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魂谷》青竹晚书

8、古井吃人

　　“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看着天色不早，我便关了门，拎着三壶梨花醉寻栀瑶去了，却不想她早已坐在柳树上，拿着酒壶，双脚有节奏的晃荡着。与她相交不深，但她身上总有一种想让你靠近的力量，这力量不似凡人身上的，还是多了解一些为好。

　　想来哥哥命我来此处也不止是收魂那么简单，文笙说过，这汋水城每年都会失踪一名未出阁的女儿家，再加上想要吸食胎儿精元的狐妖，若估算得没错，此处应该是有一藏匿很深的妖族窝点，要将它挖出来，还得费些功夫。

　　说起文笙，今日我开张大喜，他这样热心肠的人竟然一直没有出现，也是让我有些意外的。

　　“你今儿可来得晚了些。”栀瑶的话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不晚不晚，饮酒作乐岂有晚了这一说？”

　　栀瑶听我这么一说，不怒反笑，“果然是同道中人，若是你刚才赔罪奉承，我下次就不会与你一同喝酒了。”

　　我轻轻一跃，坐到了栀瑶身旁，学着她晃荡着双脚喝酒，以前只觉得倚靠在树枝上喝酒别有一番悠然自得之意，没想到这样晃着双脚喝酒，更有一丝俏皮随意的趣味。

　　“青樾，你为何会一个人留在这汋水城？”

　　面对栀瑶这个问题，我突然有些语塞。本就不善说谎，也从未想过有人会问我这个问题，所以也没准备答案。

　　见我一副为难的样子，栀瑶那双迷人的大眼睛突然又瞪大了些，“你该不会是对文笙一见钟情所以留在这儿的吧？”

　　此话一出，害得我差点被一口酒给呛死，接连咳嗽了半天，才将气儿给顺过来了。“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此地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既然是一个人，自然是要找一个清幽雅致的镇子较好呀！”

　　栀瑶一边帮我拍着背一边点头，“说得也是，只要你不是喜欢文笙就好了。不然碧云那小丫头可得刁难你了。”

　　我堂堂青珏帝君的胞妹，难道还会怕一个凡人小丫头刁难么，不过我是真的对她那文笙哥哥不感兴趣。纵然要嫁，也是嫁那九重天上仙气凛然、卓尔不凡的仙君，怎会喜欢一个文弱书生。

　　“放心吧，我可不喜欢这等繁文缛节缠身的迂腐男子。”

　　栀瑶眼睛一亮，“是吗？我也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冷峻雅正、武功盖世又超凡脱俗的男子。”

　　看栀瑶一脸神往的幻想她未来夫君的样子，我真的不忍打击她，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男子么？

　　不过细细想来，倒是有个人非常符合她的要求。那就是我的哥哥，十一万岁还后宫空置，从不与女仙搭话，拥有毁天灭地神力的冷面尊神青珏帝君。

　　为了不将我那自负美貌与能力都举世无双的哥哥给抖出来，我只得装作一脸好奇地问她，“栀瑶，世间真会有这样的男子吗？”

　　栀瑶一脸坚定，“一定有，一定会被我遇上的！”

　　说到这儿，我突然又很好奇，她既然与崔碧云这般不同，为何两人能结交成为好友。

　　“你与碧云是怎样结识的，既然你们爱好和看男人的眼光都不同，怎会成了好友呢？”

　　栀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扫了我一眼，说道：“傻子呀，看男人的眼光都一样了，那就不叫闺中密友了，那叫情敌！自然是要眼光不同，才能成为好友啊！”

　　我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栀瑶接着说：“我自江南而来，初到此地没什么朋友，有一次上街，被几个恶霸给拦住了，我刚想出手将他们给狠狠揍上一顿，碧云从巷子里拿着大木棍带着她家阿黄就冲出来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天天混在一起，去年阿黄死了，我两还抱头痛哭了两日，然后将阿黄给埋了。”

　　“看得出来，栀瑶姑娘武功不俗。”

　　“那是。”栀瑶骄傲得像一只小孔雀，可爱极了。

　　“那你又是何如结识文笙和碧云的？”

　　无奈，我只得将与文笙相遇的过程给栀瑶讲了一遍，栀瑶听完哈哈大笑，戏说我和文笙不是倒霉蛋不聚头......

