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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释怀 ...

  •   一卷温凉的软席子,阿曼躺在上边,心下一片舒服,她还是喜欢在熟悉的床里头睡觉,比如她在黑瞎子住所的这张床。

      她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结果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一块木板,上边写着模糊不清的字,梦中的阿曼拼了命的想看清,转头又变成墓室,满眼都是各式青铜器,直接把她堆了进去。

      阿曼惊醒的时候,心里摸不着头脑的纳闷,自己难道贪财到这种地步了吗?她摸了摸手机看了眼时间,等解雨臣解决好那些东西,她估计也能分到一笔可观的“分红。”

      阿曼睡不着,浑身都是汗,她沉默的起来套了个外套,出了门慢慢的往黑瞎子的房间走,她走到门口就立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性的推了下门,结果门还真没有关,她小心摸黑安静的钻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人,她刚想往前抬腿,肩膀就震了震,黑瞎子的手从背后的方向拍了下来,灯“啪”的一下就亮起来,阿曼很沮丧的把身体转过去。

      黑瞎子已经收回手,双臂环胸的倚在门边,看起来十分清醒,恐怕早就发现她了,他挑了挑眉痞笑道,“怎么了小阿曼?这大半夜偷偷摸摸潜进我的房间里?”

      阿曼看着他,房间里安静的只剩漫长的呼吸,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我记不清楚了。”,她艰难的补充,“我记不清是哪天从诊所里出来,我突然也记不太清楚……什么时候遇到解老板的了。”

      而这实际上应该是不久之前的事,她记得他们跟着解雨臣也没有多久,但她就是突然想不起来,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忘记了。

      黑瞎子发出了点声音,似乎有些惊讶,他走过去打量她的眼睛,确定阿曼现在是清醒的,而不是睡迷糊了跑到他这里说梦话来了。

      但阿曼确实是清醒的,她还因为一种隐晦的恐慌,心率正在上升着,心跳的动静干扰着她的判断,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一下一下的用力震动着,可实际上那也只是她胸腔里的动静。

      “可怜的小阿曼。”,黑瞎子有模有样的给她检查着脑袋,最后发现她连肩膀都举用自如,浑身整整齐齐的,没有哪里嗑碰着。

      他想了想说,“先睡觉吧,明天咱去医院看看。”

      黑瞎子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在安抚一只不安的小狗,让阿曼十分的无奈,但他随意的态度,又让她心里好受了很多。

      隔天黑瞎子就把她送到北京附属医院里长,一连串的检查后,阿曼都脑昏头涨,医生告诉黑瞎子,阿曼这症状他也没法具体判定,但这种遗忘速度断层式持续的,很有可能她今天还记得了半年前的事,明天就只记得一周内的事,不用多久,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更可怕的是,她是清楚自己的遗忘的,没有任何记忆错乱,彻底的遗忘,只留下空洞的感知。

      黑瞎子没有瞒着她,他缴完费,给解雨臣打了个电话,完事后坐在床边,用刀削了个漂亮的苹果出来递给她,他说,“小阿曼,咱们准备准备出国玩玩去,花儿爷给咱们报销,我以前留学时候,认识好几个主攻神经方面的医生,咱都去瞧瞧。”

      “留学?你还是个海龟啊,我还真的看不出来。”,阿曼故作惊讶,给面子的咬了一口苹果,不知道是不是黑瞎子贪小便宜买的,她觉得这苹果太酸了,酸到她心里去了。

      黑瞎子笑了笑,他说,“没有没有,也就学位得了两三个,撑个门面儿的事,也没个什么用。”

      阿曼嚼着苹果,认同的点点头,一想到黑瞎子背着个小提琴下地里,高昂一曲充当地下艺术家,又或拎着把银光闪闪的小手术刀,笑着在棺材板上解剖棕子,这已经不是专业对不对口的问题,而是画面太美,她不敢去深想。

      黑瞎子去办理相关事宜的几天,阿曼住在医院里观察,隔壁床还有个老人家,她身体好好的整天躺在床上根本呆不住,穿着医院病服走到哪里都会被护士询问,阿曼只好连着两天都站在窗边发呆,同房间的老太太患了老年痴呆,有时候也会和阿曼站一快,傻傻的对着她笑,还时不时念叨着女儿孙子后老伴。

      解雨臣进来就刚好见着,阿曼对着老太太叫“阿娟。”,老太太笑颜如花的应着声,她这是把阿曼认成她年轻时候的老伴了,她们正在傍晚时分散步,老太太非要听老伴喊一声她的小名,已经缠了阿曼好一会儿。

      阿曼的状态看起比他想的要好的多,给解雨臣带路的护士,进来哄了一会儿,就把老太太哄得乖乖上床休息,解雨臣和阿曼走到医院的一层,住院部这里还有个小公园,只是下过雨到处潮湿,没有人想出来走走。

