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九溪》九溪

2、０１ 倒霉穿越

　　０１倒霉穿越

　　林九溪坐在高二三班的教室里面，发呆。
　　不是林九溪喜欢发呆，是他不发呆不成，因为仅仅在四天以前，他的名字还叫李彦，身份还是某上市公司的老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仅仅四天时间，天翻地复，他成了这间市属二流重点的高二学生，这差距……也太惊悚了。
　　最麻烦的是，李彦压根儿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穿越这档事儿，网络于他是资讯不是娱乐，大学那阵倒是听说过《寻秦记》，不过，作为Ｂ大高材生，李彦翻了两页就一句“什么玩意儿”，给扔床底下去了。
　　也幸亏他什么都不懂，否则非冤死不可，别人穿越，要不穿成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就穿成大富大贵的豪门少东，他倒好，由英俊挺拔的成熟男人穿成了高度近视的平庸少年，由年入百万的金领一族穿成了城市平民的窝囊儿子以及希望所在──此希望，乃林家父母强行寄托到原主人身上的，所以他才这么倒霉，刚刚穿了四天（其中两天还是处于稀里糊图的卧病状态），就被父母殷殷地赶到学校上课来了。

　　话说李彦的这次穿越，打破了无数穿越定律。别人穿都象是中了大奖，他穿则是倒了大霉，这且不说，单只他醒来后的种种状况，就实在是……一言难尽。
　　当时他躺在硬板床上又冷又饿浑身酸痛口渴难耐，可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对了，得先说说那个房间，老式板床，大红色的五斗柜，吊在头顶的白炽灯泡……时光象是倒退了整整三十年。李彦一肚子疑问，苦于全身无力口不能言，好不容易盼到有人进房，却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看到他就跟见了鬼一样，一迭声的“他活了”“他活了”，冲了出去。
　　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古怪事件，一群人奔进奔出，喂水擦身针灸拔火罐，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完了，就是没有人开口跟他讲一句话。最后进来一个糟老头子，满脸皱纹，眼神阴暗，手上颤微微地端着一碗黑绿黑绿混浊不堪散发着一股怪味的汤水，不由分说，给李彦硬灌下肚……
　　李彦重生后的第一天就在那碗恐怖的汤水过后，结束了──他成功地昏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李彦恢复了很多，可以开口说话了，可惜，跟头天一样，仍然是有口难言──每当他一张口，就有人拍上一巴掌，语言功能立即消失……如此两次，李彦震憾了：点穴？他的哑穴被点了？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荒诞不经的可怕东西？！！
　　于是除了吃饭喝水，李彦非常聪明地闭紧嘴巴，他私以为这些人有仇富心理，虽然救了他，却不想跟他交谈。
　　第二天在度日如年中慢慢过去，到第三天中午，李彦可以下床了，于是理所当然地给主人扫地出门。直到那个时候，李彦才知道他呆了两天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农家小院，还是一个位于荒郊野岭的农家小院，沿着机耕道走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看到村庄的影子……幸好那个时候李彦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否则肯定以为自己深山中偶入鬼宅。至于现在嘛，嘿嘿，现在李彦已经不晓得该信啥了。
　　进了村子，事情更加惊悚，他在村头的剃头担子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当时他正在翻看一个登山包，是离开时某个农妇强塞到他手上的，压根儿没有去看剃头担子，走过之后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于是倒退着回到剃头担子前，然后……然后他就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不，应该说是林九溪的，尊容。
　　老天爷对李彦实在不够好，没给他任何时间来消化这个极端惊悚极端恐怖的事实，正当他看着镜子里的男孩子发呆、脑子尚处于当机状态的时候，一声又一声的“九溪”“九溪”由远及近，喊魂一样，然后他的身体就给人一把抱住，抱住他的人哭的那个惨……至此，李彦豁然开朗，终于想通了为啥登山包里有个皮夹，皮夹子中有张身份证，身份证上写着“林九溪”三个字！

　　其实李彦阅历丰富，早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先不说那户农家对他的态度，单说他一个老总落水，不送医院不说，身边连个留守的下属都没有，讲不通啊；再说他自己，虽然没有镜子，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一觉醒来发现变瘦了，这个姑且可以用溺水生病来解释；可皮肤呢？为什么皮肤也变细致了？还有前一天他躺在床上看自己的脚，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李彦做到老总的位子，城府极深，这家人古古怪怪又满怀敌意，情况未明，想着先离开再说，自然不会多生事端。当然，那个时候他做梦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老酒装进新瓶子的可能性。
　　事实上，直到现在，李彦仍然处于CPU超低速运转状态。
　　按照李彦的本意，不管他这桩奇遇的性质如何，必定是不愿意回到这尊身体的家里的，他自认当不了演员，表演失忆难度太高，还是直接玩失踪比较好。无奈他处于半梦半醒的错觉之中，脑子暂时不管用，没有精力策划失踪，而且林氏夫妇爱子心切，尤其是那个当妈的，哭的死去活来，连声说九溪九溪你怎么能在山里迷路啊，龙盘山那么大一座山啊，你晓不晓得妈妈听说你不见了连死的心都有了，你这个娃太不让妈省心了，一个班六十个同学就你失踪，你还让不让妈妈活啊……想他李彦家里也有儿子，多多少少体会得到一点父母之心，且又听说林九溪住校，不得已，暂时当起了闷头儿子。不过，他没料到林氏夫妇爱子不假，但却更加热爱儿子的成绩，回家后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就把他送到了学校，完全不给缓冲时间。
　　所以，现在的李彦，不，现在应该叫林九溪了，尚处于没有回过神的状态之中，他能不发呆？