　　这梨花醉的后劲真是不可小觑，幸好铺子的生意如我所愿的惨淡，不然哪能浑浑噩噩地又睡上两日呢。

　　刚将门打开，就瞧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往东边跑，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大概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城北的王老六因欠下巨额赌债，在无力偿还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亲闺女抵给了赌坊老板做小妾。只是这赌坊老板比王老六还年长几岁，小姑娘自然是抵死不从啊，推搡争吵间，小姑娘纵身跳进了身后的古井中。

　　原也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逼女自杀的故事。可是奇就奇在，小姑娘跳下井后，直接失踪了！这可把围观众人给吓傻了。还惊动了衙差过来，去到井底搜寻一番也无果。这不，一传开来，好事的人接二连三的去看那口吃人的井去了。

　　我刚想跟着人群去看看热闹，突然反应过来，大白天的去看鬼，若是能看见鬼那才真是人间奇景了呢！要查还是等到晚上再说吧。

　　更过三响，我拿着引魂扇来到了吃人井边。果然，一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坐在井边嘤嘤哭泣。

　　见我手中的扇子隐隐泛着绿光，女子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怯生生地问道：“姑娘是何人？”

　　“引魂之人。”

　　女子愣了一下，止住了抽泣声，“我是真的死了吗？”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跳井不就是为了寻死吗？”

　　女子张嘴想说什么，但可能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又低下了头，又陷入了沉默中。

　　良久，女子才又开了口，“姑娘是要引我去何处？”

　　“归魂谷，在这三界之外，专门为不想前往地府轮回，也不想留在凡间的游魂所造，你若有兴趣，可以随我去看看。”

　　女子不解，“您不是地府的使者吗？”

　　“不，我是归魂谷谷主。”

　　“哦，那进去了如果不满意，还能出来吗？”

　　“自然是不能的。”若是能随意进出，那归魂谷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好吧，您容我想想。”

　　“无妨。你且先告诉我，你的尸身在何处？”比起她愿不愿意入归魂谷，我更在意的是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尸身在哪里。

　　女子摇摇头，“我不知道，跳下来以后，我就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瞧着自己飘在这井边上。”

　　我朝井里看了看，并无异样，想来要深究原因，还是得到井底探寻一二了。“你还是在这儿等着黑白二老来渡你轮回吧。我下去瞧瞧。”

　　“姑娘。”女子拉住了我的袖子，“归魂谷好玩吗？”

　　好玩吗？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问我，归魂谷好玩吗？若说不好玩，那一定是比地府有意思的，若说好玩，那肯定是比不上凡间好玩的。

　　“没有凡间好玩，但肯定比地府好玩。”毕竟可以听面瘫说书，喝树叶味儿的茶，吃奇奇怪怪的糕点，自然是比地府好玩的。

　　女子将我的衣袖放开，“那我随姐姐去吧，反正我对这凡间也没什么留念的了。”

　　看她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我有些于心不忍，她正是活跃的年纪，要在归魂谷住到油尽灯枯灰飞烟灭，恐怕还有好些时日，这寂寥的日子，她能捱得住么？

　　既是动了恻隐之心，我又问了她一遍，“你可是真愿意入谷？你要知道有这么一句话，一入归魂谷，永世不轮回。你若今日跟我走了，直到灰飞烟灭都不会再轮回了。”

　　“若再次轮回，也是一身苦楚，那又何必再轮回呢？姐姐请带我走吧。”

　　“你可想好了，若是去轮回，你下一世尚且还有欢愉幸福的可能。可若是进了归魂谷，你便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再度轮回了。直到你灰飞烟灭，这六界之中不会再有你一丝痕迹。”

　　无论我怎样劝说，女子还是态度坚决的让我带她回归魂谷，虽我的确不忍，但也不能违背了他们的意愿。也罢，各有各的救赎。

　　扇子一挥，扇面上又多了一个娇小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