      解雨臣递给她一张支票,阿曼摸了摸自己没口袋的病服裤子,“花儿爷,你帮我给瞎子吧,我现在全靠他照顾着呢。”

      他只好收回支票,低低的开口,“我在俄罗斯有地方给你们落脚,瞎子找的医生就在那里。”

      阿曼重重叹了口气,“花儿爷,谢字我就不说了,我都记着呢。”,她说完,突然苦笑,“我都忘了,我就是快记不住了。”

      解雨臣安静的打量她,“只要你还记得住我一天,就永远可以来找我帮忙,要是你忘了,就让瞎子来。”

      这份承诺让阿曼觉得惊讶,她觉得解雨臣这话说的太真诚了,完全不像是场面上的客套话。

      “花儿爷,你以前认识我,对吧?瞎子也认识我。”,阿曼做出了决定,无论是真是假,她总要知道些东西,她已经没有时间慢慢的等黑瞎子的一年之约,没有时间慢慢的寻找,说不定明天她就会忘记自己是谁。

      解雨臣早就等着阿曼开口,他让阿曼换一身衣服,偷偷的带她翻墙逃出医院,阿曼利索的跟着跳下去,问他为什么不走大门啊。

      解雨臣显得有些开心,他说,“还要排队办理出院,太麻烦了。我以前去医院看师傅,他想喝酒的时候,我就想着干脆带着他跳墙得了,但从来都没有试过。”

      “师傅?花儿爷,敢问你师傅贵寿啊?还能跟着你上墙。”,阿曼看着解雨臣的眉眼,硬生生从这副翩翩姿容中,看出些调皮的味道。

      “我师傅是二月红。他两年前就走了,不过我去看他的那年,他刚好一百岁,这墙他那时候还是能上的去的。”,解雨臣说的风轻云淡

      阿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感叹解雨臣的师傅长寿,还是感叹百岁老人还能翻上墙,就追问着,“二月红是名字吗?”

      “那是师傅的艺名,我的戏就是他教的。”,解雨臣一边怀念着,一边摸着手机打字。

      “花儿爷还会唱戏?那你艺名叫什么?”,阿曼心想怎么着,这行走江湖,还得会两门风花雪月的手艺不成,真是技多不压身。

      “师傅给我取名解语花,这个名字被叫好多年了,比我的本名还出名呢。”,没一会儿一辆车就向他们驶来停在路边,解雨臣边说边示意她先上去。

      阿曼这下总算知道,他这花儿爷是怎么被叫起来了,这个花字儿就出自解语花。

      他们去了一家茶楼,古色古香的名贵摆设,四方的桌上已经有七八盘精致的糕点,瓷器里的茶叶舒展腹叶,荡出碧青的茶汤,散发出阵阵清香,一看就知道是顶好的茶叶。

      阿曼和解雨臣相对而坐,她看的食欲大开,但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只好端起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解雨臣看着她,抬起筷子夹了块散着桂香味的米糕进自己碟子里,“我问过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和秀秀以前经常来这吃点心。”

      阿曼左右扫了一下,夹了块樱花状的玫红糕点,咬进嘴里尝着,酸甜恰到好处的合适,山楂的味道很浓,还带着点奶味,沉默的挨个吃着东西,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以前的自己,喜欢的味道是这样吗?

      她问了秀秀是谁,他耐心的一点点告诉她,途中她还向茶楼的服务员要了本子和笔,听听记记的从解雨臣口中拼凑出一个陌生的人出来。

      茶楼的包厢已经开上了灯。

      白海棠。

      阿曼默默念着个名字,这是她的名字。

      她以前叫白海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十九岁就在解雨臣手里头干活,有一个朋友叫霍秀秀,和黑瞎子是老相识,两年前下地的时候被埋山里,从那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死了,但她被黑瞎子救活了。

      阿曼回味了一下,这么算下来,她今年顶多才24岁,解雨臣口中的自己,19岁时就自己家都记不清在哪,好了几年现在又什么都忘记了,那这不就是老毛病嘛。

      她绝望的想着,该不会是自己从小就被发现有这么个毛病,所以被家里人抛弃,然后十分凄惨的边流浪边长大吧。

      她把这个推论给解雨臣一说,他也哑口无言,这比戏本子还像戏本子,但还真的是有几分可能性,他也不能断定是与否。

      阿曼想了想说,“花儿爷,要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我就不治了吧,反正我觉得治不好,听说俄罗斯还很冷,省得还挨冻受苦。”

      她想,黑瞎子和解雨臣,已经帮她那么多了,她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些本事了,还什么也不会,根本回报不了任何人,过一天就可能忘一天,也许呆在熟悉的地方,得过且过更好吧。

      短短数日,她的心境已截然不同,搞清楚一切后,居然就这么轻易的释怀了。

      孑然一身,无忧无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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