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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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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寅交替之时即已到达山脚,仍是夜色笼罩,韩睿安调转马头踱着步往韩钦安下山必经的小路口驶去。身后再未响起追踪而来的马蹄声,想是寨子里众人寻回小炎后便作罢回返,韩睿安胸中甚是郁结,自己怎可这般下作,顶着冠冕堂皇救人之理迁怒于十四岁的孩子不说,还花言巧语着做出欺骗之事,究竟是良心发现放小炎回家,还是自私感作祟不愿被外人牵绊,真相早已不言而喻……
面露愧色着前行,不知不觉便到了山脚的小路口,久久未见二弟与俜儿身影,祈求他们仍安然在下山途中……韩睿安在焦急复杂的心情中煎熬着翘首等待黎明。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东方天色渐渐开亮,山间树木却仍遮挡住大片视线可及之处,韩睿安不禁失了耐心,跳下马随手找了个树桩拴住缰绳,撂起袍子下摆大步上山找寻。
踩着枯叶沿着隐约可辨的小路上山,几里开外终于瞧见了若隐若现不断接近的身影,心头石块落地,韩睿安加快步子欣喜的迎了上去。
“二弟!终于等到你们了!”韩睿安三两步走上前,作势将师俜接过来减轻二弟负担,却不经意瞟到韩钦安胸前衣襟上的点点血迹,即刻面露惊色,“你受伤了?怎么衣襟上都是血?”
师俜眼皮一阵颤抖,再也做不到若无其事般继续装昏,急急的睁眼扒住身下人的肩膀探头看伤势,班驳的鲜红色血迹赫然入目,师俜挣扎着努力下地,惊慌失措到嗓子都变了音:“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俜儿……”韩钦安目瞪口呆看着师俜昏了一个晚上突然生龙活虎醒转,喜悦与讶异掺杂着反倒发起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轻轻放师俜下了地。
幸好只是外伤,一个晚上的休整或多或少缓解了大部分疼痛,除了直起身时有些吃力,倒也并未感觉身子骨再有异样。师俜咝咝抽了口冷气慢慢直起身,一步一步挪到韩钦安面前查看他前胸伤势,难不成背自己一个晚上过于劳累以至吐血了……
韩钦安顺着师俜的视线低头看衣襟,瞧着那点点血迹发愣,对!应是在哨楼与那人扭打时被他喷出的血水沾染上的缘故!张口欲解释,对上了俜儿那双为自己忧心牵挂的眼睛,心下顿时激动不已……
“咳!看来这血不是你的,下山吧!”韩睿安握拳咳嗽一声,示意那吞吞吐吐的二人赶紧下山。
没受伤么?师俜沉默不言,抿着嘴唇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努力往下挪。
“我来扶你!”
“我扶你吧!”
