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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佩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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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情感已经把自己画地为牢太久了,习惯了对她示好的男生画在界限之外,她这些年单身和她给自己画的那一个笼有着密不可闻的关系。
就那么一场画地为牢,让她朋友都是老友,最爱的书仍然是多年前的《傲慢与偏见》,最爱的电视剧一直都是《神探夏洛克》,最爱的一切都几乎是没变过的。
她说她其实没变。
身边的朋友上大学以后都开始谈起了恋爱,而她却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单身战斗。
说着找不到,说着都没戏。
朋友说帮她介绍,她都笑着列标准:身高一米八以上,长的斯斯文文,人品要好,三观要正,做事不能太蠢,家境和我和我差不多,数理化得好…
每次列完一通,朋友都笑着说“这种条件,且不说有没有,就算有,又怎么可能单身?”
是啊,这种条件怎么可能还会单身到现在。
可是那些人不也是这么说她的吗?
“开什么玩笑,不要骗我哦,你这种条件怎么会单身,我不信哦。”他们的语句她现在都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也都能机械笑着道“可那就是实话啊,我真找不到啊。”
所以是真的对一个才见两面的人动心了吗?
梁呼晴说不上来,但一贯以来的警戒线却慢慢拉起来了。她开始注意到自己是不是已经有所偏倚。
如果一腔莽撞,不会有好结果。
杨柳自从考研结束之后就一直想回七中去看看老师,但梁呼晴却总觉得不是时候。
她想有一天她功成名就时再回去看老师,她一直觉得自己如今这般是辜负了老师当年的栽培和期望。
高中三年时间耽误在了一个渣男手里,怎么还好意思见曾经对她极好的恩师。
但杨柳却问“可是我们这么多年没回来,难道是我们的报答吗?”
是啊,那又是报答吗?
难道只有长成参天大树,功成名就才是报答吗?难道只有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才是报答吗?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年一年,老师们也都老了,前几年沈老师就退休了,今年吴老师前年退休了,就说姚老师好像也是今年退休,”杨柳夹一个虾,继续道“大部分事情你比我有主见,比我知道这些人情交往,但是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得去看看,等我们觉得自己有资本回去的时候,可能晚了啊。”
梁呼晴知道其实只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那天和杨柳吃完饭,第二天按照安排去杨鸣丞诊室见习,已经算得上是入冬了,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
八点还没看到老师来,梁呼晴去问师兄情况,师兄说老师在2号楼拍片子。
具体的师兄也说不清。
“今天你抄方是吗?”杨鸣丞在骨科的两个老师搀扶下走到座位上,微笑着对梁呼晴说。
声音不疾不徐,慈祥笑着。
梁呼晴在老师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这时候也立刻跟过去帮忙拿东西,道“今天我来。”
“今天你们看着,不准杨老给病人加号知道吗?”一个看着约莫五六十岁的骨科老师说道。
梁呼晴下意识去看了一眼那人的胸牌。
主任医师。
再看看被搀扶坐下来的对他们笑着的老师,心下开始打鼓,怎么回事这是?
病人顺着号被叫进来,梁呼晴马上问旁边的李开溢,老师怎么了。
“老师腰上年轻时候有旧伤,昨天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可能坐太久了起身猛了,今天又复发了,”李开溢递给老师病历,然后飞快说道。
“严重吗?”
“走路都难。”
“那为什么不停诊啊?”
“老师说,病人都是提前一个礼拜辛辛苦苦抢到号的,好多人都是外地赶来的,来都来了不能白跑,怎么都要看完,”李开溢叹了一口气道“医者仁心啊。”
梁呼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容。
她知道这个行业需要使命感,需要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但真真实实看到又是不一样的。
想到每一次门诊都是下午两三点才能吃午饭,一个上午忙忙碌碌的,她才半年多都觉得折磨人,那老师可是从年轻一直到耄耋之年都是如此的啊。
“参苓白术,”梁呼晴的思绪还没回来,杨鸣丞笑着点了点她手中的病历本,示意她写方子了。
梁呼晴下意识的开始写上“党参14,茯苓14…”
完全是下意识的就全部写了上去,从刚开始的要一字一句背方歌才能写,到现在完全下意识的写出来,才不过半年时间。
但她知道等她有一天坐在老师那个位置上去,把这些药物都用的恰到好处的时候,还有一段很长的路。
其实大部分时候诊室里没有闹事的人,大部分人来此都是为了治病,为了自己健康。
有师兄说,在门诊上的,特别是在杨鸣丞这类老中医门诊上的病人,慕名而来的,通常比住院部那些要更好沟通一点。
不好沟通的人总喜欢挑学生,挑年轻医生来欺负。大多也就是发泄一下,并不是真的个个都会像新闻说的那样砍人。
那既然如此,那年轻的学生,总归是好欺负点的。
他们去住院部也就是只去过那么几次见习,也确实没怎么真的了解过。
只是所有老师都会叮嘱他们注意说话,别乱说话。
“杨老啊,我又来咯,”一个病人坐下来,笑呵呵道“我前段时间啊,三十年同学聚会啊,喝了点酒,您看这个指标啊又上去咯。”
来者应该是个差不多年过花甲的老者,把一堆报告单拿出来,给老师看。
老师翻了翻病历,道“喝了多少啊?”
“就一点点,”那人道。
“你都稳定几年啊,就喝一点点还能把尿酸又涨这么高?”老师手搭到脉上,道“半斤有吗?”
“老同学聚会嘛,高兴嘛,”那人继续道。
那就不止半斤了。
“那吃了什么?”
“吃了几口海鲜,就几口,尝鲜嘛,”那人道。
好家伙,海鲜加酒,这不就摆着升尿酸吗?
梁呼晴看着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师让他伸舌头,梁呼晴看了看,心下已经在猜老师开的方子了。
“我觉得葛根地肤子汤加减,”梁呼晴小声说。
“我觉得还得加个补中益气,”李开溢闻言道。
“我觉得不要,”梁呼晴道。
“赌吗,小师妹?”李开溢笑吟吟看着她,问。
“赌什么?”
“奶茶。”
“我不喝奶茶的,”梁呼晴道,“美式。”
“这就选上了?”
杨鸣丞道“葛根地肤子加知母…”
梁呼晴刷刷写完,脸上根本藏不住笑,写完还看了旁边李开溢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你看,我聪明吧。”
“再加一个补中益气,”杨鸣丞又看了看病人,道。
“阿这?”梁呼晴几不可闻的叹气道,旁边李开溢这时候拍拍她,笑着看她。
“怎么了?不会写?”杨鸣丞看她一脸沮丧问道。
“没,师妹输了,”李开溢笑了笑对老师说道。
“你们赌我开的方子啊?”杨鸣丞愣了一下,对正在写方的梁呼晴笑道,“你说开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