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终归凡人【双医生】》越鞠丸

16、佩兰（12）

　　梁呼晴摆出最温和的表情，微笑的看着她眼睛，她似乎有些疑虑，梁呼晴道“姐姐，你把我当妹妹说就好，我听听过耳就可以。”
　　她把她带到这里，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卓斐斐点了一下头，道“是这样，我和我丈夫本科毕业就结婚了，一直想要个孩子，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去医院看医生说我卵子有问题，叫我去看中医调理，你碰到过这种吗？如果没有碰到，也没关系，不强求。”
　　梁呼晴很喜欢她的这种态度，给彼此都留了余地，没有咄咄逼人，没有道德绑架，梁呼晴握了握她手，道“我没在不孕不育门诊跟过，但是我可以帮您问问这个情况。”
　　卓斐斐似乎是有点失望，眼睑垂着看着地面，但很快笑道“没事，不强求。”
　　梁呼晴继续道“我认识一个老师，她之前研究过不孕不育相关的问题，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把她名字发给你？”
　　卓斐斐点点头，其实很正常的举动，梁呼晴却突然有一种感觉，促使她开口问道“姐姐，如果有什么心里不好过的坎儿，可以和我说说。”
　　话说完，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这话越界了。
　　却看见卓斐斐抬起头，眼眶红了。
　　“姐姐，怎么了，”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道“我可能不能感同身受，但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卓斐斐抬头看她，看着她眼睛好一会儿，道“我丈夫是家中独子，他家是贫困县，也是他们家里唯一一个在大城市读大学的，被全家寄予厚望。他把爸爸妈妈接来N市，他是工程师，我是老师，我在家和他父母相处的时间多，因为各方面原因本身摩擦也有，现在又是我的原因生不了孩子…”
　　梁呼晴心下已经猜到了一二。
　　虽然七中是公立中学，但是七中周围一圈学区房的房价完全可以在全区排第一，能买的起这边房子的家庭，几乎没有家里条件差的，不能说人均富二代，但是说人均N市小康是没有问题的。这环境对比之下，矛盾自然叠出。
　　传宗接代的想法在越偏远的地方越根深蒂固，眼前这个女人的压力之大，梁呼晴能感知到。
　　“你老公什么想法？”
　　“他一直都说看缘分，没有也没关系，但我每次看他看别人家小孩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很想要自己的孩子的，”说着，卓斐斐的眼泪夺眶而出。
　　梁呼晴还没来得及说，那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就听见卓斐斐道“可前段时间，我偶然发现他外面有人了。”
　　梁呼晴拍着她背表示安抚的手差点一顿，但立刻继续动作，没让自己表示出一丝震惊。
　　她需要的不是看戏般的震惊。
　　“那姐姐，你为什么还想帮他生孩子？”梁呼晴过了几秒，问道。
　　“我爱他，”卓斐斐哭着道。
　　“姐姐，那个拥抱着你的手臂还抱着别的女人，那个亲吻着你的嘴唇上一分钟可能亲过别人，你辛辛苦苦赚的共同财产，他转头给别的女人买包，甚至以后还可能养别的女人的孩子，”梁呼晴语气沉稳，道“姐姐，你想过吗？”
　　卓斐斐突然停住了一般，看着她，就听她道“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年轻漂亮，工作稳定，名校毕业，家庭条件也好，为什么要在他身上吊死？”
　　“你还小，不懂，我快三十了，离婚名声也不好，爸妈都是大学教授，讲究名声，”卓斐斐道。
　　“有个词，及时止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做错事的是他，不是你，凭什么你名声不好？”梁呼晴看她语气其实松动了，意识道她不是没想过离婚，只是在缺少一个说破的人，道，“抓住他出轨的证据，让他净身出户。”
　　卓斐斐默了一下，问道“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梁呼晴拿纸巾帮她擦泪，道“姐姐，咱们先把他踹了，再去调理身体，准备找下一个男人，一定会找到一个超棒的男人。”