兄弟俩皆关切着开口,不约而同向师俜伸过手去,师俜垂着眼睛微微皱眉,伸手小心的搭上韩睿安肩膀,在他的搀扶下缓缓往山下走去。
韩钦安失落的垂下手臂,一言不发跟在二人身后,胸中似有叹不完的气般堵得心口直发慌。俜儿……俜儿定是知晓了原委才如此态度对我,这便是报应么?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无声哀叹中下到山脚,韩钦安红着眼睛看着大哥温柔的把俜儿抱上马,浅笑着牵起马走在俜儿身侧,谈笑间将自己越撇越远越撇越远,足足落下三四丈距离,心头不知打翻了什么水,又是酸……又是涩……又是苦……
将近晌午到得镇子,不做耽误找来大夫查看师俜伤情,仔细的诊疗一番后兄弟俩才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镇子离家尚有几十里路,兄弟俩归家的念头却早已雀跃不已,简单的备上点干粮,集市上买来马车,三人兴冲冲的踏上回家的路。
掐指算来出门不过三日,为何自己却恍惚如隔了一世?韩钦安驾着马车一路平坦前行,扭头看了眼身后马车内正靠着软垫闭目小憩的俜儿暗暗叹气,此番家门一出一进,颠覆了多少人与事……
韩睿安悠闲的骑着马紧挨着二弟驾的马车,越往前眼周景致越熟悉,天高云淡,心胸也越发开阔起来,离家两月经历诸事,此次踏上返家之路,竟然掩不住那再生为人的感慨!哼着小调前行,心也随那细碎的马蹄声般轻快不已……
师俜悄悄半睁开眼,看着眼前驾着车的宽厚背影陷入沉思,什么叫心乱如麻?什么是剪不断理还乱?自己当真一日之内尝尽个中滋味,出得寨子,驾车回府,无论人事即将各归各位,想来也到了该远离的时候,只是自己那颗心为何像是坠落到了深渊,怎么也摆不回原位……
日落西山前终是进了太原城,韩钦安拉住缰绳喝停马匹,招手示意大哥坐进马车。
“何故要我坐马车?”韩睿安一脸疑惑。
“你现在可是个‘死人’,总不能这般招摇过市吧!大哥!”韩钦安绷着脸说话,罪魁祸首送回家,看娘怎么收拾他!
韩睿安面露赧色下马,弯腰坐进了马车。韩钦安重新驾车前行,穿梭在人流中往韩府驶去。
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勾勒“韩府”二字,韩钦安跳下马车,上前用力叩门。不多时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家奴从门缝中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辩识来人。
“二少爷!是二少爷!”家奴认清叩门之人竟是自家少爷,急忙大喊着往里传报。
“嚷什么!还不快开门!”韩钦安不耐烦的皱眉,出门三日而已,回家至于激动成这样嘛!
“是是!”家奴唯唯诺诺赶紧敞开大门,恭敬的站立一旁迎接二少爷回家,马车上接着又下来二人,不紧不慢着迈过门槛,家奴堆起笑脸打招呼,“俜少爷好!大少爷好!……”
“啊!大少爷!”家奴一脸见了鬼似的神情,惊得往后连跳几步,这这这!太阳刚下山便见鬼了!
“哼!”韩睿安哼笑一声,甩甩手自顾往宅子里走去。
堂屋里早已围满了人,韩老夫人立在正当中翘首等待二子进屋,热泪盈眶的激动之情在视线接触到师俜身后的韩睿安后瞬时凝固。
“娘!”韩钦安一只脚迈进堂屋便亲热的喊起母亲,见屋内众人皆露出惶恐神色,心下顿时了然,凑近母亲耳朵轻声说话,“大哥我给寻回来了,后面可都不归我管。”
“娘!我回来了!”韩睿安毫无自觉,笑呵呵的也朝母亲走来。
韩老夫人绷着脸不看长子一眼,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对众人厉声说话:“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听到没有!”
“是!老夫人!”众家奴唯诺应声,识相的退出堂屋。
韩佑安嘿嘿一笑,也跟着众人溜出了屋。
“娘!我回来了!”韩睿安不依不饶,厚着脸皮贴上来讨好母亲,“两个月没见娘了,儿子很想您啊!”
“钦安!俜儿!娘真是担心死你们了!”韩老夫人完全无视长子存在,一手一只抓起韩钦安与师俜的手,眉眼间皆是亲情流露,“前日你们才离家,昨日杨老四突然回府告知你二人在阳曲附近被歹人掳了去,娘这颗心……揪得疼啊!”
“娘!杨老四他们呢?”韩钦安好奇的四下找寻,出了寨子急着回家,竟然将那留在山上的几人给忘了,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他们五人都没事,说是被歹人敲晕了,醒来时就不见你二人身影,马车行李却都没丢。”韩老夫人叹了口气,牵着二人坐上椅子说话,“没事就好,谢天谢地!”
