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记》不枚听扬

14、十一岁

　　“今天是你小学的最后一天，早点起来吧，别迟到了，今天要穿裙子，拍毕业照要好看一些，不能和平常一样随便洗把脸穿个衣服就去上学了。”
　　王灿灿催着杨励佰抓紧起床，杨励佰本有点起床气，但一听妈妈说今天会拍毕业照，就高兴的不得了。
　　“妈妈，你已经好久没有带我去拍照片了。”
　　“这不是忙嘛，等你十八岁，我带你拍十多张。”

　　杨励佰到学校之后，发现班级里乌泱泱的一群人都在说话，只有一个小女孩坐在正中间的座位上，一句话都不说。杨励佰认识她，她叫张慧仪，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杨励佰和她的交集并不多，甚至从未说过话。

　　杨励佰拍了拍班长的肩膀，问他为什么都这么高兴，班长告诉她，张慧仪居然给她的同桌吕潼写了情书。杨励佰不明白，写情书又怎么了，大家为什么笑这么开心。

　　“写情书怎么了，喜欢就是要说出来的呀。”

　　此话一出，更是哄堂大笑。同学们全部对这件事嗤之以鼻。张慧仪的双脸憋得通红，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这群孩子更起劲了，都嫌事情闹得不大。

　　“真不害臊，一点也不要脸，小女孩家家怎么可以给别人写情书哈哈哈哈...”

　　“就是说，人家根本不喜欢她，她真是自作多情。”

　　“对啊，我也没做什么让她误会的动作吧，怎么就能以为我会喜欢她？”吕潼笑的更大声，“不要脸！”

　　“学习成绩也不好，根本配不上吕潼的好吗？”

　　“你瞧她脸上那些肉，恶心死了！”

　　杨励佰听不下去，走到张慧仪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微躬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问：“你没事吧？”

　　张慧仪没抬头，也没说话。

　　身后的笑声和侮辱身越来越大，杨励佰也气的要命，怎么能用这么讽刺的话来形容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没犯法也没有道德问题，只不过向情窦初开的自己买单罢了，他们却一直紧紧相逼。
　　这时是课前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要等老师来解决，不知道这些人嘴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杨励佰第一次发脾气：“你们闭嘴！”
　　杨励佰的发怒吓了那些人一大跳，吕潼感觉自己脸上更加挂不住，小声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像是个导火索，那些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吵得声音太大了。张慧仪大叫一声，抬脚从后门离开教室。杨励佰看着她离开，想要叫她回来，却被吕潼等人堵住。
　　“你不用管她，她还能去哪？”

　　这时老师从前门进来，看见教室那么乱，喊道：“赶紧都回位子上做好，做完卷子你们就可以去参加毕业典礼了。”
　　所有人都赶紧回了座位。

　　杨励佰对老师说：“老师，张慧仪出去了，可不可以等她回来再发卷子？”

　　老师扶了扶眼镜，将卷子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学习成绩最好的班长，说：“你先坐下，班长，你去找她回来，其他人正常做题。”
　　班长不太情愿地答应下来，慢慢走出教室，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又回了教室，对老师说：“没找到。”

　　“那你先做题吧。”

　　直到杨励佰做完卷子，所有人都交了卷子之后，这个老师也没有再提张慧仪去哪了，只抛下一句话：“明明知道有考试，还乱跑，活该没成绩。”

　　中午杨励佰吃完饭又出去找张慧仪，也只有午休的时候，杨励佰才能得空出来。整个校园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杨励佰到办公室找老师，老师却说：“你放心好了，学校的大门关得掩饰，她不会丢。”
　　直到下午三点，所有人拍毕业照的时候，才发现少一个人。

　　班长说：“这是干嘛呢，她一个人不来，我们都拍不了，浪费我们的时间。”

　　吕潼说：“要我说，先别管她了，我们先拍吧，反正我们也不想带她，对吧同学们。”
　　“对啊对啊。”