　　这时候，梁呼晴的手机响了，杨柳的语音通话，问她在哪。
　　“在厕所，一会儿回去，”梁呼晴道。
　　她知道卓斐斐多半不想别人知道她找她问过这些，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也把态度摆出来，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往外说的。
　　卓斐斐笑了笑，看着她，道“谢谢。”
　　“没事，”梁呼晴道。
　　“其实，我感觉你挺像杜清仑的，”卓斐斐道，“是你们做一行的都会这样吗？”
　　“真的吗？”梁呼晴没想到这么一句话，下意识反问，“他可比我优秀多了。”
　　“你比他小这么多，到他那时候未必比他差对不对，”卓斐斐笑笑道，“你们观察力感知力都很棒，我问过杜清仑不孕不育这个问题，他也是在我说完基本情况之后，就问我发生什么事，可以和他说说。”
　　但梁呼晴很确定她并没有当时和杜清仑说，不然以杜清仑的开导能力，不会困到她今天说这些。
　　虽然只见过杜清仑三面，但她没怀疑过一刻杜清仑的调解能力。
　　一种很奇妙的认可。
　　和她而不和杜清仑而和她讲，无非就是他们社交圈多半不重合。
　　不重合就天然的不会传出去。
　　回来之后，饭局快到后半段，梁呼晴出来接电话，一回头看王裴自己身边，一手拿着杯子，一手端着酒瓶，倒满道“这杯，敬你。”
　　敬我们年少彼此的爱恋，单纯而炙热。
　　而他们得有个结局。
　　梁呼晴看他几秒，道“等会儿。”然后自己去问服务员要了一个杯子，拿过王裴那瓶酒，倒满，“这杯，敬你。”
　　敬我们过去的青春，懵懂而美好。
　　王裴喝完，倒满下一杯，脸上已经不复开始的严肃，带了点笑意，道“这一杯，我祝你早寻到良人，两人三餐四季，灯火可亲的日子。”
　　那是她曾经作文写下的句子，有独属于那个年纪的多情和憧憬。
　　梁呼晴乍一听到这个句子，整个人都一愣，他居然会记得，又倒一杯，道“这一杯，我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晚年儿女承欢膝下，得享天伦之乐。”
　　她已经用上了嫂子这个称呼。
　　这个词出来，王裴就知道，今天吴敏那些话，起码她没过多生气。
　　一饮而尽，王裴正打算转头，梁呼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道“王裴，这自罚三杯，向你赔罪，我欠了你的，对不起。”
　　王裴秒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但是没想到她会真的道歉。
　　王裴记忆中的她永远是任性骄矜，嬉笑怒骂，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是从不低头的小孔雀，她从不退步，也从不道歉。
　　哪怕他知道，年少的那场感情，梁呼晴是过错方，但也从没想过，她会认识到这一点。
　　好像在彼此不见的那几年，她变了好多。
　　等王裴反应过来，梁呼晴已经一杯下肚了。
　　立刻又去倒第二杯，王裴想拉住她，却在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刻收住了手。
　　她在和过去告别，和有他的过去告别。
　　她用三杯酒释怀自己的愧疚，而你王裴让吗？
　　让，就让她喝，彼此两清。
　　王裴帮她满上第三杯，终于见她笑了，笑的很好看，道“谢谢。”
　　“我也要向你道歉，我说过你很多闲话，”王裴满上一杯酒，道，“对不起。”
　　“都过去了，”梁呼晴道。
　　突然梁呼晴脑子里闪过那年眼前这个少年和她在这个城市压马路手挽手压马路的场景，闪过他们在闹市街头拥抱的场景，闪过少年在教室从后面抱她，把头放在她肩膀上的场景。
　　他比后来那个渣男要了解她的多，可是她却被渣男迷的晕头转向。
　　“王裴，遇见你，我很幸运，”梁呼晴喝完了第三杯之后，脸上爬上绯红，笑道。
　　王裴似乎是要转身离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朝她举杯，一饮而尽，道“祝你以后遇良人，度此生。”
　　梁呼晴闻言点头，笑道“会的，我会的。”
　　那天结束之后，王裴时隔多年又一次进了她空间看动态，访客记录里面，王裴的头像赫然在立。
　　但是依旧没有发出好友申请。
　　年少的懵懂，这一刻才真的画下了句号。
　　最好的结果无非是这样，爱过吵过，最后彼此释，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