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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苍术(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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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是不是得进去拜拜?”闻安时从里面那间屋子出来,道“都是做医生的。”
杜清仑看着梁呼晴,道“去吧?”
梁呼晴对着座上静穆的药师佛,心下帮家人朋友全部都许愿。
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这是她跟诊半年以来,最大的期望。
“但求架上药生尘,但望世人遵劝告,”梁呼晴起身,就听到杜清仑几乎是用气声喃喃。
其实这声音在这寺庙里根本听不真切,但她就是听到了。
刚刚她讲的那个病例,他最后用一句这很平常概括,不评论不批判,仿佛就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的平常事,但其实,他心下还是有波动的吧。
梁呼晴听到了这句喃喃低语,心下一动,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他已经朝着殿中不显眼的一个角落走去,不挡在那些寻求神明帮助的病患及家属前面。
他并没有和他们一样跪地为自己为朋友祈求健康平安,只是站在佛前轻声低语求世人无病。
见阳光透过那扇不知道存续了几百年的窗户,明明灭灭的照应在他脸上,虽然没戴眼镜看不清真切,但应当是很好看的。
正想看清楚这一幕,眯眯眼睛,却见他似乎是朝着她走来,意识到这个事情,连忙移动视线。
“没戴眼镜?”他走到旁边,几乎是附在耳边,轻声问道。
声音伴随着丝丝热气往她耳朵里面送,感觉耳朵里面痒痒的。
梁呼晴感觉到有热度慢慢附上脸颊。
耳朵对于她而言,就像个禁区一样。
“没,”梁呼晴悄悄往旁边移动半步。
杜清仑自然也看在眼里,也稍微往后退一点,继续道“上午出门太着急了?”
“不上课我不戴的,”他已经拉到了社交距离,梁呼晴已经调整好了自己,侧头微笑看着他回答。
然后梁呼晴也开始朝着眼前的神像礼拜。
梁呼晴完事就出去,而杜清仑也随着她一起,道“最好还是戴着。”
“我知道,不习惯,”梁呼晴苦笑,似乎有些不以为意,道“你们八年制学过中医吗?”
“略知一二,”杜清仑道,“我记得是S中医的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教授来上的,文言文张口就来。”
“F大真是名副其实的有钱,”梁呼晴道。
给西医学生上中医课都能请老教授来。
“当年怎么也是我们的专业课,”杜清仑笑着道,“怎么了?”
“听过孙思邈吗?”梁呼晴问道。
“听过,”杜清仑点点头。
“刚刚我看到药师佛就想到这个,孙思邈又被称药王,”梁呼晴道。
杜清仑点点头,知道她想讲故事,示意她继续。
“不记得在哪看的小故事了,说孙思邈,有一次外出遇见村童,捕捉一蛇,殴打戏弄,蛇身出血将死。他怜悯蛇无辜遭受伤害,便向村童买回,用药敷治救活,然后放生于草泽中。经过月余,他在静坐间,见一位青衣少年前来邀请,真人跟随,到了世人称羡的水晶宫,见头戴合帽,身穿绛衣的龙王出来迎接,延请上座并说:“小儿前日出游,被人所伤,幸遇道人拯救,不胜感激。”即召青衣小官出来,再三拜谢,并殷勤设宴款待,留住三天,临行拿出奇珍异宝赠送,以表谢意。真人坚持不受说道:“久闻龙宫甚多医病秘方,愿能传我,以救世人,远胜金玉。”龙王为感激救子之情,便赠送玉笈三十六方。命仆护送真人到家。经过屡次试验均有灵效,于是编入千金方中传世,从此医术更加精通,行医救人无算。也就是我们后来说的《千金要方》《千金翼方》。”
梁呼晴讲的绘声绘色,还时不时配合比划着。
“不求回报,但求济世,”杜清仑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点点头道,“历史书上,中医大家基本都是这般人。”
“毕竟我们大一背的就是《大医精诚》,”梁呼晴道。
杜清仑笑了笑,看着她问道“还记得吗?”
“大年初一就考我背书?”梁呼晴笑脸盈盈看着道,“按理你长我几岁,大年初一见我,连红包都不给,就考我背书?”
“你怎么知道我没准备你红包?”杜清仑看她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眼影上的小亮片随着阳光不断反射,道。
本就是开玩笑的一句,没想到杜清仑真的从口袋里拿出红包,道“好好长大,来年学业进步。”
梁呼晴看着面前的红包有些懵,他手轻轻摇了摇,道“是学长给学妹的新年红包。”
似乎是要说清楚这红包意味。
“看在红包的份上,”梁呼晴看他那副表情,不似逗她,道“我勉为其难背给你听听,你要哪段?”
“都会吗?”
“那你别选了,”梁呼晴其实现在能背的也只有最著名的那段,别让他等会儿选着还露了怯,道“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是不是和药师佛很像?”梁呼晴看他一没有回答,笑了笑道。
闻家两兄妹还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久。
“你们学西医的,听得懂这些?”梁呼晴把红包收进包里面,问道。
“也是学了点高中语文的,”杜清仑看着她眼中玩笑意味,笑着道。
“也是,”毕竟F大八年制的学生,梁呼晴随口问道“你爸服药之后好点了吗?”
“嗯,肌酐都降了,”杜清仑道,“效果不错。”
“嗯,患者配合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还是要忌口,”梁呼晴点点头道。
“我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中药比激素还来的有用,”杜清仑想到杜华伟的身体,道“他整个人都比开始精神气好了。”
“是吧,”梁呼晴冲他骄傲的挑眉,道“厉害的老师,那就是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逆天改命这几个字有意思,”杜清仑把这几个字颠来倒去一想,道“总归是神奇的。”
“中医啊,那可是博大精深,”梁呼晴学着学校里那些老教授的语气,似乎要捋一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一般,道。
说罢,两人都一笑。
梁呼晴余光看着杜清仑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
只是疫情时代下,大家不摘的口罩挡去了整个五官的优越。
真是可惜。
“闻安时妹妹都穿的羽绒服,你怎么又是穿呢子,不冷吗?”杜清仑过会儿道。
“首先呢,这次没上次冷好不好,立春了啊,其次,你穿的也是呢子,你冷吗?”梁呼晴瞥他一眼,道。
“女孩子要暖和一点才好,多穿点,别…”杜清仑只要继续说,就见梁呼晴把手在杜清仑手背上碰了一下,后者触电般把手移开,梁呼晴没有微不可查的一皱,道“我手暖和着呢,你躲什么?”
他手长的修长,骨节分明,第一天看见就像摸一摸了。
只不过还是没好好摸到什么触感。
杜清仑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一出,很快调整道“就有些猝不及防,”见她已经往前面看了好几眼,道“去前面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