的时候,就让爹娘给打死了。

      这话问得不好答。

      苏长安思忖片刻,才挂起一个妥帖的笑。

      “顾贵人的性子,其实是好的。”

      “这要是叫做好,满京城的体面人家,那些知书达礼的贵公子,岂不是都要呕血而亡了?”

      “男儿家,难免骄矜一些,若是在心仪的人跟前,更是要拿一拿乔,才好显出自己的分量来。”

      她将许清焰轻轻一瞥。

      “陛下喜欢他,便少不得担待一些了。”

      “朕喜欢他?”

      “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许清焰头也不抬,只将茶盏放回小几上。

      “他比起宫中诸人,是要有趣一些。但像他这样的男人,朕要是当了真去论喜欢,只怕是怎么被算计的都不知道。”

      “是,奴婢失言了。”

      “无妨,你去忙吧,朕歇一会儿。”

      苏长安默默地退下去了。

      她靠在窗下闭目养神,耳边却不由自主地,又回响起方才话间那两个字。

      心仪。

      她轻哧一声,摇头笑了笑。

      顾怜那样的人,哪里会是因为心仪,才待她这般。

      她很相信,不论是在深宫,还是民间,不论面对的是她,还是旁人,只要能保他活命,让他依靠,他都会做到这个地步。

      这小东西精着呢。

      就像一只伶俐的小雀,天生知道择木而栖。

      那他愿意在她眼前,抖弄漂亮的羽毛,对着她唱唱曲儿,她有闲心,听一声也就罢了。

      自古以来,帝王不都是如此吗。

      何必当真。

      ……

      来行宫前,太后便说过,要借着春光正好,诸王皆在的由头,邀京中贵女同乐。

      自然,这里头的目的,还是暗中为两位适婚年纪的皇子相看。

      尽管与太后并不那样和睦,尽管她对这两位皇弟,实则也很不熟悉,但许清焰身为帝王,不仅是一国之君,也是一家之主。

      这样的场合,她还是责无旁贷要出席的。

      宴席设在园子里,取的是个踏青赏花的名头。

      这些受邀的贵女,也是个顶个的人精,虽然不曾明言,但各人心里都明白,此番是做什么来了。

      为了有幸入得主子的眼,能与皇家结亲,个个都使尽解数,争相卖弄。

      许清焰被迫应付了一下午,着实有些头昏脑涨。

      好不容易捱到散席,携着与她同路的颍川王,一道往她的住处去。

      “小姨既来了,陪朕坐一坐吧。”她苦笑道,“这差事当真比上朝辛苦得多,搅得朕脑仁子疼。”

      颍川王哈哈大笑:“陛下既要治国,又要齐家,倒让臣这个闲人好生幸灾乐祸啊。”

      正打趣着往里走,却见一个小侍人从屋内出来。

      竟是如意。

      “你怎么在此处?”许清焰向里望了一眼,“你们主子来了?”

      如意先规矩见了礼,才觑着她笑。

      “让陛下失望了,没有呢。”

      他道:“公子怕扰着陛下,不敢随意过来。只是我们的水榭后头,生了几丛栀子花,开得正好,公子便拣了几枝插瓶,让奴送来,给陛下赏玩。”

      许清焰进屋一瞧,果然案上摆了一个天青釉的小瓶。

      里面三两朵栀子,洁白幽香,倒也雅致。

      “好是好,只是稍嫌素净了。”

      她扬起唇角。

      “你回去和你家公子说,此花最香,让他得空装一个香囊给朕,佩在身上,比插在瓶子里好。”

      如意答应着去了。

      颍川王连连摇头,“陛下虽有雅趣,却未免太不解风情。”

      “怎么说?”

      “人家男子一片痴心,给您什么,您收着也便罢了,管它是素是艳,便是大红大绿,也无甚要紧。何故还去挑拣人家的心意。”

      一片痴心。

      许清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只觉得这四个字,与顾怜实在很不相配。

      不过,如今知道婉转来献殷勤了,他的狐狸毛,也算是越来越顺了。

      摸着不扎手,才招人喜欢。

      “小姨此言差矣。男人么,时常敲打,再给颗甜枣,才乖。”

      她漫不经心地玩笑着,往榻上一坐。

      “你解风情,正好,你替朕参谋一下。”

      “陛下请讲。”

      “今日席间的一众贵女,朕瞧着,鸿胪寺卿的女儿,名唤姜雁的,仿佛还称得上一表人才。朕的小皇弟,神色间似乎对她也有些中意。”

      她问:“你觉得如何?要是好,朕就与太后商量,不如全了年轻人的一番心思。”

      不料,对面的脸色却现出迟疑来。

      “陛下,不妨慎重些提此事吧。”

      “怎么,是她有哪里不好?”

      这也正是许清焰问她的考量。

      在先帝姊妹中,颍川王年纪最轻,并不比她大几岁,前两年才去封地,此前一直居于京中。她又向来是个活泼,好交游的性子。

      因此,她对这京中的高门大户,有些什么传闻韵事,都了如指掌。

      至少,比许清焰这个外来户,要清楚得多。

      所以许清焰特意问她,也是想在定人选前,先探探深浅,以免决定草率,害了皇子的婚姻大事。

      谁知对方说出来的话,却出乎她意料。

      “恕臣多嘴,陛下后宫中有一位顾贵人,乃是安阳侯的儿子,不知可对?”

      “不错。与他何干?”

      “这姜雁,是他的父家亲戚,算起来是他表姐。”

      “那又如何?”

      许清焰只摸不着头脑。

      能与安阳侯结亲的人家,虽不说如何荣华富贵,门楣总也是不差的。选来尚皇子,岂不正好?

      尽管太后可能稍有微词,但这京城之中,官宦之家原本就多沾亲带故,并无大碍。

      仿佛并不至于只因她是顾怜表姐,就非得排除。

      颍川王却越发面露难色了。

      “臣若细说,只怕陛下心里有想头。”

      “无妨,朕倒要听听,究竟是怎么个不妥。”

      “这姜雁与顾贵人之间……曾有些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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