“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说来话长,改日我再向娘一一道来。”韩钦安明着暗着收到不远处傻站了许久的大哥使来的眼色,忍无可忍只得为他说话,“对了,娘,大哥他……”
“不好!”韩老夫人拍上桌子打断韩钦安的话,“昨日我已报了官府,杨老四一早便带着他几个手下领着一批差人上山去救你们了,别扑了个空,反倒吃到那些贼人的亏!不成!得派人寻他们下山!”
“娘!杨老四他们一时半会寻不到那寨子,回头我便派人去寻他回来!”韩钦安宽慰母亲,大哥进屋半晌还没说上句话,看来娘这气难消啊!
“也好!你做主吧!”韩老夫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看向面色惨白的师俜心疼不已,“俜儿,你跟着出门竟是害你一起受苦!娘这心真是疼……”
“娘……”师俜红了眼睛,张了一半的口却犹豫着合上了,如今……还能喊娘么?亡人未亡,即便是活着的人,此人也非彼人,一切早已乱了套……想到此处又是抑制不住的酸楚,师俜垂下眼睛幽幽开口,“……老夫人……”
“俜儿……”韩老夫人诧异的看着突显生分的师俜,扭头以目询问二子原因,都说了?
“娘……俜儿都知晓了……”韩钦安涩涩解疑,不安的别过头去,谎言终究有难圆的一天。
“俜儿……娘并非成心欺骗你,这一切事出有因,娘真的有苦衷啊!……”韩老夫人掏出手绢抹眼泪,“你这一声老夫人,喊得我揪心得疼啊……”
“我……”师俜情绪也激动起来,喉咙口抑制不住的轻颤,我的苦衷有谁明了,我的痛又有谁体会……
“俜儿……你就看在娘一把年纪的份上原谅了娘这次过失,我真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啊!你怎可说不认娘就不认娘这般狠心……”韩老夫人掩面流泪哭诉,培养深厚的亲情又怎能说断就断。
“我、我原谅……娘……您别哭……”师俜天生一副软心肠,见不得人伤心流泪,急急的安慰韩老夫人,却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俜儿……我的儿!”
“娘……”
二人扶持着互相擦拭对方眼角泪水,韩睿安与韩钦安或愧疚或心痛的低下头,韩佑安兴冲冲的背着手跑进屋,看见这感人一幕也懂事的噤了声。
“俜儿……你放心,那阴亲自然不作数,等我安排好一切就帮你把亲事解了,回头真正为你说上个好人家的女子成亲!”擦干泪水,韩老夫人平复下情绪安慰师俜,却没注意到身后二子的震惊。
成亲!?俜儿要成亲!韩钦安如遭晴天霹雳般从里疼到外,失态的张大了嘴巴,俜儿成亲了,我还怎么活?
师俜低着头沉默不语,半晌沉重的点了点头,算了,就让一切都各归各位吧……
韩睿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轻轻叹气,一人之错牵连一家人受累,自己这回真是错了……
韩老夫人听着长子那一声悠远的叹息缓缓抬起了头,起身不紧不慢的朝他走去。
“娘!……”韩睿安心虚的低下头,总算肯正眼瞧自己了,得赶紧想办法让娘消气!
“睿安……”韩老夫人站定到长子身旁,轻轻的抚摸上儿子脸庞……一个使劲掐上他耳朵大吼出声,“小畜生!还不快跪下!”
“哎哟!”韩睿安边下跪边装腔作势喊疼,平日娘从不舍得对自己动手,想来也是做做样子,就顺着她哄上两句吧!
“娘!给!”噤声半天的韩佑安兴冲冲上前,从身后抽出根两指粗的棍子递给母亲。
“好孩子!”韩老夫人赞许的抚上幺儿脑袋,接过棍子看向长子即刻变脸,“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啊呀!疼!……”韩睿安痛得直叫唤,真打呀!这回可用不着装样了!
嘿嘿!韩佑安一脸幸灾乐祸,配合着母亲棍子下落的节奏帮大哥叫唤,哎哟!啊呀!呜哇!嘿嘿!