　　昏头昏脑上了半天课，李彦来到食堂门口，看到汹涌的人群后转身走出校门，找了家小饭馆炒了两个菜要了一碗汤，吃完饭李彦总算从呆滞状态回归，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李家未亡人极有分寸，客客气气地说我家先生几天前意外身亡，既然您是他的朋友，请一定参加后天的葬礼……放下电话，李彦有种非常荒谬的感觉，他打电话给自家老婆，然后老婆让他去参加自己的葬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葬礼李彦没兴趣，打这个电话是为了落实他原先那具身体的情况，之前还想过他变成了林九溪，林九溪会不会也变成了他？现在看来他李彦的“原身”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死翘翘了，重新穿回去那种事就不用再去想了。
　　吃了饭回到宿舍，下午也没去上课，躺床上思考起“未来应该怎么活”这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与林家夫妇相处了大半天时间，李彦已经完全没了当人家乖儿子的勇气，象林氏夫妇所希望的那样过一辈子，再参加一次高考，再读一次大学，然后再留学、再工作、再结婚、再生子？……Oh，My God，单是想一想要把他刚刚才走过的路重新“再”走一遍，李彦就郁卒得要死。
　　可是，如果不那样过，又该怎样活呢？这具身体的年龄为十七岁，至多就是当当蛊惑仔叛逆少年之类，遗憾的是，３６岁的李彦对此毫无兴趣。或者干脆离家出走？可家也不是说离就能离的，至少离了钱是寸步难行的。
　　林家很穷（公平的说，林家勉强算得上城市平民，不过在李彦眼里就成了城市贫民），住的是６０平米的拆迁安置房，衣着用具就不说了，单看林九溪十七岁的大男孩连个手机都舍不得给他买，就知道日子过的有多紧巴了。他昨晚翻林九溪的遗物发现了一个存折，有四百多块钱，应该是他历年积攒下来的压岁钱，或者，干脆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靠这四百块钱白手起家？
　　四百块钱能够干什么？放四天前不够李彦吃一顿饭，放四天后的今天，可以买一张去Ｓ城的火车票，再付三天的旅馆费（地下室的床铺，５０块钱一天的那种）。然后呢？找工作？高中没毕业能干啥？小工还是服务员？林少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离了这副黑框眼镜还两眼抓瞎……就这状况，估计连这两个工种都危险……难道真的只有读书？
　　不行，不能读书，一定有其它办法。
　　从他自身从发，他是毕业于沃顿商学院的职业经理人，这个就不要想了，有了林九溪这个壳子，沃顿里子毫无意义，没有人会把公司交给一个半大小子打理的；英文他倒是不错，但回国这几年完全荒废了，只口语还凑和，没办法跟科班生竞争，网上接翻译也不要想了；至于炒股，以前他只赢不输是依仗了内线情报，现在嘛，进场就是给人送钱……
　　李彦越想越无趣，发现此前风光无限的履历竟然是毫无用处，早知道就该去学计算机，至少现在可以当个程序员……算了，有钱难买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去龙盘山了，竟然还有人说那个鬼地方风水好……
　　对了，风水！
　　李彦眼睛一亮：算命看风水怎么样？这个是偏门儿，但是操作好了，偏门儿是最来钱的行当，可以迅速积攒资本，只要有了资本，以后就好办了。
　　李彦这些年商场上摸爬滚打，见不得光的事情干过不少，早不是善类，明目张胆骗穷人的钱他可能还有顾忌，但骗骗有钱人，于他来说心安理得。当即认真考虑起靠封建迷信发家致富的可行性。他前世（其实也就是四天以前）因为工作关系结交过好些“大师”，在他看来那就一堆高级骗子，以他们连《易经》都没读懂的水平都可以冒充大师，他李彦岂有行骗失败的道理？
　　分析完可行性之后，李彦进入具体操作方面的考较，摆地摊是不予考虑的，倒不是嫌丢人，是起~点太低，以后再想冒充大师就难了，所以，最好制造一件在小范围内引起轰动的事件作为开端……
　　他这边正全神贯注地策划着入行方式，突听耳边有人说话。
　　“我不同意，我选择读书。”
　　李彦愣了两秒钟，宿舍里好象只有他一个人吧？从枕头上抬起头，四下看了看，他没弄错，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每间宿舍六个学生，其他五个都在上课，只有他逃课睡大觉。
　　该不是幻听吧？
　　溺水前产生幻视，现在又产生幻听，自己是把那病从李彦那儿带到林九溪身上了？……
　　李彦正准备重新躺回床上，那个声音又来了。
　　“你溺水之前出现过幻视？”
　　“谁？是谁在说话？”李彦身体陡然绷紧，眼睛鹰一样扫过房间。
　　没有回答。
　　难道真的是幻听？可是声音那么清晰，怎么会是幻听？那人甚至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东西……不对，那个人怎么会看穿他的脑子？
　　如果是在几天以前，李彦绝对不会想这么多，但经历了穿越的人，难免疑神疑鬼──话说，既然穿都穿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李彦很快冷静下来，没有说话，只用脑子思想：你是谁？如果你能与我勾通，请出示你的身份。
　　一阵静默，突然，脑海中响起一声轻咳，神秘的声音再次出现：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们是室友关系，你可以叫我小七。
　　李彦：我们是……室友关系？
　　神秘声音：对，我们好象同时借住在了这个叫作林九溪的身体里面。
　　“轰”的一声，李彦只觉得脑袋快要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