　　“行吧。”坐在最中间的班主任说，“大爷，您拍吧。”

　　拍照的大爷哎了一声，按下了快门键。咔嚓一声。紧接着又轰隆一声。

　　大爷拍了拍照相机，挠了挠头，“哎？照相机坏了？怎么是这个声音。”

　　班长指着东南角落的图书馆说：“好像是那边传来的。”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图书馆。

　　“那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五年一班所有人都像图书馆跑去。杨励佰一直不喜欢这些人着急的性子，也因为自己穿的裙子，所以慢悠悠走到了图书馆门前。
　　图书馆门前围了一群人，有学生有老师也有工作人员，杨励佰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站在这里看，一句话也不说。杨励佰挤到人群前面，看到了张慧仪。
　　张慧仪四仰八叉面对着天躺在地上，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下流了很多血，从后脑勺流出来，流了一地。

　　这时才有保安到场，开始吵吵着不让看。

　　杨励佰想去帮帮张慧仪，她从裙子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准备跑去给张慧仪止血，因为妈妈说如果流血了一定要拿创可贴止血。
　　可保安不让杨励佰靠近。

　　学校封锁了消息，把学生们关在教室。
　　所有班级都闹了起来，只有五年一班寂静如冷风。

　　吕潼和班长都不说话，埋怨过张慧仪的同学也都不说话。杨励佰坐在座位上，怔怔地看着黑板上的板书，和黑板上面的闹钟。
　　哒哒哒，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这时班花说：“她是自杀吧？”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杨励佰突然像着了魔一样，对着班花大吼一声：“她不是！”

　　班花像是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鄙夷道：“难不成是有人推她下去的？”

　　杨励佰转头看了看张慧仪的座位，那笔还端正地放在书本里，好像是新笔，没有用过。一瞬间杨励佰难过的泪奔涌而出。

　　杨励佰没哭出声。

　　班主任踩着高跟鞋穿着短礼服上了讲台，郑重道：“咱班的张慧仪同学，从今早就进了图书馆，在那一天不吃不喝，下午两点上了天台上，自己倒了下去。没有人杀她，是她自己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班主任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我就说吧，她是自杀。”

　　“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居然还自杀。”

　　那天是怎么结束的，杨励佰忘记了，她只记得从这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张慧仪。她只记得晚上回家之后电视上播放着新闻内容是：“据悉，山东省岵山县万晓小学五年一班的张慧仪学生于今日下午三点左右从学校图书馆天台跳下，当场死亡。”

　　杨金德扒了一个橘子递给王灿灿，赶着杨励佰回到卧室写作业。杨励佰哦了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向卧室走去，在进卧室之前听到爸爸杨金德说：“如果自杀频繁，那这个世界还得了，有一有二就有三有四，到时候，人类寿命本就不长，再多上自杀的，死亡率赶不上出生率，世界就没有人了，国家一定会出相应的法律，也许明早就颁布了，我们看国家怎么说吧。”

　　王灿灿比较感性，叹了口气，说：“佰佰的那个同学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谁知道呢，这孩子。”

　　吕潼一回家，就蜷在被窝里，饭也不吃作业也不做，他的爸爸妈妈感觉出不对劲，再加上学校发的通知，心里才咯噔一下。
　　吕潼的父母为了吕潼没有童年阴影，主动敲门进了他的房间，吕潼母亲的大手附在吕潼的头上，说：“没事的，你也不是故意的，也许她也不是故意跳下去，在天台看风景被风吹下去也有可能，你又没有推她下去，她的死跟你当然没有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她也可能不是故意的。”

　　吕潼这才安心下来，第二天照常上学。

　　“你不是故意的。”解释了男孩做坏事的原因，并成为他继续做坏事的托词。
　　“她也不是故意的。”解释了女孩遭遇坏事的原因，并永远刻在女孩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